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之间的事该怎么说”
王淼问道。
“咱们之间?”
刘睿影反问道。
王淼声音很大,声调很高,一旁忙活的查缉司众人都竖起耳朵听了起来。他现在可是擎中王刘景浩身边的红人,能听到只言片语的琐碎,既能满足奇之心,还能日后拿出去当个说头炫耀。
这男人和女人之间,无非就是那些事,看来这刘睿影也不过是像其他男子一样,避免不了被红颜所误啊。
刘睿影有些不自在他和王淼还未熟悉到这般地步,对方如此说法自是让他尴尬,身子偏侧少许,彻底面对着王淼,挡住身后的查缉司众人,好像这样就能掩盖住刚才的言语。
王淼看到刘睿影的举动,只是笑了笑,她当然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方才那样却是故意为之,无非是为了争取主动。
如此她说什么做什么,刘睿影却只能接受,拒绝起来便很艰难了。
紧接着,王淼动了动嘴,并未说出任何话音,但刘睿影从口型上不难看出,她说的是“李韵”二字。
“我知道,但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刘睿影说道。
“为什么。难道你想毁约?”
王淼质问道。
“我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
刘睿影看王淼的脸色骤然冰冷,便也严肃起来说道。
“看样子你知道她的下落。”
王淼说道。
“她已不在中都。”
刘睿影说道。
“这些人可是她的部下?”
王淼抬了抬下罢,指向刘睿影身后。
“是东海云台中人,不过不是她的部下。”
“是她妹妹李怀蕾的。”
刘睿影停顿了片刻说道。
他还是决定将关于东海云台的事都告诉王淼,但事关查缉司颜面,告诉归告诉,却是不会详细解释。
“现在我相信你是个守信用的人,但我不信你可以做到答应的事情。”
王淼环抱着双臂说道。
“这又是为什么?”
刘睿影觉得她的话有些过于奇怪,以至于自己完全跟不上节奏。
“因为你竟然会单纯到相信东海云台的人能改旗易帜,向中都查缉司投诚。”
王淼说道,语气中浓浓的嘲讽之意,显而易见。
她从来都没有信任过李怀蕾,只是在静静等待她叛逃的时候,她要看看,这个刘睿影该怎么应对。
刘睿影半时天吐不出一个字,最后只得叹了口气,纾解下心中的郁结。
他当初不过是因为对李韵的仇恨,加上对李怀蕾被李韵差点杀死的怜惜,错信了这个人,失去了理智罢了。
也没想到,这个李怀蕾演技如此高超,竟让他半点都没有察觉。
王淼的话虽然难听,但此事若是细细掰扯一通,也的确是这个理。
要不是他错信李怀蕾。也不会发生这么波折。
“我要去趟会仙楼。咱们之间的约定,她不死,就有效。”
刘睿影说道。
多说无益,和王淼之间也没什么能再掰扯的,还不如干脆些结束,其他的日后再谈。
王淼听后先是一愣,片刻的功夫,刘睿影已经从他身边走过,回过头去只能看到背影。
“这枚印章的事我的确想不起,等我问清楚了,写信告诉你!”王淼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要出远门?”
刘睿影站住脚步,很是差异的问道。
“我是女人。”
王淼笑着说道。
女人总是有超乎寻常的预感,尤其是从男人的细枝末节中发现不同。
这是女人与生俱来的天赋,但凡男人的举动不同寻常,就会敏锐的进行判断,并且准确的猜测出正确的答案。
一个在感情中的女人,思维可以达到极点。
刘睿影想笑,可嘴角用力扯了扯,却没能笑得出来
会仙楼就在石碾街上,刘睿影走过去最多一盏茶的功夫。但他故意放慢了脚步,因为不知道“会仙楼”中现在到底是怎样的光景。
这么近的路程,即使再慢,也消磨不了太久。
一抬头,“会仙楼”的招牌就压在脑门上。从敞开的大门往里一瞧,全部都洗刷干净,看不到一丝血迹。
刘睿影特意抽动了几下鼻翼,从院子内竟然冒出一股浓郁的肉粽香味。
忙碌了一夜,事物的香味最能勾起人肚子里的馋虫。一锅烂白菜,都能吃的津津有味,更不用说这肉混着大米的香味。
“会仙楼”的肉粽是头号招牌,用的肉是猪身上最好的一刀,一头猪只能做十个肉粽。米也是新米,每一粒都得过筛子的,以此保证口感的统一。
刘睿影闻着肉粽的香味,不由自主的走了进去,刚迈过门槛,“汪老大”兄弟俩就从内院走出来。
“见过刘典狱!”
