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中心生化一号实验室的外观是时髦的铅灰色石造建筑。伯恩用看似十分权威的步伐踏进大门,看起来目标很明确,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以及做什么事。
大楼内部一望即知是砸钱打造出来的,而且是很大一笔钱。大厅全部铺着大理石,传统式的圆柱之间点缀着几座铜像;沿着墙面有一长排拱形壁龛,里面摆了许多半身雕像,都是生物学、化学、微生物学、流行病学领域的传奇人物。在这种花了大钱装潢的静谧空间,金属探测器就显得格外不搭调,而且非常丑陋。探测器后方有个很高的柜台,里面坐着三个看来很不耐烦的服务员。
伯恩顺利通过金属探测器,身上藏的陶质手枪没被发现,到柜台后,他便开始演戏。
“我是亚历山大·康克林,来见彼得·西多博士。”他的语气非常干脆,听起来就像在下达命令。
“请拿出证件,康克林先生。”其中一位服务员下意识地回应。
伯恩拿出伪造的护照,服务员接过,看着伯恩的脸好一会儿,确认以后便把护照还给他。她拿出一张白色通行证。“请随时戴着这个,康克林先生。”伯恩的语气跟举止让她不疑有他,甚至忘了问西多是不是在等着与这位“康克林先生”会面。听完她指示的路线后,伯恩便离开柜台。
“要找他的话得拿到通行证,白色的是访客,绿色是常驻研究员,蓝色则是助理跟工作人员。”这是伊兹蒂告诉他的,所以,他现在的目标是找到一个工作人员。
在他到流行病学区的途中遇过四个人,但体型都不适合;他要找个身材跟他差不多的。一路上他试过每扇没有标记为办公室或实验室的门,想找到类似贮藏室的场所,因为医学工作人员不太会进去这种地方,而他也不担心会在这些地方遇见清洁人员,因为他们晚上才会进来。
终于,伯恩看到前方走来一个身穿实验室白袍,体型跟他差不多的人。对方挂着绿色识别证,上面写着他是蓝斯·莫林兹博士。
“不好意思,莫林兹博士,”伯恩露出不以为然的笑容,“能不能请你告诉我微生物学区怎么走,我好像迷路了。”
“你的确走错方向了,”莫林兹博士说,“这里会通往流行病学区。”
“噢,真是的。”伯恩说,“我找不到路了。”
“别担心,”莫林兹博士说,“照我说的走就行。”
正当他转身指着另一个方向时,伯恩用手刀劈在他身上,在这位细菌学家昏迷倒地前扶住了他。伯恩不顾身上的疼痛,半扛半拖地把博士弄到最近的贮藏室。
进去之后,伯恩打开电灯,脱掉外套塞到角落,然后脱下莫林兹的实验室白袍跟识别证。接着,他拿手术用胶带将博士的双手反绑,再紧紧缠绕双脚足踝,随后在博士嘴里塞了东西让他无法呼叫。他把博士拖到角落,藏在两个大纸箱中间,然后关灯,回到走廊。
安娜卡到达欧洲中心生化一号实验室后,在计程车上坐了一段时间,让计费表继续跳。史蒂朋说得很清楚,告诉她现在已经进入计划的最后阶段了。他们所作的每个决定和采取的每个行动都非常重要。只要犯了个小错,就可能造成大灾难。在伯恩跟可汗两人之中,她不知道哪个人比较危险。伯恩比较稳重,但可汗不会感情用事——讽刺的是,可汗在这点上跟她十分相像。
不过她突然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让她发现了她跟可汗之间有愈来愈多的不同之处。第一,可汗虽然很想杀了杰森·伯恩,却一直无法动手。其次,他在她车上吻了她的颈背,这让她突然很想知道,他对她的感情到底是不是认真的。现在她明白了:可汗有感觉;只要有足够的诱因,他就会产生情感。坦白说,她以前根本不相信他会这样,尤其在考虑到他的背景之后。
“小姐?”计程车司机的话打断了她的思考,“你跟人约在这里见面,还是要我载你到别的地方?”
