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拼凑出事情的经过了。在校园对他开枪的人,并不是真要杀他,而是迫使他去找康克林,但是康克林和莫瑞已经被杀了。所以这里还有个人,在看到伯恩出现后马上报警。是那个在校园里开枪的人吗?
伯恩毫不迟疑,直接拿了亚历山大的手机,接着跑进厨房,打开一道窄门,里面有段很陡的楼梯,通往一片漆黑的地下室。他听见警用无线电的嘶嘶声,然后是人走在碎石路上的吱嘎声,接着有人敲了前门。接着外面的人开始发起牢骚。
伯恩打开厨房抽屉,四处翻找,发现康克林的手电筒后,马上穿过地下室的门,进入完全的黑暗中。伯恩用手电筒的光线照着阶梯,快速安静地下楼。他闻到很多种气味,有混凝土、旧木材、亮光漆,以及暖气炉的煤油味。他在楼梯底下找到一个门,随即把门拉开。有一次,在某个下雪的严冬午后,康克林带他走过这条地下通道,之前那位将军就是从这里到马厩附近的直升机起降场。伯恩听见他上方的木板发出吱嘎声,警察进了屋子,他们可能已经发现那两具尸体。三辆轿车,两具尸体。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从车牌号码查到他身上。
他弯下身子进入低矮的通道,然后把门带上。他想到刚刚拿起的那个酒杯,可是已经太晚了。鉴识人员检查时会发现他的指纹。除此之外,他的车子还停在车道上……
现在想这些也于事无补,他得快点行动!他弯着身体穿过狭窄的通道,大约走了十英尺,空间就变宽了。空气中有股刚出现的湿气,他听见附近某处有渗水声。他知道自己已经通过喷泉下方了。伯恩加快脚步,不到三分钟后,就看到了楼梯。楼梯由金属制成,是军方制造的。他走到最上面,用肩膀推开门。门外有新鲜的空气,傍晚平静而柔和的光线,以及昆虫的嗡嗡声。他已经到了直升机起降场。
柏油碎石路面上,杂乱丢着一堆大大小小的树枝。在路面边缘那栋摇摇欲坠的木板小屋里,似乎住着一个浣熊家族。这地方很明显早已废弃了。然而,直升机起降场不是他的目的地。他背向起降场,冲进浓密的松树林。
他想从庄园外绕一大圈,走出警方设置的封锁线,然后到公路上。不过,他现在得先到那条斜流过庄园的小河里去,因为他知道警方很快就会出动警犬。在陆地上他一定会留下气味,但在流动的河水中,那些狗就闻不到他的踪迹了。
他在有刺的矮树丛中曲折前进,到了一座小山脊上,站在两棵西洋杉之间,仔细聆听。他要先听清楚这个环境在正常状况下的声音,接着只要有不寻常的声响出现,他马上就能发现。他知道敌人极可能就在附近。他的朋友,还有他过去那段生活的精神支柱都被扼杀了。虽然他很想追踪敌人,但警方正在追捕他。伯恩知道在找出凶手之前,他必须先在警方完全设置好封锁线前离开这地方。
可汗一进入康克林庄园的松树及硬木林,马上有回到家的感觉。树木的枝叶像深绿色拱顶覆盖在他上方,些许的薄暮透过拱顶的间隙照在他身上。他抬起头,看见从树林最高处渗进来的阳光,但底下却是一整片阴郁幽暗,正适合他追捕猎物。他从学校一路跟踪韦伯来到康克林的家。在他的职业生涯中,他听过康克林这个人,也知道他是个传奇的间谍大师。令他纳闷的是,大卫·韦伯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他怎么会认识康克林?还有,为什么韦伯才到这里几分钟,就有一大堆警察出现?
