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冷廉从怀里拿出一封信给孟子温,说道:“我在来此的路上,就已经得到了消息,让我们衡靖园前去调查。”
孟子温打开信快速看了一下,旁边的田芬儿丝毫不避讳,直接明目张胆的偷看。
“我……”
“你不许去!”
孟子温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田芬儿抢先出口,满含担忧的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你伤的这么严重,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再去妖盟折腾的!!”
冷廉也开口劝道:“队长,你确实需要静养,这一趟就让我去吧。”
孟子温摆摆手,表示:“我不会乱来的,以我现在的伤势去妖盟,派不上任何用场。”
“没错没错。”
担心孟子温反悔,田芬儿连忙附和。
孟子温随后看向无月,其实他属意的人选是无月和冷廉两个人。
无月虽然年轻,但做事却十分可靠,遇事不乱,临危不惧,早就具有担任一队之长的资格。之前在衡靖园中作为预备队员,一方面是因为无月心里没这个想法,另一方面是衡靖园暂时不缺人,但现在……
孟子温的思绪忽然断了一下,他的视线下意识地往窗口移了一下。
他所住的这个房间,窗外正好对着客栈的后院,只要稍稍探头,就可以看到满院子的棺材,乌黑的棺材层层叠叠摆着,那是他生死与共的同伴。
视线移到一半,孟子温就止不住的咳嗽起来,“咳咳咳……”
胸腔疼的厉害。
田芬儿看见孟子温咳出血来,慌张的不行,“温哥!温哥!你怎么了?!大夫!大夫!快叫大夫啊!!”
“我这就去。”田夜明说着就往外走。
因为咳嗽的厉害,孟子温气息不畅,苍白的脸上被憋出一片通红,等呼吸稍微顺畅后,他立刻忍着喉咙里的痒意,以一种近乎冷酷的命令口吻对无月说道:“这次任务,我要你和冷廉一起去咳咳咳……”
他是衡靖园的负责人,无论何时何地,绝不能因私废公。
这是他的责任!
这是他的责任!!
“咳咳咳……”
硬起心肠装出来的无情面孔在止不住的咳嗽声中溃不成军。
“好,没问题”,无月毫不犹豫道。
得到对方肯定回答的孟子温终是撑不住,在田芬儿的担忧的叫喊声中昏了过去。
田夜明将大夫找来,众人也纷纷出去,给孟子温一个安静的休息空间。
其实,早在冷廉拿出那封信时,无月就打算去了,就算孟子温不安排,她亦会自己请缨。
要去的理由有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无论如何,无月是不可能让伤重至此的孟子温去的。
一旁的冷廉则若有所思,他比不清楚衡靖园内情的无月更加了解孟子温的想法。
辛皓宇去世,一队队长的位置就空下来了,衡靖园内虽然有人可以顶替这个位置,但他们都不是孟子温的优先考虑。因为只有无月坐在那个位置上,才可以平衡衡靖园内的不同势力,从而确保衡靖园始终属于县府的掌控。
“忠”之一字,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
孟子温伤口的复发打断了这次的讨论,无月和众人短暂商量了后续的事情后,便回自己房间了。
一打开房门,就看见许妄一坐在里面吃着馄饨,看起来悠闲极了。
“你倒是清闲。”
无月一边说,一边绕开他收拾东西。
“我可没有闲着!”
许妄一左手上一个圆形标志的术印缓缓消失,与此同时无月衣角上的标志也消失了,他道:“你们在聊着的时候,我可是一直在认真的听啊!”
“‘隔墙有耳’……你用的监听术法是叫这名字吧?”无月问道。
“没错。”
无月看着许妄一这副坦坦荡荡的模样,轻笑了一下,“你倒是没有一点隐瞒的意思啊!”
许妄一道:“隐瞒有用吗?白墨不是给你做了一个术器吗?‘隔墙有耳’放到你身上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的术法被发现了。”
无月将左臂的袖子往上拉了一点,露出那串绿色的、形似佛珠的手串,“这手串在我们谈话时,一直在发出绿光。要不是我穿的够严实,只怕当时在场所有人都要知道我身上还挂着一只‘耳朵’了。”
“你对我倒是放心,”许妄一托着腮看着无月,“就这么信任我嘛?”
无月忙着收拾东西,头都没回道:“说什么梦话,天还没黑呢!”
被怼了一句的许妄一也不生气,他知道这女人死了同伴,心情不好也是理所当然,他大人不记小人过,十分难得的大度一回。
“现在天色都快黑了,你不会打算连夜赶路吧?我还要睡觉呢。”
无月东西不多,在两人说话时就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她将包裹放在许妄一面前桌子上,端起另一碗馄饨直接吃了起来,边吃边说:“放心睡吧,不用你跟着。”
“喂,这碗也是给我自己吃的。”
许妄一随口说了一句,正准备去抢时,大脑忽然将无月刚才说的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怔愣了几息时间后,许妄一伸在半空的手猛然拍向桌面,怒道:“你居然不带我去!!”
无月不解地看着他,“幽罗明显针对妖盟,此次一去,凶险难料,你跟着去不是往火坑里跳吗?我让你待在安全地方,你怎么一副不乐意的样子?”
“我、我……”
许妄一“我”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知道无月的话说的是对的,也明白对方的考虑和担忧,但是、但是…就是很生气很不满啊!
因为,他本以为无月无论去哪里,都会带着自己的啊!
无月不知道许妄一此刻的纠结,火速吃完后,便带着行李出门了,临走前还不忘嘱咐他:“凌远服下了邱之道寻来的药,估计要明天才会醒,等他醒来后就会回摈临县,到时候你就跟着他们一起回去,父亲那边我已经传信说过了,他会照顾你的。”
“金无月。”
许妄一小声地叫了一下无月的名字,声音真的很小,甚至连嘴巴都没有怎么张,更像是不会说话的婴儿突然哼唧了一声,令人摸不着头脑。
无月看着许妄一,感觉对方好像有话想说,便站在那里等了一下。
在短暂的大眼瞪小眼之后,无月觉得自己先前的感觉就是个错觉,于是对许妄一说了句“我走了”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被留下的许妄一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神情几番变换,正如他此刻的心情,异常复杂,说不清道不明,他是生气的、也是不满的,并且是非常生气、非常不满!
但在这些情绪之中又夹杂着一丝酸涩、一点委屈,以及更多的不解。
许妄一突然想起来前几天他们刚从地下出来的时候,情绪不对的金无月抱着头看着自己,她向自己伸出手,脸上带着期盼、欣喜和不自觉的依赖,那是清醒时的金无月绝对不会对他露出的表情。
那时的他不知为何,也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想着接住对方的手,也许,还想接住对方的人,也许,还有其他,许妄一不知道,因为金无月的一句“你不是他”将他所有的思绪全部搅乱。
理智崩塌的同时,随之产生的是噬心的怒与恨,诡异的黑气从身体里窜出,在即将碰到金无月时,又像是被烫了一样缩回去。
在关键时候清醒过来的许妄一后怕不已,差一点,他就要伤到这个人了。
许妄一眨了眨眼,看着视野里逐渐消失的身影,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心脏位置,他问自己的心,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