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蒲忱又想咳嗽了,可跟建丰同志通话是不能像平时那样咳嗽的。但见他立刻掏出了火柴,用肩膀夹住了话筒,腾出了手飞快地擦燃了火柴,又立刻晃熄,火柴头上便冒出一缕磷烟,他赶紧将火柴头凑到鼻孔边,将那缕磷烟深吸了进去。
很奏效,这一招竟止住了他的咳嗽。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话筒里又传来了建丰的回响,“何其沧不应该给李宗仁打电话。陈继承已经抢先报告了总统,告了李宗仁的状,并说这一次再不让他抓共产党他就请求辞职。我问了侍从室,总统当时只说了一句‘知道了’就挂了电话。因此南京这边不可能给陈继承施加压力……”
王蒲忱:“那真给梁经纶同志用刑吗?”
“你的意见呢?”建丰电话那边的声音突然没有了回响,就像真人站在耳边说话!
王蒲忱是三伏天都不流汗的,这时心里吃惊,仍然没有流汗,却用手在额上擦了一下,擦的显然不是汗:“真用刑分寸很难把握,建丰同志。用轻了倒不是怕陈继承不满,而是极可能引起共产党的怀疑。用狠了经纶同志是否能够扛得住?我的意见,能不能让曾可达同志那边想想办法,通过别的关系把梁经纶同志保出去?”
“什么理由?”这次建丰电话那边的声音露出严厉了,“曾可达的任务是对付贪腐,你的任务是对付共产党。你跟曾可达是两条绝不允许交叉的线!你的身份在组织内都是保密的。事情到了你那里往曾可达那边推,想破坏组织原则吗?”
“我接受你的批评,建丰同志。”王蒲忱必须坚定地表态了,“我单线处理,亲自去处理,随时将情况向你报告。”
“怎么亲自处理?说出具体意见。”建丰电话那边的声音缓和了些。
王蒲忱一边急剧地想着一边还得及时回答,这时就是考验他的时候了:“是,建丰同志。我的具体意见如下:一、我亲自刑讯,尽量做到不要太伤害梁经纶同志,同时不引起任何人对梁经纶同志的怀疑。二、我的第一条意见必须建立在第二条意见的基础上,那就是梁经纶同志要能够经受刑讯,什么也不说;我很难排除梁经纶同志经受不住考验的可能性,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说到这里,他有意停住了。
“说下去。”建丰电话那边的声音却不让他停。
王蒲忱:“是。我会及时让他停止说话,但这样一来梁经纶同志就可能要退出组织……这样是不是有些可惜,甚至打乱了建丰同志的整体安排……”
“你不觉得自己的意见太多了吗?”
王蒲忱一怔。
“好好考虑你的第一条意见,收回你的第二条意见!”紧接着就是建丰那边挂电话的声音。
王蒲忱听见那边的电话挂得零乱地响了好几下,显然是话筒放下去时没有准确地搁到话机上——他感觉到了建丰同志的心情非常不好!
心情都不好。王蒲忱蒙在那里,终于憋不住了,剧烈地咳嗽起来。
就在这时,装在铁门边的电铃刺耳地响了起来。
王蒲忱知道这是发生了紧急情况,一边控制着咳嗽,一边向那条厚重的铁门走去。
西山军统秘密监狱大门院内。
就是当时方孟韦开车来救崔中石的那个大院。
大院里还是那栋二层楼,王蒲忱从一楼走廊走到门内就站住了。
隔着窗,他看见大院里站着马汉山,他身旁站着方孟敖!
他们的身后是一个排的青年军!
军统的人比他们少些,全站在楼外的阶梯前,全提着手枪,一排挡在那里。
“拿着枪干什么,内讧吗?”马汉山盯着那个执行组长。
“老站长,不是他们逼迫您来的?”执行组长兀自疑惑地问马汉山。
“谁逼迫我了?谁敢逼迫我?”马汉山向所有的军统们都扫了一眼,“把枪都收起来!”