他听到远处有吠叫声,知道警方一定出动警犬了。而在他前方,韦伯正迅速穿越树林,仿佛对这地方很熟悉。这又是另一个没有明确答案的问题了。可汗跟上去,想知道韦伯究竟要去哪里。接着,他听到河水声,随即明白他的猎物在想什么。
可汗加快脚步,赶在韦伯之前到了河边。他知道猎物会往下游走,避开警犬的方向。当他看到一棵大柳树时,马上露出了笑容。一棵坚固的树,有延展开来的网状树枝,这正是他需要的。
傍晚微红的阳光,有如火针般穿透树林,伯恩看了看那些像是被火点燃的树叶。在山脊远处那一侧,地势变得相当险峻,一路上也愈来愈多岩石。他听见附近小河流动的汩汩声,立刻以最快速度前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冬天的大量降雪,加上早春的雨水,会让河水涨起。他二话不说直接踏进冰冷的水中,涉水往下游前进。他留在水中的时间愈长愈好,因为警犬会找不到他的气味,不知该往哪里去,而且在水中走得愈远愈好,这样他上岸时,它们就更无法闻到他的气味。
现在暂时安全了,他开始想到妻子玛莉。他得联络她才行。就现在的情况看来,回家是不可能的,这会让他家人置身危险之中。但他一定要通知玛莉并警告她。中情局一定会去家里找他,如果找不到,他们也必定会拘留玛莉并讯问她,认为她知道他的藏身之处。更可怕的是,不管设计陷害他的是谁,对方一定会找上他的家人。他突然觉得很焦虑,于是拿出康克林的手机,传了通简讯给玛莉。他只打了一个词:Diamond(钻石)。这是他和玛莉之前设定好的暗号,在情况极度危急时使用。收到这个指示,她马上会带着孩子前往另一个家。他们会安全地待在那里,不与外人接触,直到伯恩传给玛莉“一切安全”的信号。康克林的手机响了,伯恩看见玛莉回传的讯息:请重复。这不是她该有的回应。后来他才明白为什么她会怀疑,因为他用的是康克林的手机,不是他自己的。他又传了一模一样的讯息:DIAMOND,这次全部都用大写。他屏息等待,直到玛莉传来回复:HOURGLASS(沙漏)。伯恩松了口气,玛莉已经确认讯息。就在此刻,她会带着孩子坐上大篷车,马上离开这一切。
然而,他还是觉得有些焦虑。如果能听到她的声音,他会好过些,而且他也能解释发生了什么事,并告诉她他很好。但其实他并不好,因为她认识的大卫·韦伯,又被杰森·伯恩给取代了。玛莉对杰森·伯恩又恨又怕。她有什么理由不怕?伯恩的性格,很有可能在某一天完全占据韦伯的身体。这会是谁造成的?当然是亚历山大·康克林。
他竟能同时如此喜欢却又憎恨这个人,这实在令人惊讶。人的内心是如此神秘,能够包含这么极端且互相矛盾的情感,而且在喜爱对方时,还能理性地剔除对方令自己憎恨的特质。不过伯恩知道,爱人与被爱是人类不能缺少的要素。
他一边继续想着这些事,一边沿着清澈无比的河水往下游走。一些小鱼因为他的脚步而吓得乱窜。有一两次他还看见一条鳟鱼,在水中闪着银光,骨头般的嘴巴微微张开,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他走到一个转弯处,旁边有棵大柳树,树根悬垂在河床上,看来正贪婪地吸收着水分。除了流水声,伯恩没听见什么异常的声音,可见追他的人没跟上来。
攻击来自他的上方。他没听见声响,但感觉到光影的变化,然后就是一股重量把他压进水里。对方施加的压力,几乎快把他身体跟肺给压碎。正当他挣扎着要呼吸,攻击者抓着他的头,用力撞在河床光滑的石头上。紧接着他的肾脏又挨了一拳,使他吐出肺里所有的空气。
受到这波攻击,伯恩不但没有紧绷,反而让身体保持松弛。同时,他也没有反击,而是将手肘夹在两侧。直到身体达到最松弛的状态,他便撑起手肘,转动躯干。等他猛力转过身,他便用手掌边缘向外向上挥动。压在他身上的重量一消失,他马上就呼吸到了空气。河水冲过他的脸,模糊他的视线,所以他只能看到对方的轮廓。他发动攻击,但什么也没碰到,只剩下空气。
攻击他的人就这么突然出现,突然消失了。
可汗喘着气,倒在河床上觉得快吐出来了,他试着让空气通过喉咙周围抽搐的肌肉和瘀伤的软骨。他走进矮树丛,心里既惊讶又愤怒,没过多久,他就在复杂纠结的树林中迷路了。他勉强让呼吸恢复正常,轻轻按摩刚刚被韦伯击中的部位。那不是随便乱打的,而是经过计算,高手级的反制动作。
