田阔将走廊上被声音吸引过来的好事者劝走,不让任何人靠近一点,给二人留下了足够的谈话空间。
季云苏微开着双唇,缓长地换了几口气,指甲掐着掌心不停松了又紧,如此隔了好几秒,才将心头那股乱窜的怒火强行压下去。
诚然她固执留下孩子也不能说全对,但这种事,至少在她看来,没有所谓的对错可言,不过是个人选择和取舍而已。
魏宏的意思,她留下孩子,让庄晏背负了骂名,会毁掉他的所有。
好像她成了万恶之源。
这样大的罪过,她可真的背不起。
季云苏重新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冷眼看着魏宏,“你不用试图给我洗脑,我也没什么圣母心会自我谴责,不如直接说出你的想法,也省得浪费你口舌。”
魏宏眼里闪过几分赞许,能这么快就调整情绪而没被他牵着走,这份定力也不是常人能有。
不过这样一来,对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可就非常不利。
原本他想先来个下马威唬住她,这样自己再提出解决方案,她接受的概率就很大。
但现在...魏宏觉得她不是个会乖乖任由摆布的人。
“不管你承不承认,他现在因为你,而被人联名上书请下任,这件事我虽然暂时压下来,但真正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还在你身上,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要你的问题解决,你就不会成为他的弱点。”
季云苏没有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魏宏顿了两秒,又继续道:“你现在有两条路可以选择,要么你嫁进庄家,老老实实做你的家庭主妇,这样一来,只需要对外称你们已经订婚或者早已隐婚,都能堵住那些人的嘴。”
季云苏眼色一暗,冷笑,“我母亲辛辛苦苦供我上学,你现在让我放弃我的职业来成全他的名声,当我十几年的书白读,我母亲累死累活白瞎吗?”
魏宏一点也不意外,这个女人有事业心更有野心,让她做家庭主妇肯定是不可能,她不是那种会牺牲自己利益的傻蛋。
“要么,你就找个自己满意的人嫁了,这样一来,你们娘俩有了归属,就能彻底和他画上句号,那些找话说的人不可能抓着你们去做亲子鉴定。只要你结婚,就能堵住那些悠悠众口。”
季云苏噗嗤一笑,忍不住拍掌,“厉害,您可真厉害,这么无德的话,您还能面不改色说出来,真的让人佩服。”
魏宏没被人这么奚落骂过,何况这还是个小辈,一时脸上挂不住,又气又不好拉下脸反骂回去。
田阔背过身去掏出耳机戴上。
魏宏怄了两口气,才板着脸,“我给了你两个选择,这两个选择于你而言,各有好坏,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选择权也在你手上,你别太贪心。”
季云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冒昧问一句,您今天是以什么身份来的?”
魏宏思绪一转,怕是要拿他“没有资格”来说话,故而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既是他导师,他的事情我也有权过问。”
季云苏了然点头,旋即脸色一冷,“那我结不结婚,关你什么事,你在我面前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是不是多管闲事了一点。”
站在几米开外的田阔赶紧悄咪咪将手机音乐调大了几格,直到完全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魏宏脸色唰的铁青难看,“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
季云苏斜斜看他一眼,“不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吗,既然担心你那半个儿子,那你就管好他。解决办法很简单,你也不需要给我选择,你只需要管好他,别让他在我面前晃悠,就屁事没有。”
竟然还想道德绑架她,可真是把她想得够伟大啊。
魏宏忽地明白过来,问他以什么身份而来,实际上也是为了判断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如果他搬出自己的身份,肯定又是另一副嘴脸。
可恨可气,想他在官场上叱咤了大半辈子,今天竟然还在个小丫头手里吃瘪。他若是管得住,也不会今天找过来。
“哼,反正我话已经告诉你,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若真的还有点良心,那就别拖累他。”
他甩了袖子走人。
田阔眼观鼻鼻观心,直到领导从他面前经过,他才摘下耳机跟上去。
魏宏没好气,“他在哪个病房?”
田阔赶紧指路。
季云苏浑身力气一泄,愣愣地靠着墙。
她从来没想因为自己而让他陷入难地。是不是一开始她就不够坚定,既然离开,就应该老死不相往来是吗,是她太优柔寡断,才会引起后续这么多事吗?
季云苏心里像是一团乱麻,她知道自己在动摇,从回到A市开始,她的心就不再坚定,总会因为各种意外的情况而动摇。
两人果然还是不可能,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如今就算他愿意娶她,她也不会答应,她没办法放弃自己的职业生涯。
季云苏心里闷得难受,原本打算今晚守夜,现在她却在犹豫,是否还有这个必要。
既然已经有人去看他,自己也没必要登场了吧。是啊,一直以来,她都是在自欺欺人不是吗,以冠冕堂皇的借口,放任自己靠近他。
他会陷入舆论的漩涡,她也有一定责任,继续再这样不清不楚地纠缠在一起,只会让事情越来越难收场。
季云苏咬着唇,盯着手机上不停变化的秒表,一分钟,再给她一分钟,一分钟后,她就离开。
她脑子里空空的什么也不想,直到秒针从59跳到60,就像是按下了一鼓作气的开关似的,她眼里倏地冷漠,转身就离开了医院。
要快点,再快一点,这决心会持续多久她不知道,她只想在那之前回到家,让自己再无后悔的余地。
他不需要她照顾,她也没资格去照顾他。
魏宏说得对,她现在,对他而言是“污点”,既然如此,那就再别纠缠。
季云苏以最快速度打车回到家,中途还接到他打来的电话,被她拒接,之后又收到了消息,被她无视。
她是食言了,可她能怎么办,她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吗?
......
季云苏回到家后就一直帮着母亲做菜来转移注意力,并未察觉她的手机一直有一个相同号码在呼入。断掉,再呼,再断,再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