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办给安排的。”
许俊生不满意的说,“他们真是不靠谱,怎么能给你安排这样的工作,你是高中生,扫大街也太浪费了吧!”
林雨珍纠正他,“我算不上高中生,只上了一年,还没毕业。”
当年高二刚开学,新课本发下来没几天,她就跟着同学登上了去东北的火车。
许俊生说,“那也是下乡给耽误了,要我说,你现在的水平,比我还高不少呢!”他是高中毕业不假,但现在早把大部分的知识都还给老师了。
倒是林雨珍,当年去大兴安岭的时候,一件儿厚棉衣都没带,但把高一和高二的课本都带上了。
在农场这几年,带过去的书都被她翻得掉页了。
也因为此,她后来被调到了电工组,算是有点技术含量的工种。
许俊生说,“雨珍,要不这样吧,回去我跟我爸妈妈说一声,让他们帮着给你换个工作!”
林雨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不用了。”
许俊生知道她挺要强的,也特别能吃苦,但这扫大街的工作真的不合适,他给她卷了一块鸭肉,说,“雨珍,以前在农场,那是没得选,不管什么样的工作都挺累,就说你后来干的电工,大冷的天还得爬上爬下的排故障,有一回差点都从架子上摔下来了,但现在不一样了呀,现在咱们回北京了,咱们干嘛还干扫大街的活儿啊,可以选择的多了,你别有心理负担,我爸我妈找个工作都是特容易的一件事。”
之前他妈不是给他预备了好几个工作吗,匀一个给雨珍不就行了。
许俊生的头凑近她,笑着耳语,“再说了,咱们早晚都是一家人,让公公婆婆找个工作,也是应该的。”
大热的天谁愿意在太阳底下扫大街啊,不过都是没办法的事儿,林雨珍没说自己的难处,笑道,“那现在也不合适啊。”
许俊生大包大揽的说,“有什么不合适的,这事儿你甭管了,等找好了我再告诉你!”
林雨珍说,“当环卫工人倒是有个好处,一天上够八个点就行了,能空出不少时间来学习。”
许俊生知道她一直想参加高考,去年他们农场听说恢复高考时,大雪封山,等雪化了都考完了。
今年六月份,农场不少青年都报名参加高考了,但临到考了,农场才通知,说是表格交晚了,只能等明年了。
本来林雨珍还没有下决心要返城,是这件事情让她觉的,必须要回去了。
许俊生是个学渣,对高考没什么执念,而且考上大学又能咋,毕业还不是分到差不多的单位,比如他们经贸局这样的,难道还能一步登天不成。
不过,林雨珍想考,他也是支持的。
许俊生点了点头,“成,我知道了,尽量给你找个清闲的工作,能让你有时间多学习。”
林雨珍淡淡的说,“其实真不用。”
许俊生急了,“雨珍,你再这样说我生气了啊。”
林雨珍笑了笑,说,“你别光喝啤酒,喝点汤,这汤炖的还挺好喝的。”
本来许俊生以为,这是个挺简单的事儿,让他没想到的是,田香兰一口回绝了,“俊生,我给你联系的那些工作,人家早都另招人了,那么好的岗位,怎么可能空到现在啊?”
“我这上班也才两天,这么快就招别人啦?”
田香兰不高兴的说,“对啊,现在稍微好点的工作都能有一大堆人盯着,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选啊,你不去,后面的人很快就顶上了。”
许广汉则有些好奇,“俊生,工作的事儿先另说,等改天你把姑娘领家里来,让我们都见一见。”
田香兰剜了丈夫一眼,她这老公别看一副高级知识分子的派头,其实空长了一副皮囊,时不时就会犯糊涂。
这年轻姑娘能随便往家领吗,要是让人都知道了,她和俊生在农场都好了好几年了,那俊生就只能娶她了。
那可真的不成。
田香兰这人干什么事儿都有计划,对待三个孩子也是如此,本来按照她的计划,俊生高中毕业就可以通过推荐去上大学,太好的大学上不了,她丈夫许广汉所在的对外经贸大学应该是没问题的。
等大学一毕业,就到她所在的工商局,或者就留在大学做行政工作也可以。
要是按照她安排的这个路子,许俊生早就大学毕业了,说不定都能当上科长了。
但谁也没想到下乡政策是一刀切,大儿子许俊昌已经在部队工作了,小女儿又太小,只能是许俊生去了。
这就打乱了她的计划。
田香兰不高兴的说道,“光汉,俊生去东北的时候,还不满十六周岁呢,他懂什么呀,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和闹着玩差不多。”
对于小儿媳妇的人选,田香兰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虽然还没有具体的人选,但儿子说的林雨珍,绝对是不合适的。
他们这样的人家,当然不需要门第太高的亲家,但也不能找出身太差劲儿的儿媳妇让人笑话。
当年小儿子从东北来信说要结婚,她已经把女方的情况都打听明白了,林雨珍家住南城,她爸病退了,她妈是后妈,是个纺织女工,另外还有继兄继妹和弟弟。
也就是说,不但穷,家庭关系还有点复杂。
她觉得和这样的人家做亲家,太不合适了。
田香兰理想中的儿媳妇,最起码要跟大儿媳妇差不多,她的大儿媳妇苗玲玲是军区医院的医生,父母也都是军区医院的医生,去年,她那男亲家还当上了副院长。
许俊生听了不乐意了,说,“妈,我和雨珍可不是过家家,我们是真心喜欢的,而且我跟她好上的时候,是去了农场第三年,那时候我都十九啦。”
田香兰很会拿捏人的心理,不跟儿子硬碰硬,说,“行了好了我知道了,我留意一下,有了合适的工作就告诉你,这林姑娘,她也是高中毕业?”
