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乔虽说不缺少新新女孩儿的某些“缺点”,但她对情感的认真程度还是很值得称许的。敏感的方舟迅速发现了她与大胡子之间出现了情况,并表现出了明显的乘虚而入之心。舒乔马上切断了他的痴念,不给对方任何一点缝隙可乘:
“方舟我告诉你,以后你别总是影子似地盯着我。你要想成心坏我的事儿就明说,咱们三个人坐在一起说明白了也行。我最腻味你这种粘糊糊走哪跟哪的劲儿,你以为毁了我们的关系你就是我丈夫啦!见鬼吧你!”
这话搁在一般男人身上,不抽她大嘴巴也会扭头就走。可是方舟最大的长处和短处都在这儿。他不怕舒乔发脾气,他能忍、能磨。舒乔也懒得做任何解释。砸过门以后,舒乔没有再约冯燕生。不着边际的猜想和无时不在的想念折磨着她,使她痛苦不堪。她忍着,用老话说:我已经是你的人了,用得着这样避而不见吗?稿创作也不是这样呀——莫非真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事情么?
她渐渐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其中作怪,尽管没往深处想,却实实在在触及到了这一点。难过了就哭,哭够了打电话给方舟,约他去了一次好望角酒吧。赌气似地喝了不少酒,两个人东倒西歪地打车回家,在车里哈哈大笑,说一些特没劲的话。方舟偷偷搂她,她咬了方舟一口……
在所有的分析思索中,她只有一次接触到了爸爸的死,这实在是很奇怪的事情。她脑子里闪了一下,并记起那个晚上司徒雷的确当着冯燕生的面指责了她。可是她觉得,这不应该成为冯燕生疏远自己的理由。这是两码事!
幼儿园说话就放假了。舒乔曾经有过打算,想利用假期和冯燕生去南方松弛松弛。父亲的死使她身心俱疲,放松一下是很必要的。从天而降的爱情激活了她内心所有的浪漫神经,她设计的初步方案是海南岛……想不到,感情似乎赶上了什么突如其来的寒流,使以上打算随之降温了。
方舟在车里被她咬了一口后,肯定是觉得自己有“非礼”之举,没好意思再来纠缠她,这使舒乔在接下来的一天中寂寞难耐。她几次拨通了冯燕生的电话,又急忙压断了。她从未这样胆怯过,怕再次受伤,更怕说话不小心伤了对方——这时她已经完全明白了,即便没有那次炽热的性爱,冯燕生也注定是他最渴望的那个男人。这一点变不了啦!
她被一种可怕的宿命感征服了。就在这难熬的状态中,警察的电话来了。
“是我,还记得吗?”司徒雷看着小区外街上的车灯。
他听见舒乔哦了一声:“你是司徒队长。”
司徒雷瞟瞟唐玲,低声对舒乔道:“对,是我。你有时间么,我们有些话想和你聊聊。”
“聊什么呀?还没聊够呀。我觉得特别没意思。”舒乔的情绪很低沉。
“谈谈心总可以吧。”
舒乔短暂的沉默,终于答应了:“行,你们在哪儿?”
“我们此刻就在你楼下不远的老年活动中心旁边,那儿有个门球场。”
“行,我就来。”舒乔压了电话。
司徒雷把手机梳子那样地在头发里来回弄着,对唐玲说:“我听出来了,舒乔在期待一个男人的电话。”
“冯燕生。”
“嗯,肯定是。咱们的观察与论证没有问题。昨天晚上王鲁宁和李东娜悄悄与冯燕生见了面,恐怕也是因为冯、舒之间的情绪变化所致,这说明相关人士思考的焦点已经很清楚了。”
唐玲嗯了一声:“王鲁宁和李东娜很注意行动的保密性,足见心里有鬼,这个鬼就是冯燕生撒谎掩饰的那‘1天时间’。”
“没错儿。谈话的时候咱们不要太直,因为现在的谈话已经不具备相互信任的基础了,舒乔对我们有心理存戒备——注意,她来了!”