正如王蒲忱所言,马汉山还真能指挥北平站的军统,军统们都把枪插回了腰间。
王蒲忱隔窗看在眼里。
“有个梁经纶是不是抓到这里来了?”马汉山又问执行组长。
那执行组长这次没有立刻回答,瞟了一眼站在马汉山身后的方孟敖。
“看他干什么?我带来的。梁经纶在不在这里?回话。”马汉山不像受胁迫的样子。
执行组长这才答道:“在。老站长,王站长也在。这个人是他亲自在审。”
“审出是共产党了吗?”马汉山这句话问得很上心。
方孟敖也盯住了那个执行组长。
执行组长:“还没有。”
“不是共产党抓什么?添乱嘛。”马汉山回头望向方孟敖,“叫弟兄们在外边歇着吧,我带你去放人。”
“马局长。”一楼的大门开了,王蒲忱出现在门外,紧接着门又在他背后关上了。
“蒲忱哪,我正要找你。”马汉山显然把他当作晚辈,见他依然站在门边,目光望向方孟敖,立刻又说道,“你们还没见过吧?我来介绍。这位是王站长,我的后任,很有才干,就是身体差了点。这位就是国防部派来的稽查大队方大队长。”
“久仰。”王蒲忱还是站着没动。
方孟敖见他始终站在门口,便没有接言,又转望向马汉山。
马汉山也看出了端倪,径直走了过去,在王蒲忱耳边轻声说道:“那个梁经纶得放了。他是何其沧的助手,牵着美国人的关系。国防部调查组正跟我过不去,不要再在这些事上火上浇油了。”
王蒲忱声音本就微弱:“梁经纶是何其沧的助手我知道,有美国人的关系我也知道。老站长,他跟国防部调查组可没关系,这个方大队长为什么叫我们放人?”
“方家跟何家是世交。”马汉山依然耐着性子,但语气已经加重了些,“只要他不是共产党,看在方行长的面子,也要放人。”
王蒲忱其实心里已经闪过了无数念头,方孟敖的出现有些出乎意料,马汉山来说情更是匪夷所思,倘若能够这样就把梁经纶放了,倒是真解了自己的难题。关键是必须报告建丰。
“老站长。”王蒲忱今天的态度有些不冷不热,“梁经纶不是我们抓的。”
马汉山:“人都在里面,怎么不是我们抓的?”
王蒲忱:“是陈继承总司令亲自下令抓的。我不能放人。”
马汉山眼珠子开始不停地转动了,回头望了一眼方孟敖,又转望向王蒲忱:“我知道。陈总司令下令抓人,也不会点名说要抓谁。放个把人我们还能做主。”
“这个梁经纶正是陈总司令点名抓的。”王蒲忱望马汉山时目光闪烁起来,声音低而暧昧,“就因为他们闹得太不像话,还扣了您,陈总司令认定是共产党在背后煽动,这才点名抓了梁经纶。马局长,您真不应该带他来放人哪。”
马汉山这一下怔在那里,但很快便大声说道:“那你就请示一下陈总司令。总之,没有证据证实他是共产党,就把人放了。”
这话显然是说给方孟敖听的,方孟敖当然听到了,向他们走了过去,同时向王蒲忱伸出了手。
这是握手的姿态,王蒲忱不得不也伸出了手。
一只手指又细又长的手,一只骨节崚嶒的大手!
马汉山望见这两只手,露出了孩童般好奇的神色,又望了一眼二人,又望向那两只手,竟似浑然忘却了身上还有那么多事。
方孟敖的手掌将王蒲忱的手掌轻轻握住了,就像握住一把小葱。
王蒲忱立刻敏感地察觉到了,自己不能抽手,因刚有想抽手回来的念头,对方便紧了一分,自己的手被对方握住了。
紧接着马汉山也有了感觉,方孟敖握王蒲忱用的是左手,右手已经挽住了自己的一条手臂。
一个军统的前任站长,一个军统的现任站长,都在方孟敖亲热的掌握之中了。
方孟敖:“王站长可以打电话请示,马局长带我去先看看人。”
两边的长官都进去了,两边的长官都没有发话,郑营长那一排青年军留在了院内,军统们也都留在了院内。
郑营长这时走近那个执行组长:“门卫的电话可以打专线吗?”
执行组长:“可以。”
郑营长:“快带我去。”
顾维钧宅曾可达住处。
“怎么这个时候才打电话报告!”曾可达严厉地喝问。
那边是郑营长的声音:“一路上都没有电话,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听好了!”曾可达打断了他,“保护他和梁教授的安全,尽量不要跟军统的人发生冲突。”
不再等对方回话,曾可达一只手已经按断了这个电话,紧接着拨号。
“王秘书吗?这边又有了新的情况,建丰同志回了吗?”
对方是王秘书的声音:“还没有。”
“王秘书……”对方竟挂断了,曾可达仿佛有了什么感觉,像个弃妇,怔在那里。
西山军统秘密监狱机要室。
“是,建丰同志。”王蒲忱身上那种斯文气质连同病态都消失了许多,深层的像是斗志其实是杀气显露了出来,“蒲忱能理解你的苦心,用人要疑,疑人也要用。用方孟敖本来就是一步险棋,这个人我今天领教了,没有别的,就是曾文正公说过的‘死士’!死士可用,关键是为我所用。我的理解是否正确,请建丰同志教正。”
“你的理解比可达同志的理解要深。”建丰电话的回响,“我同意你刚才的意见,让马汉山把梁经纶和那几个学生领出来交给方孟敖,陈继承那边让马汉山去交代。从现在开始,起用你的人,严密监控方孟敖。共产党一定会在梁经纶同志以外另外派人跟他联系。你的任务是既要切断共产党跟方孟敖的联系,又要顺着线索找到共产党在北平的核心地下组织,以保证平津的国军与共军前方作战无后顾之忧,保证即将推行的币制改革。”
“是,建丰同志。”王蒲忱这声回答已经完全不像有病的人了。
建丰电话那边的回响:“还有,你刚才提到的那个北平地下党叫‘五爷’的人,毛局长那边今天给我送来的材料报告比较详细。这个人是搞工运出身的,现在管着北平地下党的武装,极其危险。尽一切可能先抓到这个人,不能生擒就当场击毙!”