许俊生犹豫了一下说,“她是高中没读完,没毕业证,可是妈,你相信我,她在农场有空了就学习,比我这个高中毕业生还厉害呢!”
田香兰心里冷笑了一声,说,“你觉得她比你强,但人家单位只认毕业证啊,没有高中毕业证,好多单位都不愿意要,正式工是甭想了,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临时工吧。”
许俊生说,“临时工也成吧,但雨珍她要参加明年的高考,妈,您记住了,您给她找个清闲点的工作。”
田香兰本来就不愿意揽这事儿,一听就火了,“俊生啊,你这说的什么话,干工作还能嫌累啊,要是只图清闲,干脆不去上班了不就好了,光拿工资不干活儿,那不是坑国家坑集体吗?这样的工作,我找不到!”
许广汉也皱着眉头说,“年轻人怎么能只想着清闲呢,俊生,这姑娘的想法可不对啊。”
不唯如此,他还觉得一个高中都没上完的人要参加高考,考上的可能性也不大。
这两年高考刚刚恢复,考题是不算难,但也没有那么容易。
许俊生有点懵,他真没想到,他父母竟然是这样的态度,雨珍可真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爸,不是这样的,雨珍没这样要求,是我怕她又工作又学习,这样太累了。”
田香兰不相信他的话,站起来就去了院子。
许俊生看向他爸,“爸,要不,您在大学里给雨珍找个工作,临时工就行。”
作为副校长,这的确不算难事儿,但许广汉还是没答应,第一,没见过姑娘,不知道为人咋样,第二,田香兰没同意,他也不敢贸然行事。
许广汉这时候又想起来,妻子前两天说过一回,说要给许俊生找对象,让他也打听打听,看看大学那边有没有合适的。
给这个叫林雨珍的姑娘找个临时工没什么,但万一儿子跟她没成,而是找了别人,那他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许广汉说,“俊生,你没看到刚才你妈都生气了,我先劝劝她,这事儿等过几天再说吧。”
根据许俊生既往的经验,凡是他爸说等几天再说的事儿,一般都不会有什么结果了。
没办法,吃过晚饭,他回到自己的屋子里,躺在床上认真琢磨,如果不找父母帮忙,他能不能靠自己给她换个工作。
他爷爷认识的人多,很多关系比他父母强了不止一个档次,认识的都是大人物,但他爷爷虽然对他好,最不喜欢的就是走后门,要让他去帮没过门的孙媳妇找工作,尽管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但也是不可能的。
他二叔三叔都在部队工作,一个在河北一个在山东,虽然在部队级别都不低,但离得太远,帮不上什么忙。
他大姨二姨倒是能帮上忙,但他现在跟他妈赌气,就连姥姥家那边的亲戚也不想找了。
万一找成了,她妈那得力不饶人的劲儿,肯定还得说嘴。
许俊生想的脑子都快废了,终于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是他的堂叔,据他爷爷说,已经出了五服,不算是一家人了,因此平时也没什么来往。
也就过年过节的时候会过来拜年。
他这个堂叔,算是个很有本事的人。
五十年代末,那时候并不是推荐制上大学,也是全国统一考试,他这个堂叔,从山东一个小县城考到了北京上大学,毕业后分到了林业局,他下乡那一年,好像就当上副处长了。
估计这会儿职位更高了。
第二天,许俊生下午请了一个小时的假,骑着车子去了林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