可汗很纳闷,突然觉得有股恐惧涌上心头。韦伯是个危险人物——他根本不像一般的学者。他经历过枪战,能够找出弹道,不但能在荒野中追踪目标,还会徒手搏斗。而且在遇到麻烦时,他第一时间就去找亚历山大·康克林。
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只有一件事可以确定,那就是他不会再小看韦伯了。他要追踪韦伯,重新取得心理上的优势。等这件事快结束时,他要让韦伯惧怕他。
中情局副局长马丁·林卓斯在六点零六分整到达亚历山大·康克林的家。一个名叫哈利斯的秃头男人过来和他打照面,他是维吉尼亚州警局的高阶警探,脸上带着烦扰的表情,因为他正试着理清辖区的问题;在发现死者身份之后,州警局、本郡警长,还有联邦调查局都开始争这件案子的管辖权。林卓斯下车后,算了算附近共有十二辆车,人数则是车子的三倍。现在这里最需要的就是秩序,还有明确的办案目标。
他跟哈利斯握手时,直直盯着对方的眼睛说:“哈利斯警探,联邦调查局出局了。你跟我一起处理这件双尸命案。”
“是的,长官。”哈利斯干脆地说。他长得很高,但有点驼背,再加上水汪汪的大眼睛和哀伤的神情,整个人看起来似乎从很久之前就已失去了精力。“谢谢。我有些——”
“不要谢我,警探,我保证这是件他妈的大案子。”他叫他的助理去跟联邦调查局还有郡警的人协调。“有任何大卫·韦伯的消息吗?”他从联邦调查局听到消息,说他们在康克林的车道上发现韦伯的车子。不完全是韦伯,也算是杰森·伯恩。这就是为什么中情局局长指派他亲自来处理这件案子。
“还没有消息,”哈利斯说,“不过我们出动了警犬。”
“很好。你们在周围设置封锁线了吗?”
“我本来想派人出去,可是联邦调查局……”哈利斯摇摇头,“我还跟他们说要掌握时间。”
林卓斯看看手表。“方圆半英里的距离。再找一些你的人,在方圆四分之一英里处设另一道封锁线。他们可能会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如果必要的话,你可以再多叫点人来。”
哈利斯拿起无线电说话时,林卓斯打量着他。“你的名字是?”他在警探向对讲机下令时直接问。
警探露出尴尬的表情。“哈利。”
“哈利·哈利斯,你在开玩笑吧?”
“不是,长官。恐怕不是的。”
“你爸妈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不觉得他们有想什么,长官。”
“好吧,哈利。我们现在去看看有什么重要线索。”林卓斯年近四十,留着一头黄棕色头发,他是常春藤联盟大学的毕业生,从乔治城被招募至中情局。林卓斯的父亲是个意志坚强的人,只要想要的事,一定会想尽办法做到。他在年轻的林卓斯身上灌输这种观念,同时还有对国家尽责的想法,而林卓斯也相信正因为他身上的这些特质,才使中情局局长注意到他。
在哈利斯带他进书房前,他就在视听室的鸡尾酒桌上发现那两只酒杯。“有人碰过这些东西吗,哈利?”
“据我所知没有,长官。”
“叫我马丁。我们要赶快认识对方。”他抬起头,露出笑容,让对方觉得自在些。他为了让中情局介入此案所采用的手段,可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借由切断另一个政府单位的管辖权,他把哈利斯拉到了同一国。他觉得自己需要一位顺从的警探来帮忙。“让你的鉴识人员采集酒杯上的指纹,行吗?”
“马上办。”
“现在我们去跟验尸官谈谈。”
庄园边界的山脊上,有个壮汉正站在蜿蜒的路旁,透过强力夜视镜看着伯恩。他的脸很宽,像颗甜瓜,显然是个斯拉夫人。他左手的指尖呈泛黄色,因为他抽烟,而且不抽不行。他开了辆黑色大休旅车,就停在后方一处周围风景秀丽的回车道上。如果有人经过这里,只会认为他是观光客。他把夜视镜往回移,看见可汗正悄悄跟在伯恩后方。他一边注意着可汗,一边掀开他的三频手机,拨了个越洋电话。
史蒂朋·史巴尔科马上接起电话。
“陷阱已经撒下了,”斯拉夫壮汉说,“目标正在逃亡。目前警方和可汗都还没追到他。”
“该死!”史巴尔科说,“可汗在干什么?”