何宅一楼客厅。
“先生,孝钰。”
客厅门推开时曙光送着梁经纶站在了门口。
何其沧在沙发上坐直了身子。
何孝钰在父亲旁边的椅子上倏地站起来。
“怎么出来的?”何其沧平静了心绪,望着依然站在门口的梁经纶。
梁经纶却发现何孝钰的目光望向了自己身后半开的门,因此轻嗽了一下喉咙,才回答老师:“方大队长送我回来的。他在门外,问先生可不可以进来?”
“快叫他进来呀!”何其沧拄着拐杖这次站起了。
梁经纶却又先望了一眼何孝钰,见她依然站在那里,并没有过来的意思,这才自己转过身去,将门全拉开了:“方大队长,先生请你进来。”
方孟敖的身影从大门进来时,外边的天更亮了些。
何其沧站得很直,两眼一直迎着走进来的方孟敖。
老人的心女儿第一个感受到了,梁经纶也察觉到了,这不只是在礼貌地迎接一个客人,还有一种气场,让女儿和自己的爱徒都端正心思的气场。
何孝钰便能够大大方方地望着方孟敖了。
方孟敖和昨晚在这里时也有了变化:一是那顶空军帽没戴,二是因此更显得不像个军人。跟梁经纶一道,站在门口。
何其沧依然站得很直,目光十分慈和,依然望着方孟敖。
梁经纶这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对着方孟敖:“方大队长,请进去。”
方孟敖是那种特别听话的神态,先向梁经纶礼貌地点了下头,然后走了进来。
何孝钰这时目光不能看方孟敖了,因梁经纶在看着她,她便也看着梁经纶。
很快他们都是一惊。
方孟敖才走到客厅中,便见何其沧向他弯腰鞠下躬去!
“何伯伯!”方孟敖从来没有这样心身皆乱,先是慌忙地举手想行军礼,很快发现并没有戴军帽,立刻弯下腰去改行鞠躬礼,标准的九十度鞠躬礼,停在那里。
何孝钰立刻扶住了父亲,但见方孟敖依然九十度鞠躬停在那里。她这次像是有意不看梁经纶了,只是望着方孟敖。
还有,已经站直了身子的何其沧居然也只是望着方孟敖。
梁经纶突然有一种自己黯然失色的感觉,走过来扶方孟敖时,长衫便没有飘拂起来,而且有些绊脚。
“方大队长快请坐吧。”梁经纶扶起方孟敖,语气也很谦恭了。
“是。”方孟敖走到沙发边,依然站着。
何其沧这时才露出了一丝微笑,手向沙发一伸。
方孟敖依然站着。
“爸,您先坐吧。”何孝钰扶着父亲先坐下了。
“梁先生……”方孟敖依然未坐,望向梁经纶,显然在等他先坐。
何其沧的目光越来越柔和了,他将方孟敖对梁经纶的尊敬都看在眼里,这时忍不住便想看看女儿的反应,目光也只是稍移了一下,还是忍住没看。
何孝钰的目光早已转望向地面。
一个声音,何其沧昨天晚上的声音几乎同时回响在父亲和女儿的耳边:“……拿着枪装救世主……你不觉得方孟敖在学他们吗……”
梁经纶心思何等细密:“先生如果有话要单独跟方大队长谈,我和孝钰先出去一下?”