安娜卡往前倾,拿了一卷钞票塞进他手中。“这些应该够了吧。”
她还是没下车,不过现在她开始四处张望,找寻麦科尔的踪影。史蒂朋叫她别担心——说得倒简单,因为他正安稳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身处险境的人可是她,而且对象还是可怕的中情局杀手。
她终于还是下了车,焦虑地到处找寻那辆深绿色轿车,过了一会儿才镇定下来,恼怒地哼了一声,走进大楼正门。
进去之后,情况果然跟伯恩描述的一样。她纳闷他到底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弄到这些情报的。到时她要好好问他;他搜集情报的能力实在太强了。
经过金属探测器后,保安人员请她停步,打开皮包检查。她完全照着伯恩的指示行动,现在来到一个大理石柜台前,后面坐着三位女服务员,其中一位抬起头看她。
“我叫安娜卡·佛达斯,”她说,“我在等一位朋友。”
服务员点点头,继续自己的工作;至于另外两位服务员,一个在讲电话,另一个在电脑上输入资料。此时,有通电话响起,第一位服务员接起来,讲完之后,便示意安娜卡可以进去了。
服务员对安娜卡说:“佛达斯小姐,莫林兹博士正在等你。”她大略瞄了一下安娜卡的驾照,然后拿出一张白色识别证。“请随身挂着,佛达斯小姐。博士正在他的实验室等你。”
她指了个方向,安娜卡则疑惑地走过去,进了一条走廊。走廊尽头有个T形路口,她向左转,正好撞上一个穿着实验室白袍的男人。
“哦,对不起!什么?……”她抬起头,看见杰森·伯恩的脸,他的实验室白袍上挂着一张绿色识别证,印着蓝斯·莫林兹博士的名字,接着她便笑了出来。“哦,我懂了,真高兴见到你,莫林兹博士。”她眯着眼,“虽然你看起来跟照片不太像。”
“你也知道用廉价相机拍出来的相片就是这样,”伯恩握住她的手肘,带她回到刚刚的转角,“拍出来的人跟自己一点也不像。”他从转角探头,“中情局的人来了,真准时。”安娜卡看见凯文·麦科尔向服务员展示证件。“他怎么能带枪经过金属探测器?”她问。
“他没带枪,”伯恩说,“你想我为什么要你到这里?”
她钦佩地看着他。“是陷阱,麦科尔不能带枪进来。”他真的很聪明,而这也让她开始担心。她希望史巴尔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发现彼得·西多在这里工作,他是希弗以前的搭档。如果有人知道希弗的下落,那一定就是西多。我们得跟他谈谈,不过得先一劳永逸地解决麦科尔。你准备好了吗,安娜卡?”
