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冷静下来,确定她不会乱喊之后,拓跋纮才缓缓松开了覆在她唇边的那只手,温热柔软的唇瓣离开掌心那一刻,他有些流连般拿指腹贴擦而过,带起一阵细密的战栗。
阮阮尽量让整个身子都缩在水中,余光往一旁瞟着,想要确定这人到底是不是拓跋纮,正琢磨着说辞准备套话,冷不丁外间响起了敲门声。
“娘娘,可有什么事?”是绛珠的声音,她就在门外,应该是听得内室有动静,这才上来敲门。
粗粝的大掌顷刻滑至了颈项间,纤细的脖颈似一枝脆弱的花茎,一个不慎就可能会被折断。
阮阮整个人都重新紧张起来,她咽了咽口津,尽量让自己语调听起来镇定,“没......没事,稍微滑了一下。”
脖间的禁锢似乎松了些,他并没打算杀她,只来回摩挲着,倒像是有事商量一般。
想通了这一点,阮阮略略舒了口气,朝着门外吩咐道:“你先下去吧,有事我会唤你。”
“是。”绛珠也没多想,以为阮阮因得方才的不愉快不想看见她,只犹豫了一瞬,便退了出去。
耳听着脚步声渐悄,阮阮心思一转,试探着问道:“四殿下,是你么?”
原本也没打算隐藏身份,甚至她能这么快将他认出来,拓跋纮的内心里竟然升起了一股隐秘的愉悦,他收回手,顺势将面罩摘了下来,双手撑在浴桶边上俯视着她。
“没错,是我。”
没了桎梏,阮阮回头,果然看到了那张熟悉的俊脸。
只是今日的他看起来有些狼狈,发辫有些松散,发丝几许凌乱,左侧脸颊与眉骨处有面积不小的擦伤,穿着一袭黑色劲装撑在浴桶弦上,尽管看着仍旧威压不减,但她猜测他可能受伤了,因为她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儿。
她的秀眉微微蹙了起来,试探着问道:“你受伤了?为何来这里?有人在追你?”
伤口失血过多,还中了瘴气,人有些晕眩,他不知道为何就到了此处,但想来也确实没有比这里更合适的地方了,拓跋纮捏了捏眉心,并不直接回答她的问题,“我要在这儿待几日,你必须为我保密,等伤一好我就离开。”
?
阮阮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不可思议,仰首质问道:“这儿是指我的寝间吗?”
因得这个动作,胸前水波荡漾了起来,露出来白腻的肌肤上泛着一层醉人的绯色,也不知是在温水中泡久了,还是因为羞恼,又或者二者兼是。
拓跋纮的目光倏地变得深邃了起来,她也反应了过来,脸涨得通红立马往水中缩了缩。
乌发如云,偶有绒发垂落,贴着完美的颈部线条,单薄若削的肩膀像一只翩跹的蝶,让人忍不住去想那水波之下该是何种风景。
本能的觉得危险,拓跋立马纮警觉的移开了目光,捂着伤口侧身背对着她,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阮阮被他理直气壮的厚颜无耻给震惊了,“四殿下,不管怎么说我也......很有可能成为你的庶母,你觉得你这样真的好吗?”
不说这还好,一说这,拓跋纮讥笑出声,“你算得我哪门子庶母?有金策玉印还是圣旨封号?”
被这一问,阮阮脸涨得通红,她原本也只是想提醒他她们身份有别,却没想到反被戳了痛脚。
感觉到身后呼吸都停了一瞬,他越发恶劣地扯了扯嘴角,捏着她的下巴迫她靠近了,“你想算那就姑且算吧,不过儿子受了伤,母亲照顾一下难道不是理所应当?”
因得离得太近,他灼,热的气息喷涌在面颊之上,阮阮觉得有一口老血哽在心头,差点没被憋死,忍不住想要反驳两句,一张口脑中却突然闪过一些片段。
不对劲,拓跋纮杀人眼睛都不带眨的,对她也从来没手软过,什么时候愿意跟她斗嘴皮子耍威风了?这根本就不符合他的逻辑。
那他是为什么?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确实伤得很重!需要她的帮忙!
这个认知让阮阮有些激动,也不计较他的嘲讽了,一边伸手努力去够一旁木施上挂的衣裳,一边挣脱他试探道:“你的伤很严重吧?要我帮忙?我有什么好处?”
就在她的手刚刚抓到衣裳想要往下扯的时候,手腕倏地被人给捉了住,眼睁睁看着衣裳就这么自指尖落了下去。
“你猜得不错,我是伤得很重,”拓跋纮顺势捏住了她的皓腕,语调像是淬了毒的冰,森寒得骇人,“但是在我死之前拖一个垫背的还是不费力的,你想试试?”
“你放开我!放开我!”阮阮低声叱着挣扎着,想趁机摆脱他的钳制,可惜无论她怎么用力,眼前之人都岿然不动。
挣扎中温热的水珠溅了出来,落在她的脸上身上,偏她也不敢大声叫喊出来,若是招来绛珠,发现她若对他见死不救,那之前撒的谎必然会被拆穿,而且她也不想被任何人看见她的这副样子!
只听“哗啦”一声,拓跋纮一把将人给捞了出来,阮阮大惊失色,为了不走光尽量佝偻着身子扒拉住他往他身上贴,急急道:“我答应你!答应你!”
