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诞这一支出身河南窦氏三祖房,跟随宇泰出走关西,于是另立门户,这才有了扶风窦氏的这一脉。
也就是说他们是后来人,与汉光武帝时来到西北扶风的窦家人是不一样的,只是外人将他们归为了一体而已,实际上他们的老家根本不在扶风,只是认了扶风窦氏这门亲戚而已。
他们这一脉大多都是窦善,窦炽兄弟的子孙,前几年殁了的窦威,窦抗叔侄就是这两家的代表人物。
内史令窦威乃窦炽六子,窦琮,窦轨兄弟就是窦威大兄窦恭之子。
窦诞的曾祖便是窦善嗯,窦氏的世系表不必多言,只需知道扶风窦氏家大业大,子孙众多就是了。
窦诞这一辈兄弟六人,窦静殁后,只剩了三位,其余兄弟两人皆都早夭,甚至没有后代留下来。
四弟窦师纶在少府任职,是长安有名的工艺大师,精通木工,丝艺等,同时也是当世著名的画师。
顺便提一句,窦师纶也是李世民亲信,曾在秦王府中任职咨议,录事参军等职位,也正是其居中劝说,才让亲近于太子和李元吉的窦诞转投秦王李世民。
只是现在窦师纶不太关心政事了,而是整日里琢磨着想拜太常寺卿何稠为师,好好学习一下技艺,当然了,他对仕途本来就不太感兴趣。
而且窦师纶早已搬出窦氏主宅主要是他与大哥窦衍不合,主宅中的堂兄弟们也觉着他整日里描描画画的像个娘儿,自觉不自觉的排挤于他,所以他搬出去之后便很少回到窦氏主宅了。
窦诞其实也不愿常居于主宅之中,他们叔伯兄弟太多,来来往往的难免磕磕绊绊,尤其是他成了驸马之后,就更是如此。
所以父亲殁后,他也只居于自己的府宅当中,有事才会回去了。
不要以为这是一种疏离的表现,当世的贵族人家是非常鼓励家族子弟们出去别居的,因为那样一来,除了能给家族开枝散叶之外,还能减轻家族的负担,更能减少分家给整个家族带来的破坏。
很多的贵族都定死长子继承制,就是为了能保证一棵大树的主干能一直健康的生存下去。
像窦诞,窦师纶兄弟的做法,就会得到家族极大的支持和允许,只要你别跟主枝对着干就成。
不过窦诞常年在外,便让妻子回到主枝去居住了,也好让兄弟们照看一下他的妻儿。
要不李破怎么看他头顶上绿油油的呢,大宅门里没有新鲜事嘛门阀世族外表上看着光鲜,私下里乱七八糟的事情着实不少,前些时高氏就闹出了大笑话,父子同吟一女,传的满长安都知道了。
而窦氏这次闹的笑话也不小。
窦诞出宫之后便彻底的恢复了自由,而且是一身的轻松,虽说回想起在太极殿中发生的一切有点羞惭,可最终的结果却令人极为满意。
他窦光大七尺男儿,受点委屈不算什么只要哄的皇帝高兴了,再哭一场也值得。
好吧,这厮适应能力很强,入宫之前和入宫之后的想法南辕北辙,却又能如此自然,他自己都没觉出什么不对,实在非是常人能及。
只是对于他来说,今天注定不是什么好日子。
他颇为兴高采烈的回去主宅,准备休息上个一两天,趁着这工夫拜会一下亲朋友好,然后在吏部活动一番,看能不能寻个好的职缺。
还有就是赶紧看看自家的小崽子长成什么模样了,考察一下学业和德行,若是还成,就送去宫中,若是实在不堪,也只能入宫请罪了。
回到窦氏主宅,侄儿窦孝俭等已经在府门之外迎候多时了,别看李破觉着这厮比较废物,人也很是愚笨,可人家窦诞真还没他想的那么不堪。
窦诞是他这一辈当中很有出息的人物,作为李渊的女婿,有很多机会担当大任,比如说在晋阳辅佐李元吉,又比如说成为秦王府司马参军。
随征薛举之后,任职梁州都督,再改绵州刺史,屡任的几乎都是要职,并不比窦轨兄弟差上多少。
如今窦氏子孙都要重新来过,窦诞占了个皇帝故人的便宜,很快就会复起了。
他大哥窦衍也知道他回来,早早便回到家中等他回来或者是等他被送入大理寺或者其他什么地方的消息。
窦诞能够自己回转,那就表明情况很不错,只是不晓得之后会出任什么职位而已,至于是功大于过还是过大于功,在将来的职位上就能瞧得出来。
说起来,李渊败亡对窦氏的影响比较大。
窦威,窦抗叔侄拥立李渊登基有功,他们和李氏又是姻亲,所以窦氏在李渊这条船上坐的很稳当,也很瓷实。