安娜卡看了麦科尔第二眼,颤抖着点头同意。
可汗叫了辆计程车开在深绿色轿车后面;他不开租来的车,是因为怕被认出来。凯文·麦科尔停好车子,可汗叫计程车继续往前开,等麦科尔走出车子后,他才付钱给司机,下车步行。
昨晚,可汗从安娜卡家跟踪麦科尔时,打了电话给伊桑·赫恩,告诉他深绿色轿车的车牌号码,不到一小时,赫恩就查到了车子的资料。后来,可汗装成国际刑警组织的人,从麦科尔租车的公司查出他在美国的地址和姓名。接着可汗打电话给柏林的联络人,要对方将麦科尔的名字输入资料库,最后查出他是中情局的人。
麦科尔走到海特育街七十五号,那是一栋现代化的灰色石造建筑,看起来就像一座中世纪堡垒。还好可汗习惯先等一会儿,没马上跟进去,因为麦科尔又突然跑了出来。可汗好奇地看着他走向垃圾桶,环顾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后,拿出身上的枪,迅速丢进桶里。
可汗等麦科尔走回大楼,继续跟上前去,走进大厅。他看见麦科尔拿出中情局的证件,然后看到金属探测器,才知道麦科尔为什么要把枪丢掉。这是巧合,还是伯恩设计的陷阱?可汗心想,换作是自己,一定也会这么做。
麦科尔拿到通行证走向里面之后,可汗便穿过金属探测器,拿出他在巴黎弄到的国际刑警组织证件。服务员先是看到中情局探员,现在又有国际刑警出现,不由得紧张起来,询问可汗要不要通知大楼的保安或报警;可汗冷静地说,他跟探员都是为了同一件事而来,只是找个人谈谈而已,要服务员不用担心。不过他严厉提出警告,吩咐她们不要打扰他们办事,否则会有不堪设想的后果。服务员紧张地点了点头,让可汗直接通过。
凯文·麦科尔看见前方的安娜卡·佛达斯,知道伯恩一定就在附近。他很确定她没发现他,不过还是转了转表带上的一个方形开关;他的手表里藏了个小滚轮,缠着一条长尼龙线。他比较希望用枪来完成对伯恩的制裁,因为这样又快又干净利落。不管一个人的身体怎么强壮,他的心脏、肺或者大脑还是挨不起一颗子弹。但由于要通过金属探测器,使他不得不用其他方式来杀伯恩,但这样花的时间会比较长,而且多半也会搞得一团乱。他知道这项任务的风险愈来愈高,因此他说不定也得杀掉安娜卡·佛达斯。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很遗憾;要杀这么正点又性感的美人儿,真是可惜。
他看见她了;他很确定她正要跟伯恩碰面,要不然她没什么理由会来这种地方。他停下来,敲敲手表里的机关,等待机会到来。
伯恩躲在一间器材室里,看着安娜卡经过。她知道他的位置,但她经过时完全没转头,连最细微的动作也没有。伯恩还没看到麦科尔人之前,灵敏的耳朵就已经听见脚步声了。每个人走路的方式都不一样,除非故意改变,否则步态都是固定的。麦科尔的步伐沉重而稳固,给人不祥的感觉,无疑是个跟踪高手。
伯恩知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掌握时机。如果他太早行动,麦科尔会看到他,马上作出反应,这样就失去了突袭的效果。相反,要是他等得太久,就必须多走几步路跟上,这样麦科尔可能会听见他的脚步声。然而,伯恩已经算准了麦科尔的步伐距离,确定对方会出现的时间点。他尽量不去想身上的疼痛,尤其是已经裂开的肋骨。他不知道这种伤势对自己的动作会有多大影响,不过他对安布洛斯的三层包扎很有信心。
伯恩看见凯文·麦科尔了,身材非常魁梧,看来充满危险。当麦科尔经过器材室微开的门口,伯恩突然跳出来,双手同时重击他右边的肾脏。麦科尔的身体倾向伯恩,伯恩一把抓住他,将他拖进器材室。
麦科尔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不过还是转了个身,对着伯恩胸部打了一拳,趁伯恩摇摇晃晃往后退时,拉出手表里的尼龙线,扑向他的脖子。伯恩用手刀打中麦科尔,但麦科尔虽然痛得要命,还是红着眼坚决往前冲,把尼龙线绕过伯恩的脖子;他使劲一拉,力道之大,让伯恩的双脚都离地了。
