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英娘屋里,又是一番款待。
七七面前摆满了各色糕点果子,她一边埋头苦吃,一边听母亲和姨母商量。
“尧儿这几日都不在府上,晚间也不见回来。但寒露那天是公主冥诞,前一天他会回来的。”英娘说着起身,对堂姐道,“慧姐你坐会,我这就去请曹姐姐过来,问问她。”
张氏却叫住她,略显踌躇:“我在想,这事是不是少些人知道更妥。”
“曹姐姐她信得过的,慧姐你放心。”英娘认真道。
说罢又有些不好意思,低头道:“靠我总是不行的.....家里只有曹姐姐说话,尧儿才能听一听。”
“嗯?”七七对姨丈这家人的关系更好奇了。
“真的呢,比将军的话还好使,所以才请曹姐姐帮忙。”英娘笑道。
七七听了,脑袋里不由冒出许多猎奇想法,比如难道曹氏才是陆尧生母,陆钧喜欢的其实是公主,为了正室地位所以偷梁换柱......这样很多事情都能解释得通了。
不过很快,她便摇摇头,把这些胡思乱想甩出脑袋。没别的,因她想到陆尧那张脸,应当只有大夏第一美人萧懿真才能生得出。
“我自然不是担心曹姨娘不稳妥,只是不想兴师动众,多一人不如少一人。”张氏解释,“不过若如你所说,确实要请曹姨娘相助。”
正说话间,丫鬟来禀报,说曹姨娘过来了。
三人便起身相迎。
曹氏进来后,见张氏和七七也在,并不惊讶。朝她们点点头,才让丫鬟把披风解下,手炉拿走。
“姐姐从外面回来么?”英娘拉着曹氏坐下,问道。
“去了趟园子。”曹氏回道,“尧儿一出门便是几天不见人,我找他商量给公主祭拜之事。今年既要请道士,还要请戏班子唱戏,有得忙。”
七七暗道,不愧大贵之家,冥诞也这么隆重。
结果英娘问:“今年怎么要唱戏,往年并不见呢?”
“尧儿说是公主托梦给他,想听戏了。”曹氏回道。
“姨父家不是养着戏班子么,为何还要去外面请呢?”七七多嘴问了一句。她刚来陆府时,陆成曾想邀她一同听戏,故而知道。
曹氏面露无奈:“尧儿嫌他们长得丑、唱得俗,说他已叫了云家班子过来,让我安排好。”
还人真挑剔,七七腹诽,她看过陆府戏班排戏,哪有陆尧说得这样夸张。不过云家班确实大名鼎鼎,如雷贯耳。但七七觉得北戏太吵闹了,口音又硬,她并不很爱听。
“尧儿还让我捎话给你。”曹氏对英娘说。
“我?”英娘惊了一下,紧张起来,“什、什么话?是不是老太太和他说我没规矩,顶撞长辈,他生气了。”
曹氏摇摇头:“老太太是和他告状了,他却没生气。他还让我转告你:说错话无妨,整日哭哭啼啼,话都不敢说才叫人来气。”
英娘闹了个大红脸,讷讷道:“知、知道了,我会慢慢改的......”
曹氏不禁笑了笑,但很快正容:“我们说正事儿,方才问过尧儿,寒露前一天,也就是九月初二,他得空在家。许姨妈带七七、延业过去吧,我和英娘也一道。”
七七掐指一算,就是三天后,顿时又郁卒几分。
才三天,陆尧肯定还记得她的糗事啊!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曹氏还有许多事要打点料理,先告辞了。曹氏走后,张氏对七七道:“我和你姨母还有些话要说,七七先回去吧,昂。”
七七听了,很识趣地先行回临溪院了。
回去路上,快到烟渚桥时,路旁林子里突然冒出个人来,挡在七七身前。
七七忙后退两步,差些撞到跟在身后的莺儿。
她定睛一看,原来是陆成。
“陆三表哥。”七七行了个万福,客套道。
“我等七七妹妹多时了。”陆成眼神扫视七七周身上下,十分无礼。又朝七七身后看了看,见是莺儿,“啧”了一声,表示可惜。
“不知陆三表哥有何事。”七七脸上已经没有笑意。
陆成不说话,带着别有深意的笑,绕着七七踱了一圈。
七七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心中恼火,正想开口告辞,陆成却抬手,对着莺儿晃了晃自己手上捏着的一串金穗子,然后往远处花丛一扔。
七七莫名其妙看向他。
陆成邪气一笑,对莺儿颐指气使道:“本少爷的金坠子丢了,你去那边找找,找到了就赏给你。”
莺儿难以置信地看了看陆成,又用眼神询问七七,放佛在说:小姐,这人是个傻子么?
