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0 贵不可言

“恭喜李大将军再次扬威河洛!”

蔡大宝入府不久便被请入堂中相见,见面之后便笑语说道:“大王并某等府中群众得闻大将军北去壮迹,深为振奋、与有荣焉!”

李泰闻言后便叹息道:“心中正自遗憾,此行虽然浅有突破,终究无补大事。贼势仍然凶顽,短时未可扑灭啊!”

“大将军年富力强,府下群徒精勇有加,上下同心,贼不足平也!”

蔡大宝又笑着恭维两句,然后便代表梁王当堂诵读起了新年祝词,无非是新年佳节的一些吉利话,过去一年彼此相处的也很融洽,希望新的一年能够携手创造更多美好回忆之类。

同时蔡大宝也带来了许多的礼物,因知李泰娘子如今也在镇中,还特地为夫人准备了不少的日常用物,并且代表梁王母、妃发出邀请,希望李泰的夫人闲暇时前往襄阳游赏散心。

对于这一邀请,李泰倒是比较上心。他由于身份比较特殊,不太好比较频繁的出入襄阳,可若是娘子前往造访,便可以安排护卫的名义派遣亲信甲兵前往襄阳深入了解一番,未必是有什么明确的筹谋,总之也是有备无患。

不过接下来蔡大宝的请求便让李泰感觉自己有点小人之心了:“如今襄阳虽然甲兵充足,但却仍然有欠统御演练,战力如何实未可知。如今又逢多事之年,百姓哀伤而武人大幸。

大王虽然不欲兴戈用武,但为庇护府下百姓计也是不得不为之。大将军乃是天下言兵者中的翘楚,麾下勇将如林,未知能否再使一员大将协防襄阳、兼练甲兵?”

李泰方自盘算着要往襄阳安排耳目,却不想梁王又要主动的开门揖盗。这倒也不是因为梁王愚蠢,换了谁跟萧老七做邻居也不能踏实。在将盘踞郢州的邵陵王萧纶驱逐出境后,江陵势力更加雄壮,自然也让梁王危机感更重。

如今的襄阳,大约是有三万左右的步骑人马,单从数量而言还算比较可观。可是之前被柳仲礼直接率领轻兵攻入城中,可见数量并不等于质量。

梁王虽然也注重拉拢吸收人才,但其年龄和资历注定了吸引力不够。哪怕在襄阳当地,这些大族们也都没有真心实意的拥戴其人。还是在李泰的帮助下提前将京兆杜氏这个隐患扼杀,否则如今情况将更凄惨。

侯景之乱虽然使得下游大量人才西来,但是讲到对人才的吸引力,江陵的湘东王真可以不客气的说上一句:“萤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梁王与之根本不在一个档次,如今投靠了西魏,吸引力更是锐减。

建康方面大量人才都出逃投靠了江陵,诸如之前不满柳仲礼担任盟主的老将裴之高等。而从各方携军勤王者诸如来自岭南的陈霸先,以及当下正在郢州前线与侯景乱军对峙的徐文盛等,基本也都听奉湘东王的命令。更不要说湘东王麾下还有王僧辩、王琳等这样的将领。

所以哪怕明知是饮鸩止渴,梁王也不得不加强对沔北荆州的依赖,因为萧老七这个同族真的要比异国更加可怕。

“梁王乃是明受朝廷敕封的南面王者,协守襄阳一城之安稳,于公于私我都义不容辞!蔡参军久行两处,于总管府群众亦不陌生,未知属意引用何徒?”

对于这样的请求,李泰自然不会拒绝,当即便又笑语回答道。

蔡大宝略作沉吟后,便又开口说道:“行前大王有言,前者助防贺若开府,勇武刚猛,为人敬仰,尤其旧年于城中攻杀柳仲礼,更让城中军民群众皆知其勇。只是听说,贺若开府已经被召回朝中?”

李泰听到这话后顿时一乐,感情在北边人缘差到极点、一臭臭一窝的贺若敦在你们襄阳反倒成了香饽饽?看这架势,还想让我奏告朝廷把贺若敦放回来再派给你们?

当然,除了勇武强悍之外,梁王之所以属意贺若敦,估计也是因为这家伙实在人缘差到在襄阳没朋友,所以才放心使用。

“贺若开府如今倒是正自引军归镇途中,但仍然是有一些军务缠身,需待交割完毕才能另作任用。”

把贺若敦放在襄阳倒也是一个好去处,不过李泰还是打算让更多将领熟悉一下襄阳的军备和城防诸事,于是便又笑着说道:“蔡阳城梁开府,同样也是一位知兵宿将,兼且久处彼境,同雍府人员也并不陌生,可以暂去襄阳助防。此间可以另配精勇步骑千员同往,集训将士、以充军胆!待到年中,再以贺若开府更替,蔡参军意下如何?”