伯恩努力想呼吸空气,正好让麦科尔抓住机会勒得更紧。不过,伯恩很快就发现自己的错误,不去想呼吸的事,而是想办法挣脱。他用力提起膝盖,撞击麦科尔的下体。麦科尔痛得无法呼吸,双手突然放松,伯恩马上用两根手指插进尼龙线和自己的脖子之间。
然而,麦科尔像头公牛般顽强,恢复的速度出乎伯恩意料。他愤怒地哼了一声,将全身力气集中在手臂上,勒得比刚刚更紧,可是伯恩已经掌握了所需的优势,弯曲两根手指一扭,勒紧的线随即应声而断。
紧接着,伯恩用同一只手往上挥击,打中麦科尔的下巴。麦科尔的头往后撞到门柱,但伯恩接近时,他立刻挥动手肘,将伯恩打进器材室里。麦科尔追上前,随手抓了把小刀用力一挥,划破伯恩的实验室白袍。他又挥了一次,伯恩马上往后跳,但刀锋还是割到衬衫,开了个洞,露出肋骨包扎的部位。
麦科尔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因为他发现了伯恩的弱点,准备抓住机会攻击。他把刀子换到左手,佯装要发动攻势,却对伯恩的胸腔挥了一拳。伯恩没有上当,用前臂挡住麦科尔的拳头。
一瞬间,麦科尔看见伯恩露出破绽,马上将小刀插向伯恩的脖子。
安娜卡一听到打斗声,就马上往后转,可是同时也看到两位研究人员正往伯恩跟麦科尔缠斗的方向走去。于是她挡在研究员面前,问了一大堆问题,一边把他们带开。
尽快摆脱他们后,她赶紧往回走,看见伯恩陷入了麻烦。她想起史蒂朋叮咛过一定要让伯恩活着,于是马上跑过走廊,此时,两人已经扭打进器材室里了。她才进门,就看见麦科尔攻击伯恩的脖子。
她冲向麦科尔,撞得他失去平衡,手里的刀掠过伯恩的脖子,敲到旁边一个金属架的支柱,擦出火花。麦科尔用眼角余光看见她,转了个身,弯曲手肘猛击她的喉咙。
安娜卡暂时窒息,下意识用双手握着脖子,全身无力地跪在地上。麦科尔对着她挥刀割破了她的大衣。伯恩趁机拿着手中断掉的剩余尼龙线,从后方猛力一挥,绕过了麦科尔的脖子。
麦科尔身体往后拱,但他并没有抓着脖子,而是直接肘击伯恩的肋骨。伯恩眼冒金星,可是没有松手,慢慢地将麦科尔向后拉离安娜卡;麦科尔双脚不断乱踢,鞋跟敲着地砖,愈来愈拼命地攻击伯恩的肋骨。
麦科尔开始脑充血,脖子冒出青筋,很快地,他的眼睛也开始鼓胀起来。他的鼻子跟脸颊的血管几乎就要爆裂,嘴唇用力向后拉,露出苍白的牙龈,嘴巴张得很大,肿胀的舌头向后卷着;他用尽力气,对伯恩的体侧使出最后一击。伯恩露出痛苦的神情,稍微松开了手,麦科尔又慢慢恢复过来。
此时,安娜卡不顾一切地猛踢麦科尔的腹部。麦科尔抓住她的膝盖,用力转了一下,让她整个人背向他,然后用左臂绕过她的脖子,右手抓住她头部侧面。他正要扭断她的脖子。
可汗就在走廊对面一间阴暗的办公室里看着这一切;他看见伯恩冒险把绕在麦科尔脖子上的尼龙线放开,将麦科尔的头抓去撞金属架,然后用拇指压进他的一只眼睛。
麦科尔正要叫出来,伯恩的前臂已绕过他的下巴,让他发不出声音。他不断乱踢,挥舞着拳头,就是不肯倒下。伯恩抽出陶质手枪,用枪托重击麦科尔左耳的柔软部分。麦科尔终于跪倒在地上;他摇着头,双手紧紧按着受伤的眼睛。不过,这只是他的诡计。他用手绊倒安娜卡,让她跟自己高度相当,接着突然抓住她;伯恩没办法,只好用枪口抵住麦科尔,扣下扳机。手枪发出的噪声很小,却在麦科尔的脖子上开了个大洞。但即使麦科尔已经死了,他的手还是紧紧抓着安娜卡;伯恩放下枪,一根根将麦科尔的手指掰开。
伯恩弯腰将安娜卡拉起来,不过可汗看见他的表情很痛苦,一只手压着身体侧面。他的肋骨是挫伤还是骨折,或者介于两者之间?可汗非常好奇。
可汗躲回空办公室的阴影中。伯恩的伤是他造成的。他记得自己当初用了多少力气击中伯恩的肋骨,还感受得到他身上传来的震动。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特别高兴,反而敬佩起伯恩的力量与坚强,尽管最脆弱的部分承受着麦科尔的攻击,却还是继续搏斗下去。
他为什么有这种想法?可汗愤怒地自问。伯恩看到愈来愈多的证据,却固执地不肯承认可汗是他儿子。这表示什么?无论如何,伯恩选择相信他的儿子已经死了。这不就表示他从一开始就不想要这个儿子?