情形和当年帝杨坚登位时差不多,窦氏都找好了一个位置,所以才说窦氏是魏晋以来最著名的外戚之家,未雨绸缪,改换门庭的本事让人望尘莫及。
可惜的是李渊这条船没划出几步呢就沉了,众人纷纷落水,窦氏因为位置的关系属于那种落水后被扣在船底下那种。
挣扎了半天,才算浮出个脑袋,差点没被淹死,再加上前几年窦威,窦抗叔侄脚跟脚的殁了,也给窦氏带来了很大的打击。
好在窦威那边有他侄儿窦轨,窦琮顶着,窦抗这一房则是窦衍兄弟支撑,都弄的比较狼狈,却还不到致命的程度。
可靠着联姻走过来的扶风窦氏,却摊上了李破这么个没什么亲族的皇帝就有点悲剧了,前些时还想着求娶长公主,结果是还没等他们找到合适的媒人,人家长公主的婚期都定下来了。
总体上来说,窦氏走了下坡路,在京师任职的窦氏子弟的仕途纷纷受到了影响,并不是说他们的官职降了,或者干脆丢了官帽,而是说他们的前途由以前的向好转变成了不确定。
这对于官场中人来说其实已经是非常大的打击了。
打个比方,窦诞的大哥窦衍在左翊卫府任职司马参军,去年本该升任长史,然后就可以巴望一下将军位了。
窦衍升迁的很慢,主要还是因为身上没有军功,再加上没娶到公主或者宗室女,本人才干也只平平,所以比两个弟弟来就颇有不如。
而当李渊败亡之后,窦衍没有升迁不说,将来的前途也变得很是渺茫,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的话,在司马参军的位置上待上几年若还没有起色,被调到他处降职的可能几乎是百分百。
家族中可不止窦衍一个人遇到了这种情况,而是非常的普遍,于是窦氏主宅的上空已经蒙上了几许阴霾。
这样一来,便把窦诞显了出来,贵族向来讲究强干弱枝,窦抗这一支却在此时反了过来,阀主沦于平庸,反而是弟弟们颇为出色,你说会发生什么呢?门阀之家最怕的就是出现这种情况。
窦师纶不愿跟大哥一般见识,躲出去好多年了。
窦诞和大哥还成,不然也不会将妻儿送回来让大哥照看,而他常年在外,回到京师之后也断不会跟阀主闹什么意气,那非常的没必要。
这次回来窦诞不打算走了,他想着先跟大哥打声招呼,大哥久居京师,说不定能给他一些意见。
而且他和皇帝攀上了点交情,实属意外之喜,不定将来就有数不尽的好处,得跟大哥说一声,也好让他不要那般担心。
看着几个侄儿满脸忧色,支支吾吾的样子,窦诞还道他们一直担心自己的安危呢,觉着还是家人靠得住,他这个当叔伯的,以前只忙着自己的前程了,对族中子弟疏于照看,实在有些惭愧。
以后就好了,他在京师谋了官职,大家常来常往,怎么也得让侄儿们晓得,有他这个叔伯的乃家族之幸事。
他想的倒是不错,可见到大哥窦衍之后什么话就都堵在了嗓子里说不出来了,也明白了侄儿们为何那般模样。
在窦氏后宅的书房中见到他大哥窦衍的时候,窦诞眼睛又有点红,窦衍可真是老了很多,支撑门户实在不易嘛。
窦衍正在书房中转圈,表情阴郁,满身的怒气几乎不加掩饰的流露在外,只等着发泄出来。
窦诞眼泪刚想冒出来就又憋了回去,眼睛眨巴了两下,心说这不是冲着我来的吧?为官多年的他,又见了那么多的杀伐,在皇帝面前骨头是软了些,对着旁人他可不含糊。
向大哥见礼,本来有很多话要说,此时见窦衍这个模样,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出口,只是静静的瞧着,等大哥说些什么出来。
窦衍盯着弟弟半晌,才勉强压住火气道:“能回来便好,这些日子待在府中就不要出去了,我去与人说说,调你去郡县为官”
说到这里还深深的叹了口气,一副神思俱疲的样子,挥了挥手道:“总归都是兄弟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你出去吧。”
窦诞被他弄的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担心我得罪了皇帝吗?不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