果然,路灯下舒乔的身影向这边走过来。
司徒雷补上一句:“40万元巨款的事由我来问,你别插嘴。”
“知道。”
这是司徒雷临时决定的一次谈话。王鲁宁和李东娜在此种时刻与冯燕生见面,并且把行动搞得诡诡秘秘,足见有大事。冯燕生分明就是这大事情的焦点。而如今对冯燕生除了暗中观察外,绝对不可轻易触动。于是,找舒乔也算是迂回之策了。上一次是刺激冯燕生,这次看看舒乔的反应。
舒乔的态度还算礼貌,但仅仅限于打招呼,打完招呼就不言语了,靠在门球场的铁栏杆上等着司徒雷问话。
司徒雷低声道:“舒乔,你气色不太好,没生病吧?”
舒乔望着远处那几幢老楼,声音淡淡的:“我很好,谢谢。有什么事你们就问吧。我不想闲聊。”
司徒雷道:“闲聊有时候也是工作。”
“那是你们的工作,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现在一点心情也没有。聊聊聊,凭两张嘴皮子就能破案呀!”
司徒雷有些恼:“舒乔,你过分了吧!”
“对不起,我道歉还不行吗?”舒乔很烦的样子,“我现在很不愿意提及我父亲的事,它悬在我心里像块石头。换成你们试试。”
唐玲委婉地说:“舒乔,现在破案工作正在进行,你父亲的案子还没有封档变成积案,咱们都应该积极些。”
“你们也太积极了,都堵到人家家门口了!”
“不至于影响什么吧……比如个人生活。”司徒雷试探性地问。
舒乔领会了,抬起头道:“我们的关系还不至于那么脆弱,谢谢关心!”
“你怎么脾气这么大呀,谁招你惹你了!”司徒雷又恼了,“案子现在有了一些进展,有一些情况我们想和你交换一下。你怎么像吃了枪药似的!”
舒乔这才就过头来:“哦,是吗?对不起。”
见情绪有所缓和,唐玲机灵的插进一个话题:“嗨,你那个画画的男朋友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他那把大胡子特别独特。”
“是吗。”舒乔眼皮一眨一眨的感觉上很委屈。
唐玲继续努力,想把冯燕生这个话题引向深入,但是没成功。他瞟了司徒雷一眼。有几个滋水枪的男孩子疯跑过去,滋了司徒雷一腮帮子水,后边追赶着一个老太太。司徒雷朝旁边让让,点上一棵烟:“舒乔,那天我看见你男朋友了,就是开小奥拓那个小伙子,叫方什么来着?”他这里故意用的是“男朋友”。
“他叫方舟。”舒乔耸耸肩,把长发用力摔到脑后,“方舟不是我男朋友,仅仅是朋友。”
司徒雷给了唐玲一个眼色,对舒乔道:“舒乔,咱们言归正传好吧。你可以朝我们发火,我们的工作还是要做的。听着,现在案子进行的还是有成效的,我们正在多方面搜集线索,试图弄清这案子的基本轮廓。由于不久后又发生了一起案子,牵扯到盛达集团一个人,所以我们考虑你父亲的被害十有八九和他的身份及业务内容相关。另外,40万元来历不明的收入那事儿我们也想再问问你。”
舒乔转身盯住司徒雷:“你刚才说……盛达集团?”
“对,又出了一条人命——盛达集团的。”司徒雷简要的说了说杜晓山之死,最后问,“想想看舒乔,还能想起什么事吗?”