“支援小组几个小时前已抵达,”杰米·霍尔透过视讯会议系统向局长报告,“我们已经带他们熟悉所有程序,现在就等各国首长到来。”
“就在我们谈话时,总统已经在飞机上了。”局长边说,边挥手示意马丁·林卓斯坐下,“再过大约五小时二十分,美国总统将会踏上冰岛的土地。我祈祷你能保护好他。”
“当然,长官。我们都会尽全力做到。”
“很好。”不过他看见桌上的纸条后便皱起眉头,“关于我们的卡尔波夫同志,你应付得如何?”
“不用担心,”霍尔说,“完全在掌控之中。”
“那就好。我们的总统跟俄罗斯总统之间的关系很紧绷。你不知道他们耗了多少精力,才说服亚力山德·叶夫图申科参与这次会议。你能想像他听到你跟他的维安负责人发生激烈冲突时会有什么反应吗?”
“这种事不会发生的,长官。”
“最好不会,”局长咆哮,“随时向我汇报。”
“一定,长官。”霍尔切断通讯。
局长转身,用手拨着一头蓬乱的白发。“我们已经在最后阶段了,马丁。霍尔在现场掌握状况,你是不是跟我一样提心吊胆?”
“没错,长官。”林卓斯将秘密一直保留到现在,他本来不敢说,可是责任感还是战胜了同情心。尽管局长最近对他非常苛刻,他还是不想让局长伤心。
他清了清喉咙。“长官,我刚见过兰迪·迪雷克托。”
“然后呢?”
林卓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告诉局长迪雷克托的自白,说康克林从先进国防研究计划局把费利克斯·希弗博士带到中情局,是为了自己的某个目的,而且还让希弗“消失”不见,现在康克林已死,没人知道希弗的下落了。
局长一拳捶在桌面上。“我的天,高峰会就要展开,而我们又搞丢一位科学家,这简直是最大的灾难。如果那婊子知道这件事,我就死定了。”
办公室里沉默了好一段时间。墙上挂的各国领袖相片似乎正用责备的眼神看着他们两人。
最后,局长说话了:“你是说亚历山大·康克林从国防部偷了位科学家,先放在我们这里,然后再藏到某个天知道的地方,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他的某个目的?”林卓斯将双手放在膝盖上看着局长,没有回应。
“呃,这真是……我的意思是,我们在局里不会这么做,尤其亚历山大·康克林更不可能。这样会违反所有规定的。”
林卓斯想到先前曾查看过的机密档案。“他在战场上常这么做,长官。你也很清楚。”
的确,局长知道,而且非常清楚。“这不一样,”他反驳,“这可是在我们自己家里。简直等于公开侮辱中情局,还有我。”局长摇了摇头,“我不相信,马丁。可恶,一定还有其他解释。”
林卓斯坚定立场。“你知道没其他解释了。我很抱歉给你带来这个消息,长官。”
这个时候,局长秘书走进办公室,递给他一张纸条后又走出去。局长打开纸条。
“你太太有事找你,”他读出来,“她说是很重要的事。”
他把纸条揉成一团,然后抬起头。“当然有其他解释。杰森·伯恩。”
“长官?”