蔡大宝对此自然没有什么异议,明知是饮鸩止渴但还不得不为,那毒性如何已经不在考虑之中,重要的是剂量需要给足。

在接见完蔡大宝之后,李泰便又安排人员将邵陵王萧纶的使者召入府中相见,想看看这个老六有什么意图。

萧纶的使者名叫韦鼎,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入堂之后自陈身世,李泰才知此人出身京兆韦氏,乃是南梁名将韦睿的孙子。

得知这一点后,李泰对其态度也有所好转,笑着说道:“韦侯壮名,仰慕已久,前又有闻韦护军建康勤王忠勇死战,可谓是满门壮义。今日于此幸见韦侯后人,实在是大慰心怀!”

“徒恃祖荫、潦草度日的不器之徒,实在难当李大将军赏识夸奖。李大将军驰名南北,功业之壮天下皆知。某今幸为邵陵大王遣作走使,得趋大将军门前,因仰盛容,如沐春光!”

韦鼎听到李泰对其家门盛赞,于是便也躬身回答道。

李泰倒是很乐意跟南梁人士见面交流,因为他们普遍说话都挺好听,眼前的韦鼎也不例外。但是好听归好听,如果来意不善的话,那也照样坏人心情。

所以在客气完毕之后,李泰便又沉声道:“你主邵陵王与我乃是分处南北、两不相干之人,今却遭其频频滋扰,请问韦君此人究竟意欲何为?莫非欺我荆州甲刀难用!”

韦鼎方自入席坐定,闻言后忙不迭又起身道:“今者奉命而来,正为化解彼此误会。古语有言,闻人封丧,助者为义。邵陵大王家国遭变,虽有匡扶之心,憾无平贼之力,今更痛失容身之所。有扰境野,是非本意,只因家国祸乱未定,难弃此身,听闻李大将军豪义之名,欲托恐拒,以至于误会丛生……”

听到这韦鼎姿态放的还比较低,李泰眉头才略有舒展,旋即便又说道:“邵陵王叩门来问,是想让我如何助他?”

“大王今为宗家之长、家国所仰,只因嫉恶如仇、除贼心切,急于论战而失于控御,以至于势力荡无,更为门下丑恶所逼,为免天下见笑,故而出走泽野、不与争锋……”

瞧瞧,这就叫专业!

如果不是深知这邵陵王是个什么德性,李泰都要被韦鼎这一番陈述感动起来,如果不是这个萧老六的瞎折腾,侯景的叛乱也不至于发展的这么快。尤其这家伙在建康勤王一系列的表演,就差把幸灾乐祸写在脸上了,除了送给他老子几百个鸡蛋,其他任何行为也都没体现出丝毫的忠孝啊!

“今者雍府得幸于霸朝,大王虽悲亦悯,一根之蔓相互绞杀,得有所托亦是一幸。今者大王使员来告,荆府望似清雅、实则污浊,虐杀亲党,有负家国,实非能与谋事之类。如今侯贼乱军汹涌西进,荆府未必能阻,一待贼势踏出郢州,汉东亦将难免遭乱。”

韦鼎又一脸严肃的继续说道:“今者大王于齐昌境内业已招聚卒员万余,足堪与贼一战,但是齐昌城野狭促,难能从容论战。所以恳请李大将军暂借安陆,非为窃地自肥,而是请为大将军南面藩篱。但能拒破贼师,皆大将军功!”

李泰听到这话后又笑起来:“我敬韦君家世,所以不出恶声。邵陵王失势不安,皆是自取。安州入我辖治以来,官民才得享安宁,实属不易,我绝不准外人滋扰。至于侯景之军会否来扰,亦不需邵陵王为我操心,他若敢来扰我,应是你梁家之福!”

听到这话后,韦鼎脸上便流露出几分尴尬之色,略作欠身的说道:“韦某亦是贼乱劫中苟存之徒,幸在大王收容得活至今。此番趋见皆因王恩所使,未敢狂计能够纵横迷惑大将军。大将军敬我祖先声誉,让我倍生感激,临别之前,请以一言以赠。”

听到这韦鼎还算识趣,不再继续纠缠,李泰也好奇他想要对自己说什么,于是便笑语道:“韦君请言。”

“韦某有负家学,尤亏孙、吴之术,是故乱世无用。但却浅通观人之法,因见李大将军天庭明润,正有紫气氤氲而生,贵格呼之欲出!”

韦鼎望着李泰认真说道,旋即便又说道:“但此贵气之中亦有赤光隐现,运中藏劫,不可不查。若是李大将军能够消解此劫,自此以后当是贵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