“别忙,等我想想……噢,怎么搞的!”舒乔敲着自己的太阳穴,“盛达集团是吧,我有印象。真的,我印象里出事前的一段时间我爸爸最常挂在嘴上的就是盛达集团了。他好象说过一些事情我不太懂,而且吞吞吐吐总是欲言又止。”
“可能那正是窝在他心里难以说出口的事。不着急,慢慢想。”
舒乔这回真的重视了,咬着手指头回忆了半天,但终归徒劳:“不行,想不起来了。我爸的话东一句西一句的,比较专业。再加上我根本就没留意去听。不过……你们刚才说到的40万巨款,我可以提供些情况。”
舒乔便把发现这东西的经过实说了,说完她感到浑身轻松。
虽无大用,但也能说明舒可风当时是何等不安。司徒雷明白舒乔为什么上一次不说明,她是爱她爸爸的。
“嗨,你朋友来了……”司徒雷用下巴朝远处指指。
舒乔扭头,一眼就看见了靠在小奥拓前的方舟。一股子邪火冲上脑门子。她强忍住:“司徒队长,咱们上楼说去!”
司徒雷摆摆手:“何必呢,叫过来一起聊聊嘛?”说着朝方舟招招手。
方舟慢吞吞地走了过来,舒乔大叫:“你来干嘛?”
方舟说:“我的车修好了,想带你去兜风。”
“我不去!我有事!”舒乔根本不领情。
司徒雷对方舟说:“待会儿你带我们去兜风好了。”
后来事实证明,方舟来的确实忒不是时候。舒乔的思维被分散了,再也无心去回忆什么,余下的时间等于东拉西扯,说的大多是没用的。直到舒乔甩下一句“拜拜”愤然走掉,才从方舟嘴里捡了点儿有用的东西。
“她确实不爱我,她被一个破画家迷上了。”
“画家?!”司徒雷和唐玲一起装傻。
“破画家!”方舟愤愤然,“不过这些天他们好像有些不对劲儿,估计快黄了。活见鬼,鲜花怎么插在牛粪上!”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在闹磨擦么?”司徒雷不放弃任何询问的机会。
方舟却说不出任何东西。分手后司徒雷对唐玲说:“看来舒乔一点儿都没意识到她和冯燕生之间的问题出在哪儿!否则会流露一些的。”
“嗯,只能寄希望于冯燕生那头儿了。”
舒乔冲回房间的时候,电话正在一声接一声地响,她以为是司徒雷的,没有搭理。从窗口往下瞧,见警察还在和方舟聊。于是她隔着沙发背把话筒抓在手里。顷刻间,她浑身一下子燥热起来。所有的感觉系统眨眼间紊乱了——冯燕生那充满磁性的男中音令她的心难以遏制的颤抖起来。
“舒乔,是我。我要见你!”
“……”
“乔乔,你能来么?我实在太想你了,或者我去看你也行?”
舒乔蓦然间大放悲声,涕泪横飞地嘶叫:“不——”
她实在找不到第二个字用来发泄了,多日积蓄的思念、迷惑和委屈,这时候却只剩下了一个字。
“亲爱的你听我说。”冯燕生粗重的呼吸声冲击着她的耳膜,“我……”
“我不听,你是谁呀!我凭什么要听你说话。”
“舒乔,你让我给你下跪吗!我想见你,我要让你看我的新作,半个月亮!乔乔……乔乔你别哭,听我说……”
“不——”
舒乔夸地抛开了电话。扑进沙发里排山倒海地嚎啕起来。由于电话没压好,冯燕生后边打来的电话自然进不来。舒乔像只猫似地缩在沙发里哭,哭得睡过去,等醒来时已是午夜了。她抹着乱七八糟的脸,捡起话筒放回原处。刚刚放好,电话就响了——冯燕生。
“舒乔,是我,我已经拨了上百次了,你听我说好吗?”
“不听!我不听!”舒乔又想哭,却再也哭不出来了,“你以为你是谁呀!一切都要服从于你!别忘了我也是有个性的!”
