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疑是一张见过一次便不可能忘记的脸。
白茶的目光从他凌厉的眉峰掠过,扫向高挺的鼻骨,最终落在那张微微上勾的薄唇上。
她眼睫颤了颤,回忆如泉涌一般袭来,白茶下意识重重吞咽了下,人生头一回意识到猴儿竟是她自己。
江趁挑了挑眉,直起身来,两人之间高度差距显眼,压迫感十足。
“怎么,见过?”他问。
白茶咬了咬唇,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眨啊眨的,艰难而无辜道:“你可能不记得了,就……不提也罢。”
故作镇定的样子落在男人眼里更像是个偷了腥的小猫,自以为毫无破绽地上演着此地无银三百两,可江趁并不买账,他乐于看她这副笨拙耍着小聪明的样子。
让人更有一探究竟,惹她自乱阵脚的欲望。
“说说。”
冷质的嗓音尾调像是带了钩子,白茶心脏不可抑制地缩了一瞬。
“都过去那么久,我都记不清了,好像就是一块回了趟学校吧……”
她有多希望江趁有点眼力见儿略过这一篇江趁就多没这个眼力见儿。
他抵了抵左颊,轻“啊”了声,不知是在逗她还是逗自己,“要不我提醒提醒你?”
“比如,”他步步向前,逼近了她,“我这张脸你就不是很喜欢?”
“……”
还真是记仇。
鲁迅说渣男都是小肚鸡肠的东西果然没错。
白茶轻咳了声,下意识触了触鼻尖,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是真的无辜,解释道:“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你这张脸呀。只是你不知道,我那时候刚分手,肯定没心思认识别人啊,就故意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这话不算说谎,她神情也还算诚恳,江趁轻嗤一声,没同她计较。
只略显玩味地看着她,“那你俩感情倒是挺深。”
“深什么!”白茶猛地抬起头,又意识到态度不对,讪讪放低了声音,红着脸嗫嚅道,“他才不能和你比。”
江趁挑了挑眉,弯身戏谑道:“没听清。”
随着他低身,两人距离再次一下拉近。
对上那双深邃如墨色的眼睛,白茶屏息一瞬,抬手撑在他胸前,鼓着脸垂下脑袋,轻轻哼了声,小声道:“没听到算了。”
软糯糯的腔调,低颤的眼睫,带着点埋怨,更多的是少女青涩而莽撞的羞涩。
说不动人是假的。
一下子便反客为主,将局势扭转。
江趁勾了勾唇,装作看不出她的小心思,并未再深究什么。
后来,江趁想起这天,可以说她的伎俩笨拙到显而易见,可他却轻易被甜腻腻的三言两语止住了翻旧账的话头。
无非是怕再逗下去会给人逗坏。
可江趁不知道,她就要在他面前漏洞百出,将追人的戏码演得笨拙,让他一眼看出她的喜欢。
横冲直撞的爱意赤诚动人,没人能拒绝一个因想要接近自己而自乱阵脚的傻瓜。
“走吧,”江趁说,“不是要玩么?”
白茶跟上他,一时分不清他说的是哪个玩。
江趁也没给她思考清楚的机会,两人很快停下。
他带她来到地下车库,一辆黑色机车旁。
取下放在车座上的头盔,侧身俯视着她,示意她近些。
白茶其实很想问,头盔这样放着不怕被偷的么?
她走近了些,接过他手中的头盔,落在手上比想象中要重些。
“这个给我用的话那你怎么办?”
“我用这个。”他随手捞过一旁车上的,一脸的无所谓。
白茶瞪大了眼睛。
这个老六!
她就说直接放车座上根本不安全。
“可是你拿了别人的不太好吧?”白茶试图说服他,她本来也没想到他有车不开要骑机车,大不了坐公交出去也不是不行。
“怎么不好?”
他一身黑,本就浑身的痞气,又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仿佛从别人车上捞东西是件多正常的事,也值得这样大惊小怪?
白茶蹙了蹙眉,突然就想起那天在图书馆被他那个女伴占了预约好的位置,所以其实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大抵是看出她这会儿是真有些不快,江趁屈指敲了下她抱在怀里的头盔外壁,发出轻轻一声叩响。
“是我朋友的,跟他说过了,”他舒一声气音,“傻。”
白茶抬眼看他,自知是误会了他,也不知怎么,落在江趁眼中却变了味道。
“不信?”他抬手,想把她怀里的头盔拿回来,却不想她抱得太紧,手上一个用力竟是将人也一并带了过来。
踉踉跄跄的两步,要不是中间隔着东西,直接能撞怀里。
白茶还以为这人要收回头盔,改变主意不带自己出去了。
毕竟渣男小气又记仇。
她立马鼓起了脸,抱得更紧,狗腿地朝他摇头,“我信我信,你别不带我……”
“松手。”他没再使力。
“我不松,”白茶死乞白赖,“你昨天明明答应要带我出去玩的!”
