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啥？”
三个字在空荡荡的冰原上回荡着。
疑问？反讽？
山河鼎中，峦帝眼神掠过苏禾，停顿许久，似要将他看的清清楚楚。
然后整个虚幻的山河鼎消散不见。
“呸！不要脸！”蛤蟆的声音在苏禾眉心响起：“龟仔儿！进阶！开天！开七重天，恁死他！打个小崽儿算什么？咱去摁死他！”蛤蟆愤愤不平。
忒不要脸了，堂堂封皇宫大帝，亲手袭杀一头不过三十岁的龙龟！
“好！”苏禾回道。
蛤蟆骂骂咧咧，骂了半晌悄悄钻出半个脑袋，确信这片冰原对魂兽没有伤害，才跳了出来，向头顶的凤羽，搓了搓苏禾脑门小声问道：“这翎羽就是那位傲娇小姨的？人还怪不错嘞！”
它冲着凤羽挥挥手：“小姨你好~我是翠花。”
凤羽没有说话，反而无火自燃，化作飞灰消散。
蛤蟆：“……”
咱小姨是不是对蛤蟆有意见？
“小姨是不是比峦帝弱？”蛤蟆小声问道：“峦帝只是虚影，她可是真的凤羽啊！只对一击便消散了。分明打不过嘛。”
苏禾一只水手凝聚出来，当地弹了蛤蟆一指：“峦帝还用山河鼎了，小姨可什么都没用！”
蛤蟆捂着脑袋蹲了下去。
心底响起苏禾的声音：“废话！我亲眼见峦帝和荒祖对打。小姨肯定打不过荒祖。但是你这么光明正大的说出来，真当小姨听不到？”
不知多高之上的云层中，凤朝飞缓缓睁开眼睛，眼中不屑闪过。我有多厉害需要你一只小龟仔来恭维？
不过她舒展的羽毛，却与她眼神极不相符。
她转头看向云层深处，那儿是封皇宫集结的地方。
凤朝飞一声冷哼，堂堂一代帝王，输不起是吧？亲自出手对付一晚辈？儿子不争气，怪别人？
找死！
她眼中杀意一闪，展翅而起，身后梧桐树紧随：“那条白龙，帮姨娘镇住山河鼎！”
凤朝飞振翅而去。
凤朝飞所看方向，一片宫殿之内。
峦帝缓缓睁开眼，下方大臣低着头一言不发，方才正在开会。峦帝突然祭出山河鼎，一道意念跨空离开。
诸人都看到发生了何事。
三皇子被那头龙龟当着峦帝的面镇杀了！逆斩根源打碎本命星辰，绝无复生的可能。
加上数日前被龙龟捉走的大皇子，本朝三位皇子已经有两人折在那龙龟手中。
难怪峦帝会不管不顾，亲自出手。
此刻宫殿中噤若寒蝉，落针可闻。
峦帝好似什么都没发生，将山河鼎放在一旁，开口道：“诸位继续，屈爱卿，妖古卫共进来几人？”
下手一锦袍中年出身行礼道：“回陛下，妖古卫共三十三枚玄黄令，但只二十六人进来，如今十四人已聚首，八人失联，剩余四人查到了前朝皇子踪迹，已经潜伏追踪。”
峦帝点头：“进来匆忙，能聚齐这些人已是难得，先着他们打探玄荒界诸人所在，再尝试探查白云宫跟脚，查清宫主何人，有何习惯、爱好。”
“臣，领命！”那锦袍中年拱手道。
在外界玄黄洞天大半地域，连主人是谁都查不到。只有进来慢慢搜集资料，若能得到主人喜好、习惯，对闯荡洞府会有极大的帮助。
他又询问诸事，安排针对玄荒的防守、盟友的对接……事情多如牛毛。
这一切安排完，才又看向妖古卫指挥使，垂眼问道：“屈爱卿，说说妖古卫所查。”
封屈知道峦帝所问，躬身道：“回陛下，妖古卫只是在进来的瞬间，查到前朝九皇子气息，至今尚无确切消息。”
十一万年前，封皇大乱，民不聊生。峦帝揭竿而起夺了帝位，但前朝九皇子却是一位大才，若非峦帝起事，必可挣得皇位，恐怕也能肃清官场整顿风气。
只是费时要更久，不似峦帝推翻了重来。
那一位在峦帝登基时便遁去星海，此刻居然在这里现身？
峦帝转头看向下方的太子，笑道：“听说朝中有人以前朝废太子称呼他？那你这本朝真太子，要不要会会他？”
太子躬身：“名号相冲，儿臣也想见一见这位皇叔的，只是恐非皇叔对手，父皇可否让老师临身指导？”
