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3章省中

杜淹和长孙顺德从洛阳的时候开始便同殿为臣,后来洛阳乱起,世阀中人也变得朝不保夕了起来,于是两人先后西逃。

就像当年衣冠南渡差不多,河南世族纷纷逃亡关西,就算规模没有那么大,却也极大增强了关西的实力。

杜淹和当时很多人一样,本身就是关西人,京兆杜氏正是关西世阀中的一员,而且人家底蕴深厚,连祖宅所在之处都被称作杜陵。

回到关西之后,因与侄儿杜如晦不睦,名为李世民一党,实际上却与太子李建成勾连,后来被封德彝告知了李世民,于是受到了压制,仕途一直没什么起色。

但人家在洛阳是当过吏部尚书的人,为官资历在那里摆着,上进心不比长孙顺德差,所以这些年一直在谋求高位。

因杜如晦兄弟如今只剩下了一个杜楚客,渐渐杜淹也得到了杜氏的支持,使得杜淹底气愈发充足。

这次看上了户部尚书的位置,就是还没有明言罢了,长孙顺德也就没有表达自己对其的支持。

其实就是在等着杜淹开口,好落下这个人情,当然了,大家既然同为“一党”,那你先得帮我晋了侍中之位再说。

换句话说,就是标准的政治交易,长孙顺德一旦成为了宰相,在朝中说话的分量也就不同以往,再来帮助杜淹争夺户部尚书之位就很有力。

在长孙顺德看来,这是合则两利的事情,这些年大家为官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吗?

…………

长孙顺德想的也不算错,官场生态向来如此,派系党争哪个朝代都避免不了。

朝中高官的位置就那么多,你有我无,每一个位置都十足珍贵,争夺起来自然激烈无比。

像长孙顺德在门下侍郎位置上待了好几年,就是因为上面的位置满了,你要想再进一步,除了把上面的人拉下一位两位来,不然那就得耐心等待。

有些人熬着熬着就老了,有些人则正巧赶对了时候,跳着高的升迁也不是没有。

长孙顺德觉着他的时机已然到来,和杜淹等人做一做政治交易,更能够保证他顺利升迁。

…………

长孙顺德在路上思量再三,还是先来了门下省。

门下省现在是一片死寂,轮值的这些人,有的被吓住了,缩在自己的衙房之中不敢动弹,有的想避开嫌疑,出去巡视各处。

剩下的几位就等着长孙顺德过来呢。

长孙顺德一到,立即招人询问事故缘由,才问了个大概,褚遂良就来报到。

听褚遂良到了,屋内的人面面相觑,最后都看向了长孙侍郎,心里莫不道了一声,这厮胆子是真大。

长孙顺德也觉得有些牙痒痒,他还急着去太极殿,不能在门下多待。

挥手把亲信们都撵了出去,顺便让褚遂良进来说话。

褚遂良胆子不小,可现在心里也是忐忑的很,刚把长孙顺德的心腹之人掀翻在地,就又来长孙顺德面前说话,示威的意味太浓了些。

但不来也不成,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长孙顺德既然来了,那就得见一见,作为当事之人,要把事情首尾说清楚,不能任由他人胡乱编排。

再有就是皇帝还交代了一些事情,得和长孙顺德禀报一声。

反正不管怎么说,今后只要长孙顺德执掌门下省一天,他在门下的日子都会比较艰难。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长孙顺德想在门下一言九鼎的日子还早,其人只是暂掌门下诸事而已。

而且另外一位杜侍郎,和长孙顺德并非一党,再有孙伏伽等人亦不会容人乱来,如今再加上他褚遂良,足以在门下和长孙顺德的党羽较量一番。

这会褚遂良差不多已经想的清楚透彻,心中并无多少惧意,反而很是兴奋,人活一世,不与强梁相争,怎能显出咱的本事?

只是长孙顺德毕竟不是刘正友那样的废物……

…………

“给事中褚遂良见过侍郎。”进来之后,褚遂良一丝不苟的行下拜见上官之礼,越是这种时候他越要镇定,不能被人抓住半点把柄。

长孙顺德面无表情的打量着他,半晌才微微一笑,“俺还要去太极殿见驾,长话短说吧,听说陛下钦许你为散骑常侍……呵呵,与上官争执几句,便加官进爵者,可谓古所未闻……

刘常侍被送去了大理寺,俺也被罚俸一年,你入门下省不久,俺是没看出来,你竟还有此本事?”

褚遂良躬身道:“侍郎息怒,下官到此也是不明所以,刘常侍令下官外出召集省中各衙主官,却无凭证。

下官不敢擅离职守,遂起争执,不想陛下巡视至此,刘常侍恼怒之下……言辞激越,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引得陛下震怒……此皆下官之罪也。

陛下临去之时,令下官报于侍郎,上元佳节,不得再生事故……侍郎若有所命,还请示下。”

短短几句话的工夫,褚遂良已经把前因后果解释的很明了了。

长孙顺德于是恍然,原来如此,方才召集的那些人说的都不甚了了,你一句我一句的让人听了愈发糊涂。

还是得当事之人亲自解说……

这会长孙顺德就松了口气,还真就不是什么大事,更无旁人从中作祟,只刘正友这个废物大放厥词,惹恼了皇帝所致。

至于刘正友说了些什么,之前有人隐约听了些,跟他已经说过了。

这叫什么?无妄之灾吗?刘正友这个狗娘养的,真是长了猪狗一样的脑袋,也只能怪他当初瞎了眼,引此人来门下任职。

至于眼前的褚遂良……

长孙顺德暗自咬牙,容后再跟这厮算账,你算个什么东西?东逃西窜的狗儿,以前你们父子两个巴结都巴结不上俺,如今站在俺面前说话,竟然连个磕巴都不打了。

哼,真以为攀上了高枝就收拾不了你了吗?

心里发着狠,面上却不露分毫,脸色还和煦了几分,温声道:“原来如此,俺还道是什么大事,竟是因意气之争而起。

你也不用自责,刘正友罪有应得,也就是俺不在省中,若在的话,也定然不会偏帮于他,好了,你且安心在省中值守,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