老大拱手行礼。
老二也有样学样。
他俩身后跟着那位管事,不过他一条袖子空荡荡的,系在腰带中。原本别在左边的匕首,现在换到了另一边。现在他只有一条左臂,只能用左手持刀。
相比于“汪老大”兄弟俩脸上的喜色,这名管事更让刘睿影在意。
他的脸上尽是平淡,看不出任何悲喜。
像个僵直的木头人,没有任何表情。
几个时辰前,他还是完好无损。“会仙楼”中的变故,让“汪老大”兄弟俩死战一场,让他丢了一条胳膊。
普通人受了这么重的伤,定然是动弹不得,心境也会随之而崩溃。可他却像被筷子轻轻的戳了下似的,除了看上去的不同之外,再没有其他任何。
“汪老大精神的很!”
刘睿影回礼说道。
“人逢喜事精神爽,我兄弟二人都是俗人,当然不能免俗。”
老大说道。
“什么喜事?”
刘睿影问道。
老大朝着西边儿望了一眼,刘睿影追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西边的天空已经被漆黑如墨的浓艳所笼罩。
下方还有源源不断的滚滚烟尘,如同恶龙一般,朝天空张牙舞爪的飞舞而去。
他本以为“汪老大”说的喜事是指他们兄弟俩在“会仙楼”的变故中绝处逢生。没想到却是有了这样的惊天变化。
这是什么喜,看起来倒像是灾难。
“这是”
刘睿影话到一半,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这是火,大火。
唯有起了大火,才会产生这样的铺天盖地的黑烟。
看位置,起火的地方离“会仙楼”不远,刘睿影顿时就想到了是何处。
“嘿嘿,真他们的过瘾!”
老二看着黑烟,兴奋地拍着巴掌说道。
“刘典狱放心,我们没有伤人。宝怡赌坊只剩下个空架子,里面已经一个人都没有。”
老大说道。
刘睿影木讷的点了点头。
在老大出言解释之前,他已经想到起火的地方应当就是“宝怡赌坊”。这家赌坊最开始因为有白衣人杜彦的存在,后又有漠南的蛮族以及岩子的参与,让刘睿影觉得很是不可捉摸。
眼下被“汪老大”兄弟俩付之一炬,他心里也是“咯噔”作响,其中的底细到底如何,也成了个谜
“既然都没人了,何必烧掉”
刘睿影问道。
“没人自己知道,烧了别人知道。”
老大说道。
同时右手虚引,做了个“请”的手势。
刘睿影客套了几句,便跟着三人朝里走去。
这兄弟俩要吃街面上的这碗饭,最需要的就是面子。敬重和惧怕相比,显然是后者更加好用。
敬重需要日积月累的重复,还会有不识好歹的人不愿意买账,但惧怕却是一瞬间的功夫,杀几个人,放一把火,就能做到。
自从宝怡赌坊开张,“汪老大”兄弟俩便被压的抬不起头来。按照老二的话,那就是一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狗东西,竟然骑着他们兄弟俩的脖子拉屎。
颜面大损,与之同来的就是生意上的惨淡。
他们二人紧张些还不要紧,毕竟以前是补匠,饥一顿饱一顿的,都能习惯。可混了这么多年,屁股后面跟着上百张嘴,却都是要吃饭的。
不仅是饭,还得喝酒吃肉。酒是好酒,肉食精肉。
这些人都是看钱卖命,没人会跟着兄弟来过苦日子。要是这样的局面再持续的久些,那就是树倒猢狲散,这么大的“会仙楼”里,估计一个人都剩不下来。
“宝怡赌坊”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平常人眼里或许只是一个火烛不小心,但知晓行情的人,却是明白其中的含义。“汪老大”还是“汪老大”,这兄弟俩仍旧是中都城里的一杆旗帜、一柄标枪,插在石碾街上,谁都不可动摇。
这把火烧的让他们兄弟俩痛快,却是让先前那些游移不定甚至直接背信弃义的众人吓的肝胆碎裂
跟着“汪老大”兄弟俩,刘睿影走进了更深的一房雅间。
不似先前的那间装点奢华,反而很是素朴、简单。桌上只摆了四副碗筷,对应着四把椅子。
“这是我兄弟俩平时吃饭的地方,没有外人来过。现在小武也是兄弟了,日后就我们三人在这里吃饭。”
老大说道。
言到此处,刘睿影才看到那名管事的脸上展现出了笑意,看来昨夜“会仙楼”中的变故,他才是最大的赢家。
四人分宾主坐定,立马就有伙计端上来了一盘肉粽,正好十个。按照老大的说法,包这十个肉粽的猪肉,是在半个时辰前刚刚宰杀的。四个人,一人分两个,还余下两个。但当雅间的门再度打开后,刘睿影就知道,这盘肉粽却是一个都剩不下来。
两名伙计抬着一张不大不小的榻走进来,放在门的右边。榻上半躺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脸上胳膊上全都是片片淤青。一只眼睛睁着的很大,死死的盯住桌上的肉粽,另一只眼睛被淤血寄的只剩下一条缝隙,正是漠南蛮族部落的智集。
“郎中说他已经无碍,昨晚最激烈的时候,他还在呼呼大睡。醒来时就喊饿,伙计给灌了半碗米汤。现在应当可以吃些东西了,吃饱了有精神也好让刘典狱问话。”
老大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