局长盯着林卓斯,用阴郁的语气说:“这是伯恩做的,不是亚历山大。只有这个解释最合理。”
“从记录看来,我想你错了,长官,”林卓斯说,“恕我直言,我想你的判断力是被你跟亚历山大·康克林的交情给蒙蔽了。看完机密档案后,我相信在目前活着的人当中,杰森·伯恩是跟康克林最亲近的人,即使是你也比不上。”
局长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噢,你说得没错,马丁。也就是因为伯恩对亚历山大这么熟悉,他才能透过亚历山大利用希弗博士。相信我,伯恩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才会做出这些事。”
“并没有证据能够——”
“啊,证据是有的。”局长在座位上换了个姿势,“正好,我知道伯恩在哪里。”
“长官?”林卓斯瞪大眼睛看他。
“你看,”局长拿出一张纸条,“他在布达佩斯。”他对林卓斯露出冷酷的表情,“你不是说杀亚历山大·康克林跟莫瑞·潘诺夫的凶枪,是从布达佩斯一个账户汇款买的?”
林卓斯心头一紧。“是的,长官。”
局长点头。“所以我把伯恩的地址给了凯文·麦科尔。”
林卓斯的脸色发白。“哦,天哪,我要跟麦科尔谈谈才行。”
“我懂你的痛苦,马丁,我真的懂。”局长朝电话点了点头,“如果要的话就打给他吧,不过你也知道,麦科尔没有过失败的纪录。伯恩很可能已经死了。”
伯恩将器材室的门踢上,脱掉身上的实验室白袍,正要将白袍盖在凯文·麦科尔的尸体上时,突然发现麦科尔裤腰带后方有个小灯在闪烁。是他的手机。伯恩蹲下,从塑胶套里拿出手机。他看了号码,知道是谁打来的,心中顿时充满愤怒。
他按下接听键,对局长说:“你如果再继续派人来,就准备付葬仪社的人加班费吧。”
“伯恩!”林卓斯喊,“等一下!”
伯恩没有等他,直接用力把电话砸在墙上,整部手机就像牡蛎的壳裂成两半。
安娜卡小心地看着他。“敌人吗?”
“是个白痴!”伯恩咆哮着,一边拿起自己的外套。他咕哝着发出痛苦的声音,仿佛身上被铁锤敲到一般。
“看来麦科尔把你揍得不轻。”安娜卡说。
伯恩戴上通行证,穿上外套,盖住衬衫被割破的洞。他只想着要找到西多博士。“你呢?伤得如何?”
她故意不伸手按摩脖子上的红色痕迹。“别担心我。”
“那我们就别再为对方担心了。”伯恩从架上拿了罐清洁剂,倒在一块破布上,尽量擦掉她大衣上的血迹。“我们得赶快找到西多博士。这里的人迟早会发现莫林兹博士不见了。”
“西多在哪里?”