“没说不带你。”江趁松了手,微后倾,靠在纯黑机车上,下颌微抬,抱胸俯视着她。
“那自己戴。”他说。
白茶这才明白他刚才是要给她戴头盔,可良机是自己错失的,她也明白以俩人目前的进度作也得有个限度,太得寸进尺怕被反噬。
她动作有些迟钝地把头盔戴在头上,摸索着想扣上卡扣。
可那头盔戴在她脑袋上实在太大,像个大头娃娃,动作起来便有些艰难。
江趁被她笨手笨脚的样子逗乐,眼含了几分笑意。实在看不下去,认命一般上前将人收拾好。
拍了拍她后脑道:“行了,走吧。”
白茶在头盔里边,只觉着这两下拍在后边,声音出奇的大。
她隔着黑色前镜看江趁已经坐在了车上,长腿支着地,身上那股桀骜气尽显。
正要抬腿上车,白茶脑子里轰鸣一声,猛然意识到自己今天穿了条小短裙。
“要不我们还是坐公交好不好,或者打车也行。”她抬手摘头盔,那头盔却像是长在了头上一样,没能取下来。
江趁看着她一系列迷惑行为,蹙了蹙眉,抬手隔着头盔压在她头顶上,阻止她的动作。
“又怎么了?”他问。
白茶也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现确实像个麻烦精,有点怕真惹烦了江趁功亏一篑。
她伸出一根食指,指了指自己,解释道:“裙子。”
是条黑色的长袖小连衣裙,腰身收得极细,领口坠着一圈白色的蕾丝花边,下摆落在纤细的大腿中间,风一扬,便往后荡。
江趁舌尖抵了抵上颚,有些失了耐性,“也不嫌冷。”
他叹了口气,沉声道:“过来。”
这语调其实有些吓人,莫名让人心里打怵。
白茶犹豫了一秒,还是依言走到他身边。
便见男人脱了挡风外套,身上只剩了件黑T,他头盔还未戴,毫无遮挡地垂首看着她,轮廓分明的脸部线条紧绷着,明显耐心已经耗到极致。
白茶意识到他想做什么的同一瞬间,男人手臂从身后圈了过来,随之腰上猛然一紧——
他将外套系在了她身上。
带着他身上还未散的热度,一同把她包裹。
温度是热的,可他动作并不温柔,让人心里没底。
白茶上了车,没敢抱他,只默默攥紧了他腰侧衣服。
许是稍微顾及了她那么一点,江趁车速并不算太快,即便是只抓着他衣服白茶也没有觉着很怕。
可似有若无的触感最最磨人,女生的两只小手攥着他衣服,随着路程偶尔贴落在男人腰上,时不时蹭一两下,带来酥酥麻麻的痒感。
江趁喉结上下滚动,一阵烦躁。
终是忍住了某一瞬想要将她手臂捞到自己腰上的冲动。
好在白茶挑的游乐场并不算太远。
江趁并不喜欢这种地方,小孩子多,嘈杂。
白茶却很开心,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没多久,白修言娶了小三。自那以后,妈妈一个人带她,没让她缺吃少穿,一直以来并不容易。
好在白茶向来争气,成绩好,一路考上安樟大学。
只是文史专业人说北安樟南珩大,白茶的理想大学其实并非安大,上了大学,为了后期成功保研到珩大,白茶每天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参加各类活动疯狂上分。
谈那几场恋爱也没耽误分毫。
所以从小到大,白茶没来过几次游乐园。
她边解下系在腰上的男款外套递给江趁,边伸手指着斜前方的过山车,一脸的兴奋。
“江趁江趁!我们先玩这个好不好?”
江趁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往前看去,过山车正定格在最高处,随即猛地俯冲下来,引起一连串从高空抛出来的尖叫。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怎么也想不到她还能玩这种。
没接她递回来的衣服,说:“自己拿着,冷了穿。”
白茶想了想,毕竟这衣服自己用过了,再让他穿确实也不太好,就将衣服直接搭在臂弯里。
“那要不要去玩过山车呀,”她眨眨眼睛,眸中带了丝小小的狡黠,“你该不会是不敢吧?”
江趁气笑了,还敢挑衅他。
“你别哭就行。”
他到窗口买了两张通票,抬手压住白茶后脑将她往前带了两步。
女生个子小,他又太高,不用费什么力气便能将人掌控。
“我才不会哭!”
白茶有点心疼自己早上精心捯饬的头发,坐摩托车吹了一路又被他压,她不用想就知道没什么形儿了。
彼时她微侧着脑袋,长发同以往见他的每一次那样披散在肩上,只是这次带着点松散的卷儿,头顶被太阳光晕出层模糊的淡金色,毛茸茸的,连几根不听话的发丝都乱得恰到好处。
呈现出一种松弛的美感。
男人眼睑微垂,收回想要在那毛茸茸的脑袋揉上两把的手,掩盖什么般拨转着食指黑戒圈,状似漫不经心道:
“那哭了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茶茶:哭!哭个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