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7章广陵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二月间的江淮,已是一片苍翠。

湿润的东南海风经长江入海口,进入到江淮地区,带来的是满满的春天气息,万物复苏,莺飞草长。

位于长江北岸的广陵古城如若新生,沐浴在烟雨之中,气候温润,却又四季分明,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地方。

所谓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说的就是这里。

广陵城,又称江都城,扬州城,这是如今中原最为古老的城池之一,其历史丝毫不下江右的江陵城。

关西的汉长安和它比起来就是弟弟,差了上千岁的弟弟。

真要较个真的话,关西怕是只有咸阳故城能与之相比,只是如今咸阳古城安在?广陵城却还完好。

当然了,前隋之前的广陵城和现在也是无法相提并论的,因为长江岸边还有一座江宁古城,地理位置更为优越。

以前称为建康,衣冠南渡的第一目的地,南朝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直到前隋后期,杨广眼光向来独到,把自己在南边的落脚点放在了江都,广陵城至此顺势崛起,连窜带跳的把江宁甩在了身后。

经过了这三四十年的时间,广陵城才渐渐有了后来人印象中的扬州的模样,人烟繁盛,宫室聚集,更是江南船只制造业的中心。

…………

自元贞四年起,江都正式更名为广陵,只是大家还不太习惯,说起它来还多以旧称呼之而已。

之所以改名理由也很简单,江都带了个都字,让那些依旧清晰记得杨广所作所为的朝中的一些人很不乐意,于是恢复了广陵古称。

而驻守在这里的守臣也不用前隋的吴州总管之名,而是扬州总管,第一任估计也是最后一任总管就是王泽。

所以扬州总管的治所也就不用费那个思量了,以前的吴州总管治所在如今的江宁,扬州总管嘛,治所自然是在广陵。

扬州总管府下辖三十七郡府,东吴故地大半都在扬州总管府的管辖范围之内,可以说扬州总管的权力是除了京兆尹这样特殊的地方长官之外,天下各大总管中权力最大的一位。

当初掌管江右的大都督李靖光在权责上相比之下也要逊色一筹。

王泽之所以能任职扬州总管,一个是对他这些年辅佐之功的褒奖,李破虽然不很待见晋阳王氏,但王泽自投效以来,比他父亲王丛可要知情识趣的多了。

李破在晋阳之所以能够快速的积蓄力量,南下与李唐争夺天下,王泽可谓功不可没,而且人家投注是没留后路的,讨李渊时,还亲自做了讨李檄文,在全军将士面前诵读。

如果李破败亡,那王泽这一枝准定要被李渊拿来刮了才能消气,这就是王泽代表晋阳王氏投下了重注,不成功则成仁。

所以战后便以扬州总管之职酬答其功。

二来呢,王泽才能上虽比不得李靖,可他赶上的时机太好,占据江都的杜伏威降了,还是那么一个奇葩的降法。

江左这边转眼即平,杜伏威的部属们就算有些傻眼,可也没了再次举旗的勇气。

加上杜伏威入朝之后,李破立即封他为吴王,赐姓为李,用杜伏威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皇帝待俺如兄弟。

和旧部们书信往来之间,再没别的意思,都是在劝他们老老实实做官,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之后的事情也很清楚,蒲功拓,苗海潮,王雄诞,阚陵,陈凌等旧部渐渐四散,江左遂定。

王泽任职扬州总管就是在这样一个时期,之初他最重要的任务其实不是旁的什么,就是安抚杜伏威旧部,让江左尽快安定下来。

不很容易,但也绝对没那么凶险,杜伏威一去,江左众人群龙无首,加上王泽也不是刘表,孤身入荆州就能把局面定下来,他身边是带着人来的。

跟着他到江左的都是江右水军,船上载着的都是刚刚灭掉萧铣的唐军将士,所以他很快就度过了不应期,牢牢把住了扬州总管的权柄。

等杜伏威的铁杆们陆续都被调走了,他在扬州总管任上就非常舒服了。

…………

河水之上,舟行且慢。

扬州总管王泽一身便装立于船头之上,轻袍大袖,风度翩翩。

春风拂面,流水潺潺,王泽颇为舒服的叹息了一声,跟身边的人说道:“这里的水道都清完了吧?”

陪在他身边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满身的文气,一脸的斯文。

这人叫刘师秀,荆州人氏,江夏刘氏子弟,正经的江右大族,曾仕于萧铣,户部丞,降唐之后本在江陵任职,王泽到任扬州总管的路上将其招在身边,如今任职扬州总管府录事参军。

这人之所以能够得到李靖推荐来到王泽身边任职,主要是因为此人的祖父曾师从北魏大家郦道元。

家学渊博,对于水利,造船等事都是行家,李靖觉得王泽到江左任职,缺不得这方面的人才,所以引见了几个人给王泽,让王泽非常感激。

刘师秀就是其中之一,此人还曾在水军中任职,可谓是文武双全,性情端直,从来不枉私情,是非常精干的一个人。

此事听总管相询,立即答道:“这条河去年末尾才整治出来,河道有些老了,俺来看过几次,清理实在不易,若非后来有倭人使唤,今年也未必能完工。

您仔细瞧瞧这水深以及水流的痕迹,已和以前大不相同,清理的还算不错,丰水之时应该能通百料之船。

不过接下来还得把两岸的堤坝修一修,下官以为让海陵自己出人就成,也不用限制工期,这边的河道发不了大水。”

王泽频频点头,有刘师秀这样的人在身边就是方便,关于水利和船只建造的事情,他都能说的有头有尾。

此时旁人有人笑道:“一条盐河而已,能走船就行,修那么好也是无用,就海陵那几间船坞,也造不出什么像样的大船来,百料船那都顶了天了,不用指望他们能造出千料的大船出来。

总管去看了其实也是白看,我看还是得在沿江的船坞上下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