舒乔把电话按了!她举着话筒,手指压在切断键上,她知道铃声马上又会响起。或许是由于获得了充分的发泄,她的气恼差不多像没扎紧的气球似地渐渐地瘪了下来,一丝类似于得意的感觉使她把腿翘到了茶几上。铃声果然响了,她不松手,任其响,响到第5声的时候,她把话筒凑近了耳朵。
“乔乔,你折腾够了没有?可以的话请听我说几句行么……或者我现在就去你那里好么?”
舒乔的脸腾地滚烫,大叫:“不,谁要你来,你还是在你那充满臭味儿的猪圈里呆着吧!”
“乔乔,这个猪圈现在更乱了,简直快变成垃圾场了。满地都是涂得乱七八糟的东西,擦笔用的碎纸到处都是,啤酒瓶子至少有三四十个扔在地上。而在我的正前方,一只藏青色的拖鞋倒立在壁橱的上方!”
舒乔捂住嘴,强迫自己的笑声不传给对方。
冯燕生的男中音继续响着:“就在那只拖鞋的下边,舒乔……一幅杰作!绝对绝对的杰作诞生了!喂,舒乔,你要是在该多好啊!”
舒乔觉得自己正在融化,像春天的雪似地在融化。她克制着不吭气。冯燕生的语调似乎进入了兴奋状态,语速明显加快。
“舒乔,我告诉你,这简直就是一幅被色彩表现出来的梦,强烈极了!色调狂放得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出自我的手,使用的太大胆了!背景很抽象,可以做各种理解,前边是一片飞渡的乱云,极具动感和燃烧感。也许会有人不喜欢它,但是我敢说,无人可以做到在它面前无动于衷!”
舒乔不懂画,但是冯燕生的语言激情她是可以感受的。
“就在这些大色块的中间,半个月亮异常宁静、异常神秘、异常诡异地在其间浮动着。不是我自吹,舒乔,你一旦看到这个月亮,肯定会情不自禁地……怎么说呢?亲爱的舒乔,我求求你了,现在就来吧,你一看就有感觉了!”
一句陈腐不堪的“亲爱的”,刹那间彻底将舒乔的情感堤防摧垮冲决了,她大叫了一声:“冯燕生我恨你!”随即跟上一句,“燕生,该死的,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人呀!你知道我这些天活得多累吗?我真后悔死了,那天晚上干嘛要拿着几张破照片去找你!等着我,我马上就下楼。”
冯燕生那边突然喊了声“别”,“别,舒乔,我真昏了头了,这个时间出来简直是找死,我去你那里好么?我好歹是男的。”
这回轮到舒乔说“别”了:“别别,燕生,忘了上次被小流氓拿刀比着的事了,今天就算了,再说了,你也没法儿把画抬来给我看呀,明天吧?好不好,明天!”
冯燕生还想坚持,最终没成功,舒乔突然变得十分迷信,觉得好事情时常会在近在眼前的时候发生意外。
“燕生,明天我们幼儿园有些事情,因为就要放假了,可能要搞卫生。这样好吗,我们还是傍晚7点半,好望角见面!”
“然后呢?”冯燕生急切地追问一句。
“然后我们好好聊聊,聊到多晚都行!”
“再然后呢?”冯燕生的话已经露出了弦外之音。
舒乔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一股热乎乎的东西撞在心上:“去你的猪圈……”
冯燕生哈哈大笑起来,而后轻声道:“乔乔,听我说亲爱的,你父亲不在了,你还有我,有我呢!”
舒乔鼻子一酸,呜的一声又哭了。
“真的不要了?”美发厅的小伙子长得白白净净细皮嫩肉的,他这已经是第三次问同一个问题了。在他眼里,冯燕生这把大胡子真的堪称美髯,进行一番整理和修剪,一定棒极了。小伙子始终为自己脸上寸草不生而发愁呢。
但是得到的却是很肯定的答复:“刮掉!”
美发厅大大小小的几个女人各抒己见,老的偏重于刮掉,认为那样会使人年轻利落。小的则认为留着好,其中一个女孩子竟然大叫:“你可得想好喽,胡子留到这种水平,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客人的态度却不为所动:“不要了,下手吧!”