何其沧点了下头,接着又望向方孟敖:“请坐吧。”
方孟敖这才坐下了。
梁经纶先退了一步然后转身向客厅门外走去。
何孝钰目光望向了开放式厨房灶上蒸馒头的铝锅。
何其沧:“我在看着。”
何孝钰这才又望向方孟敖,点了下头,向客厅门走去。
何宅院内梁经纶住处。
好些天没有回自己这处两居的平房了,梁经纶坐下时也没有看看房间。
何孝钰依然站着,房间里的一桌一椅擦得那样干净,从外面房间也能看见里边房间同样收拾得如此洁净,梁经纶居然毫无感觉,仿佛这不是他的住处。
“没有受伤吧?”何孝钰轻声问道。
“已经带到刑讯室了,方孟敖来得及时。他来得真快呀。”说到这里,梁经纶望向了何孝钰。
“他及时赶来救你有什么不对头吗?”何孝钰从梁经纶的神态语气中感觉到了异样。
“同时被抓的学生都受了刑。我怎么感觉国民党的军统像是有意在等方孟敖来救我?”梁经纶毫不掩饰质疑的目光,可望着的却是何孝钰。
“你刚被抓走我爸就给李宗仁打了电话,李宇清接的。”何孝钰解释得很简短,简短得让梁经纶对刚才的话尴尬。
“紧接着方孟敖这边就赶来救我了?这就能解释得通了,斗争太复杂啊。”梁经纶坐的位子在窗边,能够一眼看到院子,看到紧闭的院门和站在院门外的几个青年军,“昨晚就应该跟你谈学联的决定,不巧方孟敖来了……时间很紧,快坐下吧。”
何孝钰不知道是觉得自己委屈,还是觉得梁经纶可怜,毕竟自己已经接受了组织的真正任务,现在还要来接受他下达的不是指示的指示。走过去,隔着书桌,望着他依然神圣严肃的样子,坐下时,她竟下意识地扯直了裙子盖住膝盖以下的腿,两脚也交叉并着。
梁经纶只是感觉到了她的拘谨,便望向窗外:“学联通过考察决定,为了最后的斗争,必须争取方孟敖,立刻争取方孟敖和他的飞行大队。”
何宅一楼客厅。
“有十一年了吧?”何其沧在想着。
“我们是十三年,何伯伯。三十五年您就到了燕大,何阿姨和孝钰留在上海。”方孟敖纠正他的记忆。
“我记错了,是十三年。”何其沧又望向了方孟敖,“‘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抗战胜利都三年了,你却是有家难归,还要加上一句有国难投。对不对?”
方孟敖一震撼,没有接言,认真地看着,认真地听着。
“我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包括你今早进门时的样子。”何其沧又在回忆了,“你那时都十几岁了,就喜欢偷听我跟你爸谈话,还假装睡着了。我和你爸都知道,没有戳穿你。你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只怕两个人,一个是你爸,还有一个就是何伯伯。”
方孟敖掩饰着复杂的心绪,用一个勉强的微笑算是回答。
“现在何伯伯跟你谈话了,你愿意就交谈,不愿意还可以像小时候一样,听着就是。”何其沧严肃了起来,“我刚才说了一句有国难投,其实并不准确。八年抗战,我们都是在救国。可现在中华民国依然不是一个国。有些人还沾沾自喜,自称我们是四大强国之一。看看你给我送来的那袋面粉,有哪个强国要靠另外一个国家的施舍才能维持一天算一天?天天还要看人家的脸色,受着人家的颐指气使!”
“说得好!”方孟敖由衷地接言了,“我愿意听,何伯伯,请说下去。”
何其沧两手拄着那根拐杖,腰板也挺得很直:“你到北平一个月了,动静很大呀。截第四兵团的粮,查民调会,还要查北平分行。很多人都在拍手叫好,认为你们在干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反贪腐!真是在反贪腐吗?”
方孟敖:“我在听。”
何其沧:“你们能够反贪腐吗?如果能够,那就是真反贪腐。如果不能够,那就是假反贪腐!”
方孟敖:“我来本是想向梁教授请教这些事情的。何伯伯,感谢您这么相信我。您能不能从经济学的角度,告诉我什么是贪腐。”说到这里,眼中满是期待的目光。
何其沧苦笑了一下:“我和你爸留美学的都是经济学,他六年,我八年。到现在我都不懂什么是经济学。尤其回到中国,根本就没有什么经济学。你现在干的事更与经济学无关,你是卷进了政治。真要我教你,在美国学的那一套一个字也用不上。你干的事,中国有句古话,八个字就能概括。”
方孟敖:“何伯伯请说。”
何其沧:“断人财路,杀人父母!”
方孟敖开始还怔了一下,接着笑了。
“不要笑。”何其沧更加严肃了,“国防部预备干部局那么多心腹不用,为什么偏偏用你?因为你愿意理直气壮地‘杀人父母’!因为你连自己的父亲都敢于下手!”
方孟敖:“何伯伯是在劝我?”
何其沧:“你父亲我都从来没有劝过,也不会劝你。只是提醒你,他们昨晚敢抓梁经纶,之后也敢抓你,而且杀你。你以为陈继承,还有那么多人就会这样对你善罢甘休吗?你现在扛着国防部调查组的牌子,那是因为他们有更大的目的需要利用你。一场大风暴就要来了。这场风暴要死很多人,有贪腐的人,也有反贪腐的人!”
方孟敖:“我当然是一个。可想杀我也没有那么容易。”
何其沧摇了摇头,目光像是在望着自己的儿子:“很容易,只要给你安上三个字——共产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