他说的老师乃是封皇大世界学士府府主、太子太傅，地位等同于三王三公。
峦帝饶有兴趣的看向太子，点了点头：“可！”
……
滴溜溜！
有骰子从天而落，落在一枚戒指上。那是三皇子死后留下的东西，也是储物设备。
势均力敌却也有好处，储物设备不会随随便便就打没了。
苏禾佛祖外衣也杀了不少人。但是一枚骰子都没落下。那会儿要不然苏禾逆斩根源的手段不足以杀掉，要不然一巴掌之下，连灰都打没了，什么都剩不下。
蛤蟆跳过去，将戒指捡了过来。
人死灯灭，戒指上的禁制没有主人，被苏禾神识一冲便冲开了。
向外一倒，四五种不同性状的指虎掉了出来，骰子滴溜溜滚了过来，指虎霎时变多。
苏禾不客气的收起来，这东西回头让媳妇祭炼一下，可以送给丫丫当礼物。
那小丫头遇事儿最喜欢上拳头。
还有诸多丹药，有苏禾认得的，有不认得的。这种东西对苏禾没什么大用处。现在苏禾更喜欢直吞天材地宝。炼药太浪费。
还有零零碎碎一大堆东西，但今天运气不太好，只有三件煅器材料和一只精致的小铜镜掷出了品质点。
蛤蟆分门别类将宝贝收起来，苏禾看向那铜镜，神识一动，操控铜镜漂浮身前。
这东西给苏禾几分熟悉的感觉，有点儿像龙龟的龙角，可以储存符箓。
苏禾想着，铜镜上一道符箓显现，一道光华射出落在苏禾身上。
没有危机感，这是一道祝福类的符箓，略微感应，是提升运气的。
但是苏禾神色却落了下来。
这符文落在身上，苏禾整头龟都散发出了幸运的光芒。好似宝光冲天而起。
这光芒在其他地方自然漂亮的很，但在玄黄洞天，和活靶子有什么区别？
三皇子先前也没有发光啊！
加品质了？这就是骰子的作用？坑主人？
苏禾身形一转，化作孔雀身，将龙龟扔在了后台，身上凤凰真火缩小只留在体内。火焰舔舐着三皇子自爆带来的伤势。
这种伤势只要半天就能好彻底。
收起蛤蟆，苏禾转头看向背后的云层，那里有僧人踏步而下。为首僧人，脑后有佛光闪烁，鼓着掌向苏禾而来。
啪啪啪！
“这位三皇子，我看他不爽已有很久，倒是劳烦道友了。”
佛界，佛子，元相！
他身后跟着四个和尚，其中一个便是先前追杀芊芊子，又逃走的那个踏天五重。
“要打么？”蛤蟆已经钻进苏禾眉心，玄黄洞天特殊，魂兽在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犯禁，不到不得已，它不便随意出手。
四个踏天五重，一个踏天四重。其中还有凝聚了金身的佛子。
根本没有胜算！
按道理佛子应该同三相和尚对线才对。
“道友莫不是还要同我一战？”元相轻笑出声：“贫僧并非三皇子，三皇子初入踏天五重，贫僧在这一境界却已经浸Y万载。”
浸Y万载，岂是寻常踏天五重所能比拟？
蛤蟆从苏禾眉心钻出来，歪着脑袋一脸疑惑：“天赋这么差？”
从容不迫的元相顿时怔住了，连笑脸都凝固了。面皮抽动一下，踏天五重浸Y万载不是正常的？
却见那蛤蟆不屑的撇了撇嘴，向孔雀脑海缩去：“难怪同是佛子，三相大和尚都快踏天七重了。这人还在五重晃荡。”
元相摇头：“三相师兄大我千岁，修行在前也是理所应当。”
蛤蟆歪头眨眼：“所以千年后，你就能达到三相此刻的境界？”
元相：“……”
他长叹口气，看向苏禾：“呈口舌之力，非贫僧所能。今日所来，只为同苏禾道友结个善缘。”
他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道友可否将先前那女子交由小僧？此女与我佛门有缘！”
元生无知，只想着一座大殿。玄黄洞天有宝物的大殿不知凡几。但那般女子却只有一个，那是元义师兄在东云山囚禁过的神魂！