在人们的又一轮议论中,大胡子被领去“收拾”了。细皮嫩肉的小伙子说,这个活儿挺费劲儿的,要洗、要焐、要打肥皂粗粗铲一遍,然后打肥皂细细刮一遍,最后才谈得上整理头发。数道工序,整整用掉两个半钟头,待小伙子用一块热毛巾仔细地给他擦干净脸,熟练地把椅子摇起来的时候,冯燕生在大大小小的女人们的一片哗然中看到了镜中的自己!
他妈的这还是我吗?我怎么这么“精致”——他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汇了。镜子里那男人实在漂亮得让人觉得不对头。怎么搞的嘛,我什么时候变成美男子了?眼窝居然有点凹,像欧洲人的感觉。头发也莫名其妙的有些自然卷曲。
“喂,你多大?”一个小女子愣冲冲地问了一句,“30有么?”
“我?29。”
女人们一片哗然,个个都像得了热病似地兴奋。一个冷清的下午由于大胡子的出现变得有声有色。
“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有50呢!”
“你们看呀连他自己都傻了!”
“嗨,你这胡子留了好多年了吧?”
……
冯燕生还真想不起这胡子是打什么时候开始留的了。好像一开始是烦自己那过于漂亮的脸蛋儿,便停止了刮胡子。随即赶上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潮流,在一个小艺术沙龙中被六七个“胡子”感染了一下。再后来呢……多半是出于惰性。
他开心地站起来,抖落着衣服,在女人们热辣辣的目光中付钱走了出来。他突然变得特自信,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恐怕真的有些魅力了。他要给舒乔一个惊喜,舒乔提出好几次了,想看看自己的庐山真面目。
美发厅里追出了一个女孩子,朝他嗨嗨地喊着,他回头时,那女孩喊道:“人靠衣裳马靠鞍,你那身腌菜似的衬衫该换换了!”
又一个脑袋伸出来:“裤子也别要了!”
冯燕生在哈哈大笑声中走去,觉得两个女孩子说得极对。回去一趟来得及吗?他看看表,时间够呛。说心里话,他今天决不能让舒乔等,应该等的是自己。摸出钱包数了数,他快乐地走进一家时装店。
“有试衣室吗?”
“有,请进!”接待他的是个中年妇女,目光不敢看他的脸。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这个中年妇女像打扮自己的未婚夫似地给他挑选着“行头”,简直称得上不厌其烦。冯燕生禁不住很市侩地想:这人长得有点模样就是占便宜,女的如此,男的也如此。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他几乎有些飘飘然了。那中年妇女和其他几个人指点着、帮他参谋着,然后这位大姐就上来了,像抓什么似地在他头上抓了几把,道:“你们看,好了吧,刚才太油头粉面了!”
冯燕生发觉今天总碰上好人。
走在夕阳下的马路上,望着挺密集的车流和人流,他多少有些急了。不过不要紧,多日来那些困扰着他的东西淡了,人的精神便仿佛从困厄中解脱了出来,他尝到了久违了的放松感。看看手里拎着的“腌菜”衬衫,他左右窥探,迅速地把那只塑料袋塞进了路边的垃圾桶。走到好望角的时候,天刚好暗下来,霓虹灯热烈地亮了。冯燕生轻车熟路地走进去,他要了个好位置,便于等人。侍者给他送了杯热咖啡,他让侍者再上一杯舒乔喜欢的榨柠檬汁。随后手机响了。
电话是李东娜打来的,请他去吃饭,李东娜说今天是王鲁宁的生日。冯燕生说:“祝鲁宁好运,我就不去了。李姐,我正在等我的心上人——是不是有些肉麻?总之我不能去给鲁宁祝寿了,请帮我解释一下。”
李东娜很开心地笑了:“悠着点,兄弟!”