“你要我去查清楚吗?”壮汉以冷淡随便的口吻问。
“你离他愈远愈好。事实上,”史巴尔科说,“现在就离开那里。”
伯恩蹒跚地走到河床上,坐了下来,把黏在脸上的头发拨回原位。他的身体非常疼痛,肺部像要着火一样。他突然想起在越南淡关的丛林,当时大卫·韦伯接下亚历山大·康克林的指令去执行一项任务,西贡指挥部本来批准了,但后来又加以推翻,因为这个任务实在危险至极,所以美国军方不能牵涉其中。
傍晚的光线渐渐衰退,伯恩知道他被推进相同的状况中。他进了警戒区——这里是敌人的地盘。更麻烦的是,他完全不清楚敌人是谁,有什么企图。现在,敌人是像在乔治城大学那样,想把他逼到某个地方,还是有别的计谋?
他听见远处有狗的吠叫声,接着他惊讶地听见附近有根小树枝断裂的声音。是动物造成的,还是敌人?他马上提高警觉。虽然他还得避开警方的封锁线,但同时他也要找个方法反击敌人。不过伯恩必须在对方发动攻击前先找到他。
如果这名攻击者跟在校园里的是同一个人,那么他不只是个神射手,还是丛林战的高手。得出这些结论后,伯恩多少觉得振奋了点。他渐渐明白对手的能力。在摸清敌人底细并让对方吃惊之前,他得先避免被杀掉……
太阳已经降到地平线之下,天空颜色看起来像团被封住的炉火。一阵凉风吹过,穿着湿衣服的伯恩打了个寒战。他起身开始移动,避免让身体僵硬,也顺便暖和身子。森林像是覆上了一件靛蓝色的斗篷,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很醒目,有如处于天上没有云朵、地上没有树木的广阔土地上。
如果是在淡关,他很清楚自己该怎么做:他会找个地方先躲起来,重新整理思绪,决定如何应对。可是在警戒区找地方躲是很冒险的;他可能会掉进陷阱。他缓慢谨慎地穿越森林,眼睛扫描过一棵棵树干,终于找到他要的:维吉尼亚爬山虎。虽然现在还不到开花的季节,但其有光泽的五叶特征非常明显,一定不会认错。他拿出弹簧刀,仔细把藤蔓切成想要的长度。
他才割完不久,就听到了动静。他循着那阵微弱的声音,来到一处小空地,看见一头中等体型的公鹿。它的头抬起来,黑色鼻子闻着气味。它闻到他了吗?没有,它只是想找——
公鹿跑了起来,伯恩跟上去。他脚步很轻,安静地跑着,跟鹿的路径保持平行。有一段时间,风向突然改变,使得他也必须更改路线,以保持在鹿的下风处。他们跑了大约四分之一英里后,鹿便慢了下来。这里的地势较高,地表也更紧实坚硬。他们已经离河流有段距离,到了庄园最边缘的地段。公鹿轻松跳过标示庄园西北角范围的石墙。伯恩吃力地跟着爬过去,随即看见一片盐碱地。有盐碱地就表示有岩石,有岩石就表示有洞穴。他想起康克林曾说,庄园的西北角毗邻一大片相互串联的蜂巢式洞穴,这些洞穴上头有垂直的管状裂口,以前印第安人煮饭生火时,就用这些裂口排烟。这种洞穴正合他所需——是最合适的躲避处,而且有两个出口,不会被当成陷阱害他困在里面。
现在我逮到他了,可汗心想。韦伯犯了个天大的错误——他走错地方,进了没有第二个出口的洞穴。可汗从藏身处爬出来,静悄悄地穿越小空地,进了洞穴黑色的洞口。
他蹑手蹑脚地前进,感觉得到韦伯就在前面。可汗知道这个洞穴很浅,从味道就闻得出来,因为深入床岩的洞穴,里面混杂的有机体会散发出潮湿刺鼻的气味,但这个却没有。
前方的韦伯打开了手电筒。很快他就会发现这个洞穴没有裂口,没有其他出去的路。现在就是攻击的时机!可汗冲向对方,朝着脸部攻击。
