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分钟的早读,让姚雀觉得过得格外的漫长。六班的学生都穿了校服,整整齐齐,像一群小萝卜头种在土地里。偏偏有一个特立独行的少年,不穿统一的校服,从差班跑到尖子班来上早读,心思很不纯正,不仅抢了她的语文书,还在教室里带头讲话。
下课铃声响了,姚雀回到座位上,六班人陆陆续续地跑出教室,去上厕所、买早餐。
几个女生在后门边的座位说笑,其中就有刘晓鸥。女孩儿们不知道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亲密地推搡着。刘晓鸥不经意地就被推到了后门边,卫一泽现在坐的课桌桌角。
刘晓鸥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着卫一泽,善意地提醒:“我们班第一第二节课是数学课,年级主任的课,你懂的。”
年级主任是出了名的严苛,一个戴着轻微度数眼镜的年轻男老师,经常抓人在走廊罚站。他抓住学生有的弱点,各种惩罚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最算是两个差班生里最野的男孩儿,对年级主任多少都有些畏惧。卫一泽是年级主任眼里重点盯梢的对象,不过因为卫一泽的爸爸多年以前资助过年级主任读书,年级主任对卫一泽还算包容。
卫一泽无聊地把姚雀的语文课本掂来掂去,看向刘晓鸥,笑道:“没事儿。”
姚雀坐在前面,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后面这人结尾的卷舌音,跟其他男同学口里说出来的,都不一样,在姚雀看来简直是带着十二班的骚气。
她低头整理抽屉,把今天上午老师要讲的练习本和试卷找出来。高三第一学期,尖子班已经开始车轮战做试卷,还有重复讲解高一至高三的知识点,抽屉里每天都有新卷子。
卫一泽坐在后面,可以把她的抽屉看得一清二楚,全是课本、练习册和试卷,收拾得整整齐齐。角落里藏着一只小屏幕手机,看起来是登录□□都要花上很久的那种低端配置。
姚雀感觉到了后面的人在偷窥她的抽屉,她把抽屉里的东西往里推,一包七度空间的卫生巾差点掉出抽屉,她慌慌张张地抓在手里藏进去。
藏什么呢?卫一泽站起来弯了腰,凑去看。
姚雀感觉有人靠近了,回头凶巴巴地瞪:“看什么看!”
这回卫一泽看清楚了,女生用的那种东西,这有什么好藏的。十二班的女生经常大大咧咧地跟异性普及哪个牌子好用。
这都要藏?这小女孩清纯得没边儿了吧。
张明家这家伙刚溜到六班后门,就看见文怡的小同桌用凶巴巴的眼神瞪着本班少爷脾气的卫一泽,关键是他还挺有滋有味地。这要换成在十二班里,大少爷早就不耐烦地丢了课本走出教室到处浪了。
张明家屁颠颠地喊:“卫哥,文怡呢?”
卫一泽丢给他一个“你好烦”的眼神,“我哪知道?”
张明家在心里骂了一句“卧槽”,面对我们你就好烦,面对文怡的同桌你就挺有滋有味的?
张明家转而望向姚雀,轻声轻气的:“文怡的小同桌,你知道文怡去哪了吗?”
姚雀转头看他两眼,自从那次文怡跟她说了事情的原委,加上那天这人还帮她说话,她对张明家和袁烈的印象也就没那么差了。她点点头:“文怡去办公室拿老师改好的试卷了,马上回。”
搞定文怡,从她的同桌开始,刷好感很重要。张明家勾了勾卫一泽的肩,“卫哥,那天被狗咬的事,你找我,我给你做牛做马。如果你不幸因为狂犬病英年早逝,我就当你爸儿子,将来替你赡养老人!”毛线个狂犬病,他们三人只是一开始被狗嘴咬了裤子,后来一路狂跑,把三条狗都累得够呛。卫一泽觉得自己命贵,非要去医院打狂犬疫苗。
卫一泽笑骂:“给老子滚!”
张明家嘿嘿笑。
刘晓鸥站在一边没走,余光一直瞄着他们两个十二班的人。
张明家猴精似的,这女孩儿一直不走,站在旁边偷瞄卫一泽。他努了努嘴,眼神斜到刘晓鸥的地方。
卫一泽用眼神回他:“你喜欢你上?”
男孩们之间有特殊的眼神交流语言,张明家立刻摇头。
文怡捧着试卷回来了,分给教室里座位最前边的几个人分发试卷。张明家望着文怡心驰神往,然后给了卫一泽一个交流的眼神:“我喜欢这样的。你喜欢哪样的?”
卫一泽的眼神回答了:“你猜?”
