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鬼又在搞什么？
没有想到许妄一居然这么就轻易答应的无月愣了一下，她还没来得及开心，就发现对方的神情似乎有点不对劲。
她试探地说了句：“那你明天就去书院？”
良久的沉默过后，许妄一略带颤抖的声音响起。
“……好、的。”
无月：……这小鬼是真的不对劲啊。
许妄一表情僵硬，眼神透露出明显的恐惧和不安，嘴唇被紧紧咬住，似乎在努力掩饰着自己内心的忐忑。
他双手不自然地握成拳头，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
身体微微颤抖着，似乎是为了保持冷静而强迫自己不要流露出惊慌的样子。
见到他这副模样，无月微微皱眉，逐渐收起了调笑的心情，“许妄一，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
无月的话言犹在耳，许妄一却像是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他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而浅薄，仿佛被一种无形的恐惧所束缚，脸色苍白得仿佛要昏了过去。
全身颤抖的许妄一似乎随时都会失去控制！
无月迅速抓住他的肩膀，双手轻柔而坚定地用力，语气温和道：“许妄一，看着我，你看着我，告诉我，我是谁？”
无月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令人安心的力量和温暖。
许妄一颤抖着抬起头，往常冷淡清澈的眼神里现在充满了恐惧，令人见之不忍。
他望着无月，眼睛眨了眨，失去焦距的目光逐渐恢复往日的神采，“你……是阿月姐姐。”
这个简短的回答承载着复杂的情感与力量，仿佛关上了一扇不可触碰的恐惧之门。
见对方重新恢复正常后，无月不由得松了口气，正当她思考这小孩为什么这么害怕书院时，许妄一突然伸出手，慌里慌张地抓着她的衣角，期期艾艾道：“阿月、阿月姐姐，我……”
他这吞吞吐吐的模样，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无月心头泛起不妙的感觉，她看着许妄一，柔声道：“别怕，这里没有人能够伤害你。”
“我……”
许妄一看着无月的眼，仿佛从其中获得了某种力量，抚平了慌乱的心。
很快，彻底清醒过来的许妄一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动作有点不妥，连忙松开拽着无月衣服的手，恼羞成怒道：“金无月，你快放开我，我的肩膀被你压得很疼。”
听到这不讨喜的话，无月明白许妄一已经恢复了，便收回手。
看着许妄一依旧有点发白的脸色，她有点犹豫，不知道自己是否该询问。
万一……这家伙的过去和任务有关呢？
但许妄一却先开了口，“我有记忆时，便生活在一所书院里了。说是书院，其实就是个被买下来改造成育幼堂的地方，那里的院长表面上慈眉善目，实则总是会虐待我们，克扣我们的饭菜、关禁闭、甚至还会殴打我们。
而我更是因为不服管教，时常成为他的目标。每当院长心情不悦时，他总是会将我叫过去……”
说到这里，许妄一的身形忽然颤抖了一下，那是极度恐惧的表现。
无月张了张口，想说，如果真的太痛苦的话就别想了，但想到自己的任务，她又逼着自己狠下了心，终究没有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许妄一一向不是个被过去困住的人，他深吸一口气后，又道：“院长总是通过羞辱、责骂和摔打来发泄他的愤怒……就像个懦夫一样无能！”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讥讽起来，“只知道向没有力量的弱者施加暴力，我从小就看不起他，也活该他最后死无全尸！”
说到最后，许妄一的眼神越来越坚定，那些恐惧、紧张、痛苦的情绪在他身上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了满满的嘲讽与怨毒。
无月看着他这样子，忽然问道：“那个院长……是怎么死的？”
许妄一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讳莫如深的眼神看着无月，嘴角有着讥诮的笑容。
见状，无月的心凉了凉，她换了个问题，“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不想上学啊！你这都看不出来吗？真没眼力见！”
许妄一将嘲讽的口吻对准了无月。
无月：……这家伙真的一点都不值得同情。
不过，对于许妄一说的话，其实她心里也是半信半疑。
这个小屁孩向来人小鬼大，三观不成熟，对于自己的防备从来没有卸下过，这次突然跟她说这么多自己过去的事情，真的是太可疑了啊！
不仅如此，无月一开始甚至还怀疑，这家伙是在说谎欺骗自己，什么被改造成育幼堂的书院、残暴不仁的院长、坎坷的儿时经历，都是他统统编造出来的谎话，目的就是为了不去上学！
然而，现在对方就这么把自己的意图说出来了，反倒是让她有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总不能直接问他，喂，你说的是真话吗？没有在骗我吧？
这对一个有着悲惨过去又正被追杀，还尚处在童年时期的小孩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而且以许妄一心高气傲的个性，袒露自己过去的悲惨遭遇无疑相当于一种示弱，还有信任，虽然可能不多，但她要是敢表现出一丁半点的不相信，这小鬼绝对会暴跳如雷的！
“既然如此，你先不去上学了吧。”无月考虑再三，还是做下了这个抉择。
“这还差不多。”
许妄一露出了意料之内的表情，随后又坐回板凳上，拿起一块点心吃了起来，还对无月道：“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休息吗？”
看着对方这副送客的态度，无月非常想把先前的话给收回去。
无论什么时候，这臭小鬼总有让她跳脚的本事！
无月缓了缓情绪，问道：“关于你的过去，除了刚才那些，你有没有想起什么其他的事情？比如，到底是谁在追杀你？你的武功是和谁学的？先前又住在哪里？”
“没有。”许妄一避重就轻道：“我还真没想起来到底是谁在追杀我！真要让我想起来的话，我一定不会让那家伙好过的！”
对于这一点，无月倒是没有怀疑，论睚眦必报，这小鬼绝对名列前茅。
她又道：“虽然书院可以不用去，但过几天，你就去山水小筑里的勤学堂吧，我会让人专门教你的。”
“啊？”
听到这话，吓得许妄一手里的糕点都掉了，“你居然还要让我去上学？！”
“不是上学，是去读书。”
无月纠正了一下对方的话，随后又语气轻松的劝道：“你不用紧张，就是每天在勤学堂里跟着先生看看书、练练字，很轻松的哦！”
许妄一刚想再说一波来阻止对方，就听无月用着不容拒绝的声音说道：“这件事情没得商量，卖惨也没用。”
许妄一僵硬着身体，像是难以启齿，“其实，我还有件事情一直都没有告诉你……那就是，我很怕看见陌生人。”
“没关系，熟人都是从陌生人变过来的。这世上的人都是见着见着，最后就熟了的！”
无月心想，就你还怕人？说出去谁信啊？分明就是不想去上学，搞不好那段悲惨经历还真是编的？！
这小屁孩年纪不大，心眼倒是一茬一茬的，不是怕见人吗？我还非让你去多见见！
“过几天，你和我一起去参加夏侯前辈的生辰宴，多去认识点人！”
许妄一还想挣扎，“我真的不想见人……”
无月捏了捏他的脸，冷笑道：“拒绝无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