伯恩往下倒,手电筒敲到岩石,光线像发狂一样乱照。同时,他感受得到对方挥拳过来的气流。他让拳头击中自己,等对方的手完全伸直,他便用力砍击敌人脆弱的二头肌。
他一个箭步往前冲,用肩膀撞上对方的胸骨。对方抬起膝盖攻击,打中伯恩的大腿内侧,他突然感到一阵神经痛。接着他抓住敌人的衣服,猛地一拉让对方撞在岩石上。敌人的身体弹了回来,撞击在他身上,让他摔在地上。两个人抓着彼此在地上滚动,他听得见对方的呼吸,声音竟异常地带有种亲近感,就像听一个小孩的呼吸声一样。
正当两人近身搏斗着,伯恩闻到对方身上有种复杂混合的味道,感觉就像阳光照射在沼泽上所发出的蒸气,这又让他想起了淡关的丛林。就在此刻,对方锁住了他的喉咙,他整个人因此被往后拉。
“我不会杀你,”他耳边有个声音说,“至少现在还不会。”
他用手肘往后攻击,结果对方用膝盖重击他原本就疼痛的肾脏部位。他痛得弯身,但对方扣着他的喉咙把他身体拉直。
“我现在就能杀掉你,可是我不会这么做,”对方说,“我要等到光线充足时,看着你死去前的眼神。”
“为了抓到我,你一定得杀掉两个无辜的人吗?”伯恩说。
“你在说什么?”
“你在那栋房子里杀掉的两个人。”
“我没杀他们;我从不滥杀无辜。”对方轻笑了一声,“另外,我不觉得跟亚历山大·康克林扯上关系的人,称得上是无辜。”
“但是你把我逼到这里,”伯恩说,“你开枪威胁我,迫使我去找康克林,这样你就可以——”
“你在胡说八道,”对方说,“我只是一路跟踪你到这里。”
“那么你怎么会叫警察过来?”伯恩说。
“我为什么要找他们?”对方轻声说,但语气非常严厉。
虽然这些信息很令人惊讶,但伯恩并没有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上头。他的身体在对话中慢慢放松了点,整个人也向后倾,这减轻了他喉咙上的压力,即使只有那么一点点。他翻转脚关节,同时降低一边的肩膀,让对方只注意着要锁住他的喉咙。就在这个瞬间,伯恩迅速用掌根击中对方耳下部位,让对方重重倒地,而他喉咙上的束缚也解开了。
伯恩深吸几口气恢复精神,但由于刚才缺氧,还是觉得头昏眼花。他拿起手电筒,照向对方刚刚倒地之处,却什么也没看到。他突然听见耳语般的声音,便举起手电筒,看见一个人冲向洞口。光线照在那人身上时,他转了个身,而伯恩在他消失在树丛间之前瞥见了他的脸。
伯恩追上去。没多久,他便听到远处发出“啪啦”一声!然后在前面上方传来某些动静,于是他快速穿过矮树丛前往之前设置的陷阱区。他用维吉尼亚爬山虎编成一道网子,再绑到一棵他几乎折弯成两半的小树上。攻击者掉到他的陷阱了。原来的猎人,现在成了猎物。伯恩来到树下,切下网子,准备看看敌人的模样。
空无一人!他拿起网子,看见上半部割了个洞。他的敌人反应很快,很聪明,而且准备周全;下一次要让对方惊奇就更不容易了。
伯恩抬头,用手电筒照了照周围的树干,除了自己,这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他不情愿地佩服起这位善于临机应变的高手。一只北美夜鹰发出嗥叫,打破冗长的寂静,接着是只猫头鹰的叫声,凄厉地回荡在这座满是松树的山丘。
他低下头,深深吸了口气,在脑海中描绘对方的面孔,还有那双深色眼睛,他很确定在校园那间教室走出来时,看过这张脸。
终于,他知道了敌人的脸孔跟声音。
“我现在就能杀掉你,可是我不会这么做。我要等到光线充足时,看着你死去前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