张明家:“……”一点都没有分享精神。
姚雀对后门边的人也挺烦的,多少猜到一些他们在用别人不懂的交流方式说着什么。她在心里祈祷,快点上课吧,下节课是年级主任的课,如果卫一泽还不走,年级主任会管的。
终于上课了,卫一泽竟然还没走,还坐在后面边的座位上,语文课本也没有还给她。
年级主任空手走进教室,这节课还是讲试卷。
姚雀期待地把老师瞧着,不穿校服的卫一泽肯定会很快被老师发现的。年级主任跟李琴老师不一样,年级主任要管理整个年级的学生,年级主任一定会把卫一泽赶走的,她这样想。
年级主任马科常果然很快看见不属于这个班的卫一泽,他的语气颇为严肃:“你们班今天怎么多了个人?”
六班人齐齐看向卫一泽,都在想,胆子不小啊,年级主任的课也敢蹭?
卫一泽很淡定地接受了所有人的目光。
快把他赶走吧,姚雀在心里祈祷。
马科常空手从讲台走下来,经过的地方,没人敢说话,一个个大气不敢出。
马科常敲了敲卫一泽的桌角,“不在你们十二班上课,跑来这里干什么?”
卫一泽把语文课本在桌面上摆好,又拿起唯一一只破烂的水性笔郑重地摆在旁边,很认真的口吻:“十二班的数学老师没您讲得好,我过来旁听。”
周围人想:少爷,这是数学课,你摆个语文课本说来旁听?这是什么骚操作?
马科常的目光在卫一泽整个人的上下前后逡巡了一圈。他表情严肃地点点头,对这话很认可,于是抬脚走回讲台,让大家拿出试卷开始讲解了。
姚雀各种想不通,平时马老师是很严苛的一个人,违反学校纪律的事情他肯定会管。为什么他没有把卫一泽赶走?
卫一泽伏起上半身到前面去,姚雀的头发丝晃到他脸上,他悄声解答了她内心的疑惑:“失望吗?马科常二十二岁才念大学,是我爸资助的。他每年过年都去我家,我管他叫哥。”
姚雀:“……”这欠扁的解释,这躲不开的人情社会。
这次的数学试卷比较难,马老师讲得慢,每一道题都在黑板上演算过程,也就没有再走下来。
“这道题,正确答案选A。很多同学都写了B,B的这个答案是错的。”
很多人都错了这道选择题,交头接耳地讨论。
卫一泽踢了踢姚雀的椅子,问:“为什么选A?”
姚雀努力压下心中的火,上着课呢,这人怎么这么烦?
文怡轻轻拉了拉她的手,意思是让她忍一忍。
旁边的同学传递了一张空卷子下来,卫一泽接了,铺平在课桌上。
姚雀略微讥诮地说:“我告诉你为什么选A,你听得懂吗?”
卫一泽微挑眉,“怎么听不懂?瞧不起人?”
姚雀低头在草稿纸上写了简单的过程,举着草稿纸,给后面的人看,然后耐着性子,讲解了一遍。
末了,她问:“听得懂?”
卫一泽摸着下巴摇头,“听不懂。”
看吧,就说你听不懂!浪费她的口水!
讲台上的马科常话语一顿,说:“好,现在我给大家用最通俗易懂的方式讲解,就算是卫一泽也能听得懂的方式。这道题,下次再遇见的时候,不能再错了!”
六班人回头瞄了瞄卫一泽,他举着姚雀的草稿纸尴尬而不失礼貌地朝大家微笑。
很明确了,现在整个教室里,智商最低者,卫一泽。
马科常开始讲了,他对卫一泽以前掌握的知识程度还是很了解的。卫一泽还小一些的时候,他给卫一泽补过课,后来卫一泽再长大一点,性子野了,压根就不愿意让他给补课了。
马科常讲了一遍,问:“卫一泽,你听懂没?”
卫一泽摇摇头,跟听天书似的。
这里是六班,大家以学习成绩好为傲。有人的脸上已经表现出不屑了,差班生就是差班生,老师都讲得这么详细了,还听不懂。
马科常放弃了:“算了,不能浪费全班同学的时间。我继续往下讲,你下课后可以自己来找我。”
反正听不懂,卫一泽干脆趴在课桌上。下课去找马科常听讲题目?不存在的。
姚雀快速地回头看他一眼,又转回来看向黑板,第一次主动跟他搭话:“马老师讲得很详细了,你的基础这么差?”
卫一泽上半身趴在课桌上,一颗脑袋笔直地竖着。他慢吞吞又调笑地,“是啊,你肯不肯教教我?”
她回头飞快地瞄一眼现在整个教室里最蠢的人。
在他以为前面的这个小姑娘心软了会说教他时,却听见她板板正正的音调,“不教。”
他低着头,脸朝课桌,笑得不可开支。这女孩儿咋这么有趣呢?比十二班的人好玩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张明家回了十二班后,痛心疾首地跟周围人说:“卫一泽太浪了,骚到六班去了。刚才我在六班的时候,那边几个小美女还在偷看卫一泽。可怕啊!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