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天下的钱币花样可就多了,窦建德发的是夏五铢,一种比大业白钱还要粗糙易碎的铜钱,在河北,山东流行。
人们不太爱用,用的最多的竟然还是前隋的开皇五铢钱,说真的,若是杨坚没生下杨广这么一个儿子,应该足以与任何开国明君相提并论而无丝毫逊色。
萧铣那边就比窦建德聪明多了,毕竟那里聚集了很多治政的人才。
他们把大业白钱收集起来重新熔制成开皇五铢,质量上肯定差了不少,可式样上却与开皇五铢无异,于是南边的人被糊弄着用了起来。
别说,还真比重新发钱要省时省力的多,成本也是极低,只是今年冬天,萧铣觉的天下群雄都要臣服在他面前了,于是鼓捣着开始弄他的梁五铢了。
至于其他诸侯,都没有发行新钱的兴趣以及那个实力,很多地方在此时都开始以物易物的进行交易,可见战争让经济产生了非常大的倒退。
晋地的小铜钱是何稠亲自监制,费时两三年才制成的新钱,样式简单,质地坚韧,不易磨损破坏,比五铢钱稍小一些,轻了一半左右,十进制的简单换算关系也让它更加容易得到人们的认可。
这是晋地在李破治理下群策群力的一个典型表现,出现了一种比开皇五铢更容易流通,也更好用的制式钱币。
之外还有“晋银”,一种和铜钱差不多的银币,在中原地区同样是一种颇为新颖的创新之举,甚至在长远看来,为金银进入流通环节提供了条件。
这个议题在各省已经议论了一段时间,争议比设立折冲府要小的多,各省的官员们都很喜欢这种开元通宝小铜钱。
而李破的意思很明确,和窦建德,萧铣都不一样,在发行新钱的同时大规模召回旧钱,让新钱尽快完全取代旧钱的地位。
所谓钱能通神,统一的币制,和统一的字一样,都是取得正统性的一部分,人们只要认同了新钱,差不多也就认可了这个政权的合法性。
这一点在晋地的地面上表现的尤为明显,想来在关西也是如此,比如出身关西的官员们对新钱没多少抵触,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头。
此时有事晚来的杨恭仁和王泽两人也已就座,不管是设立折冲府,还是发行新钱都和他们关系不大,只是参与朝廷大政是他们为官生涯的一部分而已。
钱币上大家说的不多,因为没什么争议,只户部尚书苏亶为此做了一番比较详细的宣讲,大概就是科普一下这个钱币的制作过程,以及它的优缺点。
新钱的缺点不多,最大的一个就是他和五铢钱在重量上相差太多,也许会让人们担心它不够分量,让自己吃了亏等等。
于是在如何兑换五铢钱的方面也产生了一些困难,所以现实也逼着新钱发行之后,必须将旧钱都收回来,不然钱币流通上会遇到很多麻烦。
这些缺点和困难都还在接受范围之内,所以等苏亶说完,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达成了一致意见,准备明年春天,天气暖和一些之后立即颁下诏令,开始和晋地一样发行新钱。
接下来还有关于田赋的改革,律法上的一些改动,以及一些人事任命,耗费了一天的时间,一个个议题或通过或重新发回各省商讨,由于人到的比较齐整,所以议题一个接着一个,让这次小朝会上的众人过的非常充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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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这也是冬天里第一场重要的朝会,差不多就是对于今年政军两事的总结以及对来年该做什么的议论和商讨。
王泽修订隋律,将收取贵族田赋的标准纳入到了律法当中,这次也明确的提了出来,这种举措在承平时节几乎不可能通过,这触动了贵族群体最根本的利益。
可现在就充满了无奈的意味,皇帝告诉大家要共度时艰,等天下太平了咱们再改嘛,现在大家都出了力,天下一统之后,难道朕会忘记你们的功劳吗?
如果现在诸人都惦记这点小利,那还能指望你们什么呢?
百姓饿了肚子要造反,逃亡,府兵们饿了肚子不愿为你去征战,甚至和百姓一样揭竿而起,这都是不久前发生过,或者说是正在发生的事情,难道说还不够让人警醒吗?
