渗血枪身约有三分之一从人体露出,腰部惨遭命运之罚贯穿的狄俄索托疼得动弹不得,僵持着与童贞女之子相视。
他恍惚意识到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在时间已经流逝了六亿三千万年之久的光阴里,曾几何时不也是经历过同样的事情吗?
同样的一双冰冷银瞳近在眼前,同样视死如归的冷峻神情,同样维持着提握骑士枪的动作,连伸手穿透他的胸膛都一模一样。
狄俄索托只觉身体里涌起一种疲惫的无力感,全身力量在一瞬间都被胸膛里的手掏空。
直到紧握心脏的手从胸口抽出,深深的绝望气息吞噬了他。
即便内心的悲愤欲绝如此强烈,魔神也不忘做出反击,握拳的手挥出。
不过,击中的只是空气。
夺走他心脏的罪魁祸首俨然消失无踪,只稍瞬息间置身远外,将距离拉远了二十多米。
这一切战斗悄无声息发生,又悄无声息结束。
悬立虚空的冷寂静静的与魔神四目相对,右手持枪,左手紧握血淋淋的心脏。
像是炫耀自己的战利品,冷寂抬高了左手,方便狄俄索托的目光更加集中于此。
热乎乎的心脏跳动生命的节奏,与魔神命脉相连。
难以想象,亲眼看着自己的命脉被握在仇敌手中,狄俄索托是以怎样的心情面对呢?他胸腔里还会有紧张不已和恐惧的感觉吗?
仿佛为了附和魔神的心情,冷漠无情的青年嘴角轻轻勾起。
无比淡然的微笑看在魔神眼里只觉讽刺——这是在嘲笑他的败北吧?思及此的狄俄索托内心燃起憎恨的火焰。
如果天空有眼睛,想必会被美青年含笑的模样惊艳,大概永生难忘。
仰望天空的不计其数亡灵也仿佛在为青年的美貌失神,陷入无法自拔的忘我中。
远远的,它们看见了青年紧握鲜活心脏的手收拢,就这样捏碎了连接狄俄索托命脉的心脏。
一声临终时的绝望嘶吼从威武霸气的魔神口中流出,呐喊着“不!!!”
声音里充满歇斯底里的愤怒和狂躁,又有着难以抑制的悲伤情感。
魔神狄俄索托身上的火反噬了,毫不留情吞噬了他本身,令他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就这样被烈火焚烧殆尽。
在他彻底消失于冥界的同时,骑士枪命运之罚也在童贞女之子手里化为灰烬。
死亡来临的很突然和迅速,快得让围观者来不及反应。
只有凄凉的寒风在哀鸣咏唱。
缓过神的冥王不禁叹息。他的声音听在黑泽耳朵里,竟然有种难以言说的怅然若失感。
“真的死了吗?”
“真的。”应声的冥王眉梢眼角含起笑意,这笑意看似是在为魔神之死感到愉悦,实则隐藏着没有谁能懂的忧伤。
这种忧伤是为死于非命的魔神狄俄索托而来,叹息他重生之后的再度消亡。
即使冥王不是出生在那个远古时代的魔神世纪,但深知魔神种族的历史,不禁叹息他们所经历的生死荣辱,也叹息他们的命运。
哪怕复苏归来以后,拼尽全力向世界证明自己存在过,也不过是一种被时间遗忘的亡魂,在抵抗这个已经没有自己容身之所的世界。
万神之祖创造的十二魔神中的第七子狄俄索托,第二次复生之路在童贞女之子手里走向消亡。
如果童贞女之子的觉醒,是万神之祖剧本上早已写好的故事,那么狄俄索托的存在就是推动童贞女之子觉醒的一枚棋子吗?
如果命运是一个圆圈,连接了过去、现在与未来,那么来自旧时代的魔神狄俄索托今日之死是否是必然?注定只是为唤醒童贞女之子的觉醒而活呢?
“魔神的命运不在万神之祖的掌控之内,可是却与圣子有着无论如何也无法斩断的恩怨纠葛,这种羁绊只能是以生和死的代价来偿还。”
冥王情不自禁的沉吟,话语有些牵动黑泽的心。
“魔神的命运不被万神之祖控制,却是被圣子左右么。”
轻声呓语的黑泽,全神贯注看着伫立迷途之深渊上空的美丽青年。
冷寂的目光投向亡灵聚集的都城,只是一眼看去,便将无数灰暗的影子尽收眼底。
然而在这么一霎那,不知是来自都城的何种事物吸引了他只身前往,瞬息之间就已经置身遍布亡灵的城市。
“退下!”
促足某处都是亡灵围绕的空地,冷寂发话了,赋有魔力般的深沉寒冷命令劝退了四周亡灵。
它们出于强烈畏惧而无法抗拒的向左右散开,自觉让出了道路。
能令光辉都黯然惨淡的美青年穿行道路其中,亡灵们万众瞩目的注视全都落在他身上,他安静的一点声息也没有。
整座失落之城沉默的可怕,似乎连这个充满死亡的地方也在畏惧另一个世界的造访者,始终不发一语。
风声不知在何时已经止息,漫无目的吹拂,轻抚被无数亡灵拥簇环绕的青年大衣。
他前行之处必有亡灵退步让路,仿佛是侍臣在恭迎着一位君王到来。
路的尽头会有王冠加冕吗?
不过事实结果,却是谁都意想不到的意外。
冷寂停驻步伐的同时,亡灵的左右退散也停止了。
围观者全都一声不响的紧盯俊美到实在过火的青年,顺着他出神注视的地方看去,俨然发现他的目光集中在某个小小的男孩身上。
青年迈开步履前行,此举惊扰的在场围观者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面对缓步走来的男人,堵在正前方道路上的亡灵们纷纷散开,唯有茫然呆愣的亡灵男孩杵在原地不动。
这个保持着生前模样的亡灵男孩,如今的身体只是虚廓,像是暗淡的光芒精雕细琢而成的影子,容貌很是俊俏可爱。
他愣怔看着促足自己面前的高大男子,心里畏怯胆怯到不行。
紧张到身体动也动不了的男孩,是被来者威严的气势震慑?还是痴迷那惊世的美丽呢?恐怕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
他感觉心脏跳得好快,快要蹦出胸腔了,双脚发软的快要站立不住。
“天明——”
久违的名字从冷寂嘴里吐露,能这样认真唤着谁的名字此乃稀世罕见之事。
语气里含混的情感之深埋藏无人能懂的胸臆中,围观者光是听见冷淡深沉的声音便不可抑制地瞪大双眼。
亡灵男孩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惊愕表情不亚于在场的围观者,瘦小身体不受控制的瑟瑟发抖。
冷寂迈步前行走近了些,目睹满脸都是恐惧的男孩挪动屁股往后退缩的样子,脚下忽然沉重了。
再度停驻,俯视瘫坐在地上的熟悉亡灵,冷寂沉默不语。
死去后的陈天明虽然变成亡灵,但依然保持生前的模样,穿得白色病服像件小白裙一样罩在身上,柔柔弱弱的看起来像个五六岁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