那女子神魂深处有一道奇特的道韵存在，直指大道本质，若能得到，修行必会一片坦途。
苏禾点点头，元相面色一喜，便听苏禾道：“她现在应该在三相大师身边，要不你去找三相要？或者直接找云梦泽长公主？毕竟那女子是她护着的。”
这就没诚意了！
元相一脸惋惜，摇头道：“我本结善缘，奈何施主冥顽不灵，希望贫僧劝导后施主可知错能改。”
元相说着话，身形忽然一闪，一掌向苏禾打来。
“佛怜！”
一掌而来，其内充满慈悲怜悯之意。世界皆苦，众生皆苦，不如归去！
道！苏禾双目一凝。
三皇子只是刚刚步入踏天五重，不曾载道，一招一式依旧如从前，只是威力翻倍。
而元相这一掌，却带着自身大道。
这才对嘛，假惺惺做什么？苏禾和佛界哪来的善缘？谁打死谁都不冤枉。
苏禾纵身而起，一身凤凰真火喷薄而出，化作一杆长枪，直插九霄，轰然撞向佛掌。
一声碰撞散做漫天大火，凤凰真火绕过元相袭向他背后四人。
元相却似不曾看到，掌印依旧拍下，直袭苏禾。
苏禾纵身化作龙龟身躯，接连吼叫山神印逆天而上，轰在掌印上。
一倍、两倍、三倍……
六倍山神印爆发，却只轰碎了掌印五根手指，手掌镇压而下，苏禾身上外相龟山现出，一头撞在那掌印之上。
一声碰撞，好似一头撞在了一颗星辰上，整只龟倒飞出去，砸在地上蹭着冰原滑了出去。
接连撞碎七座冰山才堪堪停了下来。
元相打出的掌印也轰然破碎。
苏禾口中一甜，一口龟血吐出，但刚吐出来，蛤蟆已经跳出挥爪收走。
修士常态，绝不使自己血液流落至外。
“够劲儿！”苏禾摇摇头站了起来。
果然得开第二重天了，不知道荒祖会不会来玄黄洞天？来的话第一时间找荒祖汲取坎卦去！
苏禾涌动身子，向冰山外爬去。
打不过元相，但元相想杀他也绝无可能，尤其两人已经分开距离。
外面，元相身后三位踏天五重的和尚一同挥手，打散凤凰真火，唯有那踏天四重的，凤凰真火不慎落在身上，霎时间皮肉都燃烧起来。
“师兄救我！”他一身真元涌出，竭力破除着凤凰真火，向着元相叫去。
元相回头，一声轻叹：“师弟历练却少了。”
他诵一声佛号，手一抓将真火抓出，转身接连几掌向苏禾所在打出。
霎时间天崩地裂。
苏禾躲开佛掌，化作孔雀身振翅而起，便要战略撤退，却眼睛一亮，骤然俯冲而下。
元相一愣，纵身追赶：“孽障！此乃我佛门之地！若敢抢夺，必不死不休！”
这不是佛门惯用的“与我有缘”，而是几掌打下，冰原炸裂，其下却是一片湖水，湖底却有半坐大殿沉着。
玄黄洞天的规矩，被他打出来的，自然该归他。
那龙龟却不要面皮，一头扎进湖水中，立刻化作龙龟身躯，纵身冲入大殿。
元相紧追而来，学着龙龟一头撞向那大殿，却被大殿反弹而回，砰一声弹出水面。
这大殿他进不去！
背后师弟追上来，元生向前一步：“师兄！便是这般大殿！这里也是半座，还是大半座，另外半座在峡谷之内，我们进不去！”
元相和尚望着大殿，沉默不语。
冥冥之中，他能感知到这大殿必然非同凡响。
“结阵，守护！便在此地等龙龟出来！而后立刻镇杀！”元相面色冰冷。
“是，师兄！”四个和尚分四方而坐，结阵笼罩大殿，杀意腾腾看死人般盯着大殿。
大殿内，苏禾愣住了。
残破的大殿好似被人一剑劈开，但外面湖水却不曾漏进来。
大殿一隅八十七尊石像，或坐或卧，姿态随意，好似在开论道大会。
苏禾看过石像：参辰前辈，战修前辈，南明前辈，赤木童子……千江众人果然都在这里。
但是千江只有二三十人，而这里却有八十七尊石像。
这两人是君澜和君兰仙子？原来他们原本不是同体一人？只是这一世做了兄妹？
苏禾看了一圈。心中莫名惊颤。
八十七尊鲜活的雕像，喝酒的、唱歌的、弹琴的……似乎皆不把死亡当回事。
偏偏这种洒脱，让苏禾有几分无所适从。