脖子被她像个八爪鱼一般抱了住,拓跋纮单手拖着玉臀,轻嗤出声,“早说这话不就行了?何必浪费彼此的气力?”
目光自两人中间扫过,他意味深长地又补充了一句,“春风坊的头牌姑娘,也不过如此。”
阮阮又羞又气,如水般的眸子恨恨瞪着他,若是眼神能杀人,拓跋纮已经死了千万遍。
被明目张胆的讨论身体,这是她最深的耻辱,也是最介意的事情,他就这么轻飘飘的说出来,她不想在这个时候示弱,张嘴就咬向了他的咽喉最为脆弱之处。
喉结痛感轻微,只觉得冰凉与温热交替,濡湿中带着一些酥酥麻麻的情绪,浑身的血液都往一处汇聚,翻腾叫嚣不受控制的感觉让拓跋纮整个人都躁动起来。
两人之间,就隔了一层薄薄的夜行衣,身体的变化又岂能逃过彼此,他倏地往后退了一下隔开了彼此,阮阮仰首,眼神含着戏谑扫过下方,故作轻快地嘲讽,“尊贵的皇子殿下,亦不过如此。”
伤口的血又渗了出来,他现在确实需要她真心实意的帮忙,至于其他......
秋后算账也不迟。
拓跋纮松开了她,“你之前设计昙予,她的尸身可还在地藏殿里点着天灯,不管如何算我帮了你,这次你回报于我,咱们之间的旧账一笔勾销,我不会拆穿你的身份,往后也不会再找你麻烦。”
这是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阮阮实在不敢相信,他能有这么好心?
人一落地,她趁机背对着他,立马躬身弯腰捡了衣裳将自己裹了个严实,“你说话可算话?”
浑圆的、笔直修长的、玉质般的匀亭骨肉一晃而过,却有极强的冲击力,让他浑身每一处都在叫嚣着想要攻城掠地。
拓跋纮觉得自己一定是因为受伤了,否则那处怎么会不受自己控制,这是向来习惯了掌控的头狼所万万不能接受的。
他向来是个狠人,借势整个人往浴桶边沿按去,浴桶弦正好紧紧抵在他后腰的伤口处,鲜血再度汨汨流了下来。
额上有细密的汗珠渗了出来,他脸色倏地惨白,偏偏朝她诡异笑着,“你以为我是你?”
这话让阮阮有些心虚,当初确实是她骗了他,不过仔细一想,抛开两人龃龉,答应他确实没有坏处,他若信守诺言,是好事,不守诺言,大不了就是现在这样子,而若是不帮他,除了出口恶气,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不说,还有被绛珠拆穿的风险,权衡再三,她决定干这一票。
阮阮脸皮还算厚,拢了拢衣裳大着胆子靠近了他,“你要我怎么救?我不是大夫,不会治伤。”
因为胡乱的裹了件衣裳,她的一张小脸被围在衣料间,衬得只有巴掌大小,发髻略有些松,额发耳发散了下来,在昏黄的灯光照耀下,她光洁白皙的肌肤泛着温润的光,连每一根细小的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若她并非真心,非要鱼死网破,他还真拿她没有办法,好在她想通了,拓跋纮一直撑着的那口气忽然泄了下去,用最后的力气指了指绢纱屏风。
“在它之后的墙上有一个空砖,你找到之后打开,里面有药,是......”
话未说完,他再也坚持不住,长腿一曲,整个人都倒了下去。
“哎哎哎,拓跋纮!”阮阮下意识伸手去扶,可是他人高腿长的,她哪里扶得住,差点没给她压趴下,好在她身体还算柔韧就势一跪这才躲过了一劫。
“四殿下?四殿下?”她摇了摇他的身子,“喂?拓跋纮?!”
原来之前不过虚张声势罢了,他如今是当真晕过去了,阮阮也是这时候才发现,他的夜行衣几乎整个全部都湿透了,而下半身黏糊糊的,她看着自己的手,暗红的颜色触目惊心,她这才知道,这不是雨,是血!
顺着血迹的源头,她将他稍稍侧了起来,顺着撕开了他的衣裳,这才发现他的后腰至侧腹有一道长长的伤口,皮肉翻飞十分可怖,而腰间的蹀躞带上,除了匕首刀鞘,还有一个十分古怪的香囊,阮阮在春风坊是学过调香的,若是没有闻错,这香似是御兽一类,他身上如何会有这些东西?
来不及深思,阮阮摇了摇脑袋,当务之急是必须帮他把血给止住。
可是该怎么止?她的目光情不自禁看向了对面的绢纱屏风。
那后面当真会有空砖?他如何知晓?
阮阮来不及多想,赶紧推开屏风往后,看着眼前一整面的粉墙,她灵机一动,拿手自上而下一点点叩着,没多久竟然就真让她听到了空响。
她捡了方才那把匕首,用刀柄狠狠敲着墙面,墙粉簌簌落了下来,没多久就露出了一个两掌见方的檀木小箱子。
阮阮欣喜不已,将箱子拉了出来,一打开,她有些傻眼了。
方才他话未说完就晕倒了,可这大大小小不同色的四个药瓶,到底哪一个才是止血的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