不带小厮,举止轻浮,还想支走莺儿,七七已经猜到陆成的龌龊心思。
她冷笑一声:“抱歉,我这丫鬟天生怪病,闻着金子的臭味就想吐,您另请他人吧。”
陆成不怒反笑,凑到七七身旁,腔调油腻:“没事,既然妹妹不想让她走,就让她在一旁听着,左右这里也没外人。”
七七后退几步,冷冷看着他。
陆成从宽袖中掏出个盒子,打开后捧到七七面前。
七七扫了一眼,里面是满满一盒珍珠,个个圆润光亮,拇指大小。
“陆三少爷这是何意?”七七并不接。
“这盒珍珠是南越贡品,圣上赏赐给我的。听下人说,七七妹妹的珍珠耳坠子丢了。我这做表哥的赔不是,七七定要收下。”陆成说着,竟想借着塞盒子的机会,去摸七七的手。
七七像避毒蛇一样,迅速将手缩在身后,再次退后几步,拉开和陆成的距离。
莺儿看出这陆三少爷心怀不轨,立刻上前,挡在七七身前,隔开陆成。
“滚开。”陆成对着莺儿,可不似对着秋蝉那样风度翩翩。
“一颗珍珠耳坠而已,三少爷不用挂在心上,我家中多的是,便是丢个十回八回也不心疼,”七七语带嘲讽,“至于这盒珍珠,论颜色、论光泽、论大小,研磨成粉,赏给府上丫鬟涂手擦脚更合适些。”
说完,她拉过莺儿,对陆成一笑,毫不掩饰轻鄙之意:“恕不奉陪。”
陆成今日来撩拨七七,本是报着九成九的把握的。因他一直听何氏、陆筠等人说许七七是个狐狸精,妄想勾引陆尧。昨日撞见许七七钗鬓横斜,哭着从荒园跑出来后,又碰到陆尧衣衫严整,丝发不乱从同一个地方出来。便笃定是许七七勾引陆尧未果,受了羞辱。
既然如此,他自然要替二哥分忧。美人娇嫩,他不好好玩玩就放回扬州,岂不是暴殄天物?是夜他想入非非,今日便等不及跑来勾搭,假借送珍珠引七七上钩。
他准备的诱饵除了珍珠,自然还有别的,最诱人的一项,便是哄骗七七,说他对她一往情深,让她委身给他做妾,日后他寻着机会再将她扶正。
万万没想到,他连珍珠都送不出去,更没机会说后面的鬼话。
“真晦气。”莺儿朝地上啐了一口,赶紧跟上七七的脚步。
未料陆成恼羞成怒,骂道:“你脱光了勾引我二哥,以为没人知道?他娘的婊.子还想挑恩客,也不看看配不配!”
国公府的少爷竟说出这样粗鄙不堪之词,七七气得直哆嗦。她回身,冷笑道:“三少爷,若我在府上听到一丁点这样的毁谤,那必定是出自你口。届时我定要拉着你,到二表哥面前讨个公道。”
“你这个小贱人!”陆成凶相毕露,他平日见了陆尧像老鼠见到猫,偏还不许别人说他怕陆尧。现下被七七一再嘲讽,动了真怒,竟想扇七七耳光。
“你敢!”七七大喝一声,慑住陆成,“我是不在乎名声清誉的,你敢碰我一下,我保证闹得世、人、皆、知!”
“不要脸的南蛮娼妇......”陆成嘴上辱骂不停,气势已然弱下。他正为升官四处活动,犯不着为一时之快影响前程。
“去你娘的臭嘴,我呸!”莺儿一口唾沫吐在陆成身上,骂道,“嘴里冒屎的龟孙,再放你妈的臭屁,姑奶奶撕了衣服跟着你,让大家伙看看谁不要脸!”
“你你......”陆成惊得双目睁圆,向来只有他凌.辱家中奴婢,何曾被丫鬟这样下流无耻的威胁过。
见莺儿一边解衣扣一边靠近,陆成连连后退。
“来人哪,陆三少爷逼.奸婢女啦!”莺儿假意开始喊,声音却不大。
七七也被莺儿这招吓到了,忙去拉她,让她别冲动。
不过在莺儿停下之前,陆成先狼狈逃走了。
莺儿对着他逃走的方向啐了一口,安慰七七道:“小姐别怕,这种流氓奴婢小时候见多了!什么国公少爷,茅房里的蛆都没他臭!”
两人回到临溪院,七七回想路上发生的事,只觉又气又怕,还有点想笑。
她气鼓鼓呼出口气,问秋蝉:“二哥回来了么?”
她想问问许延业货船是否查过没有问题,还有就是,丘山堂后的小院是否叫人收拾了,什么时候能搬进去。
秋蝉回道:“回来一趟,但是又出门了,说是去看叶少爷了。二爷让我转告您,一切正常,不要担心。”
七七点点头,心下稍安。又因自己把叶秉州还在养伤一事给忘了而心生愧疚,决心从陆府搬出去后,一定亲自去看看叶秉州,谢谢他挺身相救。
“小姐,你们怎么啦,怎么都不太高兴的样子?”秋蝉看看七七,又看看莺儿,问道。
她这一问,提醒了七七。
七七看着秋蝉姣好面容,告诫:“那个陆成奸邪淫.秽,不是好人,你一定要小心,不要自己出院子,碰见他了也别打招呼,掉头就跑。”
“小姐这是碰到他了?”秋蝉诧然。
“何止遇到!”莺儿把方才之事同她说了。
秋蝉竟舒了口气,对七七道:“昨儿奴婢跟在小姐后面跟丢了,正四下张望,陆成突然冒出来。见四下无人,他就开始说些暧昧之语,见奴婢不说话,他还动手动脚。”
“啊?那你怎么不告诉小姐呢!”莺儿责怪。
“奴婢不知道怎么开口。”秋蝉惭愧地低下头。
她这样一说,七七便明白了,也不怪她。
“我们就快搬出去了,这几日大家伙都小心些,莺儿你也是,陆成心胸狭隘,你让他出了丑,难保他使坏。”七七再次告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