大概意思就是特殊时期特殊对待,等到天下太平的时候,再来议论修改一下嘛,充满了温水煮青蛙的意图。
在晋地施行起来阻力并不算大,关西嘛,门阀势力要多一些,可是否会受到极大的阻力还不很清楚。
在这种小朝会上也看不出什么,在冬天里提出来,就是想让众人有个消化的时间,各省一讨论,等消息传开,就能晓得轻重了。
李破不怎么担心,和之前在折冲府中设学堂一样,都是有阻力也必须推行下去的项目,在人口大减的今日,若在贵族身上还不能收取一定的税赋,那日子也就不用过了。
这些还都是开胃菜,等到合适的时机,开科取士才是重头戏。
晚间李破也没有放臣下们离开,将留守京师的几位大将军也请了过来,在两仪殿摆下宴席,招待这些重臣们。
好在李破治下没有贺若弼,刘静那样的大嘴巴,更没有什么太子,秦王之争,官位缺职也很多,不需众人争抢,所以宴上众人谈谈说说,一派君臣融洽的景象。
众人更是挨个的来拍马屁,用词讲究,花样翻新,哄的李破很是高兴,加之宫里的菜肴越做越和他口味,于是也就多饮了几杯。
茶为涤烦子,酒是忘忧君,这是李破新长的见识,不过你想做个祛烦忘忧之人,并不是喝茶饮酒就能够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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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宴饮的都是他治下最顶尖的那群人,即便他是皇帝也断不敢纵情肆意,说话时都得在脑海中先转上三圈再出口。
皇帝都是如此,遑论臣下了,所以饮酒都很节制,谈论朝野趣事的多,说正经事的少,时间稍微长一些,各人的性格,才情,思维是否敏捷,智商是否在线等等就都分出了层次。
那滔滔不绝,顾盼飞扬的不一定有多高明,那沉默寡言,神情阴郁的也不一样有多少城府
李破笑看众人,众人也在时刻观察着皇帝,这就是宫中宴饮重臣的节奏,谁若掉以轻心,异日身首异处的时候你也别埋怨。
像李渊办的百兽宴就不同了,那是君王为了愉悦自己而设下的宴席,其间宴请的人物都是京师“名人”,严肃性上没法跟李破这里相比。
李渊是正经的贵族出身,喜欢享受,当了几年皇帝,还是不改初衷,在天下纷乱的今日,多少有些不合时宜。
冬夜来临的快,吃吃喝喝,没有歌舞相伴,颇有些无趣。
可你要问参会之人是否这么想,那一定会得到否定的回答,大家都很想多参与几次,因为这位皇帝勤于政务,好像很少与臣下相会,那么来宫中参与宴席的机会也就会显得越来越珍贵。
在宫门落锁之前,众人纷纷辞别而出,李破也有些累了,晃晃悠悠的奔清宁宫寻婆娘说话去了。
这样的小朝会一连开了三天,大致上将明年要做的大事都梳理了出来,皇帝案前的奏折一下就多了起来。
臣下们都想趁这个机会多多进言,如果能拿到这次小朝会上来讨论那就最好不过,因为那也就证明你上奏的事情非常重要,而且皇帝和同僚们大多认为可行。
而朝臣们的功劳就在其中,和军功不太一样,没那么明确,可日积月累下来,就是你为政的资历了。
哪一天你升迁了,成了宰相了,回头望去,你上奏的每一件事情,都不是徒耗工夫,皇帝会看在眼里,同僚们同样会看在眼中。
忙了几天,李破终于稍稍轻松了下来,冬天里皇帝过的要比之前好的多,没什么急着要办的事情。
蜀中战事进展还算顺利,因为没有像姜维那样的名将屯兵在侧,得去专门对付他,所以张伦和宇镬两部成功汇合于绵谷,正在准备进攻剑门。
蜀中郡县的抵抗并不激烈,也没有遇到大军决战的情形,只是天气和道路太糟糕了,只这一路行军,就让张伦部吃尽了苦头。
虽然一路上没有遇到激烈的战事,可经历了无数次骚扰,给张伦以及部下的将领们一个很不好的印象,蜀中的人们已经穷疯了,眼见大军路过,也要下山来抢夺,让人烦不胜烦。
于是李靖的作用便凸显了出来,正是他建议在入蜀之前准备充足再行起兵,让大军的损失变得可以承受,不然的话,很可能此次入蜀就将成为一次失败的教训了。
宇镬部也并没有在汉中停留,只留下了五千人马,令各部降军配合他们对周围郡县进行清理,并打通前往陇右的道路,然后率大军主力轻取百牢关,南下绵谷,与筋疲力尽的张伦部汇合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