他转头看向白灵卦算中停放他前世尸体的方，那儿没有尸身，只有一片池水。水池缺了一边，但是池水蠕动却没有流出来。
空空荡荡的大殿，除了水池和八十七尊雕像，便空无一物。
当年那位仙尊，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似乎这里已经荒废，又像遭人破坏，一切痕迹都被抹去。
唯一不同的是，一进来苏禾内世界的小师卦便不停跳跃着，有师卦道韵不断被小师卦汲取。
师卦在这里！
苏禾沉默。
地水师，行险而顺。好似在阐述着这些以身入轮回的前辈。
也或者，师卦在此他们才能行险而顺？
苏禾看着这些石像，微微低头：“多谢诸位活命之恩，苏禾回来了！”
大殿之中无人应答。
此殿不知多久无人。
只有师卦一跳一跳的履行着职责。
苏禾环视一圈，虽然只有一半，但大殿依旧很大。长宽至少有三四里。若是加上另外一小半，那就更大了。
切断处，整齐如一，切口平整，真是被人一剑斩开，剑斩之人道行必定极高。所以一半大殿落于峡谷之内，一半落在了这儿的湖泊之中。
被剑斩断，但外面水并不能通过斩断处流进来，斩断处水流凝聚，好似一面水墙，连视线和神识都阻挡在外。
苏禾爪子划过，水池中水流荡漾，没有任何异常。
通过天窗能看到湖面上和尚结出大阵封禁了整片湖水。
他们要守株待兔，等着苏禾自投罗网！
苏禾能通过天窗查看外面，外面却看不到里面。
苏禾沉默片刻，沉声道：“前辈，在下苏禾。今日归来。前辈可还在此处？”
大殿内无有回应，只有回声。
半晌苏禾又道：“前辈，在下需要汲取师卦，若于诸位前辈有碍，还请前辈阻拦一下！”
没有回应，反倒是内世界中小师卦汲取的愈加欢快起来，生怕下一刻苏禾就强行停止一般。
苏禾深吸口气，四方探索，却不见师卦所在。只是小师卦冥冥之中在不断汲取。
卦象不显，任何人都寻找不到，任凭道行再高！
师卦对诸位前辈投胎转世应该没有太大影响，千江诸位不就转世成功了？
只是不知剩余前辈是转世成功，他不认得，还是仍旧处于轮回之中。
苏禾沉默片刻，走向石像，在石像下缓缓趴了下来。身下浪涛缓缓流动，滋润着身体。
小师卦欢快跳动，不停汲取着师卦道韵。
苏禾将外相空间、储物袋、三皇子戒指中所有宝物都释放出来。
不出意外第二件开天神器就要彻底凝聚了。卦象够了，但是——世界本源不够！
不知道全部汲取这些宝物，能不能彻底凝聚第二件开天神器，支撑开天。
苏禾愁虑着，忽然心有所动，抬头通过天窗，就见外面一道漆黑光芒射来，那是一枚凤羽被炼做传书飞剑，正向这边歪歪扭扭的射来。
速度很慢，后面跟了一群寻宝者。
那凤羽直冲湖中宫殿而来，元相和尚已经彻底变了面色。有人来了。
凤羽！
他哼了一声，一把抓向凤羽。那凤羽上一道青光闪过，瞬间将他击退。
追逐而来的修士，顿时大笑起来：“哟！这不是佛界佛子么？还想半途截人飞剑？”
“佛子怎么了？”有人调笑道：“看不到飞剑上储物袋？鼓鼓囊囊不知装了多少宝物。”
“就是！”有人附和：“飞剑飞的这般艰难，又是从顶层而来，必是有大能得了宝物，却已濒死，才不得已传给门人弟子。”
“这般宝物，合该见者有份！”
“不错不错，能炼化一支凤羽做飞剑，说不得就是玄荒界十大仙门大能人物。”
“也可能是封皇宫啊。”
众人笑着，追了一路，飞剑已经落到地底，却再无可逃了。想不到这儿还有五个和尚。
正暗中愤恨，就见那凤羽穿过阵法，一头扎进湖底。
射穿阵法的一瞬间，忽地一座大殿显现，飞剑直入大殿。
众人沉默，纷纷看向元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