“在流行病学区。”他比了个手势,“走吧。”
他从门柱探头往外看,检查附近有没有人。他们走出器材室时,他发现对面有间办公室的门稍微开着,正想上前察看,却突然听见里面有好几个声音传来,于是催促着安娜卡一起离开现场。他带着她穿过流行病学区的几道门。
“西多在九〇二号实验室。”他边说边看各扇门上的号码。
这块区域是正方形,中间有个开放空间,实验室的门就依固定间隔设置在四边墙上,惟一例外的,是他们对面中间一道从外面上锁的金属门。显然,流行病学区的位置是在整栋建筑的后方,因为金属门两旁各有一间储藏室,而这道门则是处理危险医学废弃物的出口。
“他的实验室在那里。”伯恩加快脚步前进。
安娜卡走在他后方,注意到前方墙上有个火警警报器,就跟史巴尔科说的一模一样。她走到警报器旁时,拉开了玻璃护盖。伯恩站在西多的实验室门口敲门,结果没人回应,于是他打开门。正当他踏进实验室,安娜卡压下按钮,触动火警警报器。
突然间,整个区域挤满了人。三位保安人员立刻赶到现场,可见他们非常有效率。伯恩迅速观察西多的办公室。他注意到桌上还有半杯没喝完的咖啡,以及电脑上的屏幕保护程序。他按下Esc键跳出屏幕保护程序,马上看到一个复杂的化学方程式。屏幕下半部有一小段说明:“由于成品极为脆弱,必须保存在零下三十二摄氏度。任何形式的热能都会使其随即失去活性。”
现在情况危急,伯恩正绞尽脑汁思考。虽然西多博士不在这里,但他才离开不久,而且所有的证据都显示他走得非常匆忙。
这时候安娜卡冲进来拉住他。“杰森,保安人员正在询问每个人,检查他们的识别证。我们现在就得离开。”她拉着他到门口,“如果我们能从后面出口离开,应该可以安然脱险。”
中间开放区域简直是一片混乱。火警警报启动了自动洒水器;由于实验室里有很多易燃物,包括氧气瓶,所以大家都非常惊慌。安全人员除了检查识别证外,还得安抚他们。伯恩跟安娜卡赶向金属门出口时,看见可汗正挤过人潮往他们走来。伯恩抓住安娜卡,让自己挡在她跟可汗中间。他想,可汗到底要干什么。是要杀他们?还是拦截他们?他是要伯恩告诉他所有关于费利克斯·希弗的事,以及生化扩散器的情报?不,可汗的表情不太对劲。
“听我说!”可汗试着盖过人群的嘈杂声,“伯恩,你得听我说!”
不过伯恩却催促着安娜卡走到金属门,冲过出口,进了大楼后方的巷子;他看见一辆停着的卡车,前方站着六个手持机枪的人。伯恩马上意识到这是陷阱,本能地转身对赶来的可汗喊叫。
安娜卡转身,看见了可汗,立刻下令朝两个人开火,但可汗已经听到伯恩的警告,在千钧一发之际扑向旁边,子弹掠过他身旁,击中前来调查的保安人员。现在大楼里的情况更加混乱了,人们不断奔跑尖叫,四处逃窜。
拿机枪的其中两人从后方抓住伯恩,伯恩随即转身反击。
“把他找出来,”伯恩听见安娜卡喊道,“找到可汗,然后杀了他!”
“安娜卡,这是怎么——”
伯恩大吃一惊,看见刚刚开枪的两人冲过他身边,跳过倒在地上的尸体进了大楼。
伯恩立刻行动,击中其中一人的脸,对方立刻倒下,但另一个人马上接着冲过来。
“小心点,”安娜卡说,“他有枪!”
有个人扣住伯恩的手臂,另一人则在他身上翻找武器。伯恩挣脱开,用力击中扣着他的人的脸。那人的鼻梁断裂,喷出一堆鲜血,双手捂着脸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在搞什么?”
安娜卡拿了一把机枪走上前,用枪托重击伯恩的肋骨。他痛得无法呼吸,整个人失去平衡倒向一旁。他双膝无力,痛得受不了,接着有几个人过来抓住他。一个人用力捶打伯恩的头,让他更无力抵抗。
这时追杀可汗的两人从门口出来了。“没找到他。”他们向安娜卡报告。
“没关系,”她指着第一个被伯恩击倒、现在在地上痛苦扭曲着身体的人,“把他搬上车,快点!”
她转身面向伯恩,看见鼻梁被打断的人正拿着枪抵住伯恩的头。他的眼神燃烧着怒火,似乎就要扣下扳机。
安娜卡平静但坚决地说:“放下你的枪。我们要活捉这个人。”她一动不动注视着他。“是史巴尔科的命令,你很清楚。”终于,他把枪收了起来。
“好了,”她说,“大家上车。”
伯恩盯着她,心里只想着她的背叛。
安娜卡装出不自然的笑容,伸手接过一名手下拿的针筒,然后迅速将针筒里的透明溶液注入伯恩的血管中。伯恩的眼神慢慢失去了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