冯燕生关了手机,搅拌着咖啡朝酒吧的入口看。酒吧暗而且狭长,进进出出的人看不很分明。但是他坚信,舒乔只要出现,绝不会逃过他的视野。
舒乔这时就站在门外,她是看着那个男子进去的,她甚至看见他朝侍者招手的那份潇洒。但是她无论如何没有想到那是冯燕生。酒吧里没多少人,她一眼便扫了过去,没有。舒乔不是经常泡酒吧的人,很不会像冯燕生那样坐在里边等人。她站在酒吧外边最显眼的位置上,这样无论冯燕生还是自己,都会很容易地看到对方。舒乔今天倒是没刻意修饰自己,漂亮女孩总归是天然的最好,他只是往身上喷了些独特的香水,那是别人从国外带给她的,对方悄悄说,这种香味儿会勾起男人的性欲……
天黑得很快,说话约定的时间便过去了一个小时。舒乔坚信每一个进酒吧的人全被她扫过,一个也没漏掉。她绕过那排汽车,借着闪烁的灯光摸到了玻璃窗前。酒吧里人影幢幢,歌台上有个人扭动着身躯用一种看上去很痛苦的姿势在唱着。没有。她看见了那个英俊的男子,看见他在不住地看表——估计他要等的人没有来。
那男子拿起手机开始打电话。舒乔觉得自己也应该打个电话了,她在旁边的一个电话亭拨了冯燕生的手机,对方占线。她又打他家的电话,无人接。随后来了几个不怀好意的男孩子围着她转悠,舒乔突然委屈得想哭,愤愤地甩手走了。伤心已极地回到家时,冯燕生的电话正好追到,没等冯燕生作任何解释,舒乔便暴风雨般地发作了。她不相信冯燕生的任何解释,她说她彻底失望了,冯燕生说:“什么都别说了,我马上来!”
“你别来,来我也不开门!”舒乔压了电话,去洗澡。洗得差不多时,门被敲响了,急风暴雨式的。舒乔披了浴衣走到门前,她听见冯燕生急嘘嘘地在叫她的名字。
她冷冷地靠在门上道:“你走吧,我再也受不了你了!你走!”
冯燕生急切的声音:“舒乔,开门。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一直在等你,等得我都快急死了!”
“你胡说!”舒乔大喊,“我一直站在酒吧门外最显眼的地方,一步都没有离开!”
“这怎么可能!”冯燕生跺脚的声音清晰可闻。
“怎么不可能!”舒乔愤怒地拉开了房门。
顷刻之间她僵住了,这张被她扫视了若干来回的脸蓦然间使她晕眩了,随即,一切都明白了。舒乔相信自己一定怪叫了一声。接着,两个人便死死地抱作一团。冯燕生小心地踢上房门,忘情地搂紧舒乔那柔弱无骨的身子。他们吻得几乎窒息过去。
最后,舒乔泪眼婆娑地抬起脸来:“燕生,我没认出那是你!”
浴衣从她的肩上滑落在地,冯燕生惊愕地张开了嘴,居然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舒乔闭上了双眼,静静地期待着。终于,她感到了男人有力的双手,自己的身体在这双手的作用下轻飘飘地离开了地面。天地似乎在慢慢旋转。后来呢,海水涨潮般的做爱,一切都是那么令人狂喜和迷醉,男人和女人双双迎接着他们最后的期待……
可是很怪,少有的怪,那最自然的期待竟没有到来。起先舒乔还没有意识到身上的男人停止了动作,等她意识到这一点并睁开了迷人的双眼时,她发现男人的目光并没有在看自己。他正迷蒙地注视着床边的小柜子。
“怎么了?”舒乔猜不出原委,“燕生,你怎么啦?”
冯燕生忙收回目光,惶惶地摇头:“没……没有!”
做爱失败了。舒乔搂着他,抚摸着他并轻声安慰着。她绝对没有意识到,是柜子上的一只相框破坏了方才的一切。
相框里,舒乔从背后搂着舒可风的脖子,天真而幸福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