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守土有责

看到铁甲步兵的那一刻,蒋副将就知道,依靠自己这点骑兵的冲击力想要打穿高棉人的阵型是不可能的了。

但还没有到事不可为的地步。

毕竟己方的兵力远超过对方,哪怕依靠骑兵的冲击力去和铁甲步兵对耗,到最后也是己方赢,无非就是伤亡大点罢了。

想到此处,蒋副将再次临阵下令:“加速,最快的速度,给我撞上去。”

人吼,马嘶,枪尖与铁甲摩擦的刺耳声,一时间混杂在了一起。

从林海的视角来看,陈朝骑兵直接将人数劣势的高棉铁甲步兵阵给撞“凹陷”了进去,骑兵依靠自己的重量和速度在第一回合取得了优势,如果骑兵趁现场一片混乱赶紧脱离战场,回到安全距离之后重整队形,然后再次加速冲击,那么这次交锋的胜利方一定是骑兵。

林海都能看出来,那基本上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了。

蒋副将一个呼号,就打算带人继续往前冲,很明显是吃准了高棉人兵力不足,打算直接原地起步加速,从高棉阵型中穿过去再高棉军阵后方列阵再次进行冲击。

总的来说蒋副将的计划成功了一半。

他成功的带着剩下的骑兵到了高棉步兵阵型的背后,但刚刚游离在战场外的一百高棉骑兵却掉头补充进了高棉的铁甲步兵阵,似乎是要阻止蒋副将带队杀回去。

“嗯,对方的骑兵也动了,蒋副将干得漂亮,一下子把对方的兵力都拉扯住了。现在就是机会,传我军令,全军,突击。”参将大人见到高棉骑兵的动作后便立即下达了突击的命令。

严格来说,参将大人虽然贪财好色贪污军饷为人小气...但是一个有才华有能力的。这场仗在后来以清河第一次参与的正规战争的名义(虽然大部分时候都在旁观)放入了教材之中,但一旦打开战争迷雾,没有人会认为参将大人的临场指挥有任何的问题,也没有人能在如此的条件下比他做得更好。

甚至在用三千人突击七百人的时候,他都完全确定了对方兵力与动向之后再发起的总攻,甚至可以说小心谨慎得过分了。

但问题远不止肉眼能看见的那部分。

蒋副将非常希望自己的主将是个贪生怕死的人,这样子大陈朝的兵力还能少损失一点。但他明白,参将大人有很多缺点,却不是一个胆小的人。可问题是,自己没办法带着剩下的骑兵杀回去了啊。蒋副将看着缓坡下方厚重的高棉军阵如此感慨。

是的,高棉人的阵型后方不远处就是一个向下的缓坡,坡度非常的平缓,高度也不高,大概...大概就刚刚好能把五千高棉步兵的军阵给藏在大家的视野盲区吧。

战前参将和蒋副将不是没想过有伏兵这回事,但总的来说召阳城附近地势平缓,除了战场外沿有几个小土坡以外(是的,林海就呆在那里,你说巧不巧)如果从召阳的城楼上看不到有伏兵,那么至少附近几十里都是安全的。

那么,召阳城一定有问题!

一定要把消息传出去。蒋副将在第一时间就下定了决心,不管骑兵会遭遇什么,但只要突出去一个人,就能让大队的步兵免于危难。

“冲,往回冲,能冲出去一个算一个,告诉参将大人,召阳城已经投敌,远离召阳城,日后再给我们报仇。”蒋副将看了两翼不断展开并向中间合拢的高棉军阵,立刻下令骑兵往回冲,哪怕距离不够提到最高速度也顾不得了。

自己后面只有几百个铁甲步兵和一百骑兵组成的混合军阵,要冲垮很难,但要冲出去几个人也不是办不到。

在参将下令全军突击的同时,召阳城的城门同时打开。

参将大人并不相信那个贪生怕死的同知会下令出城助战,再说了,就算要助战也会提前派人联系,哪有事到临头派人出城的道理,到时候打起来没个配合,谁打谁还不一定呢。

所以他感觉到了危险,并且觉得他没有感觉错。

事实很快证明了他的感觉非常的敏锐,从城里冲出来的不仅仅是召阳城绝对不会有的骑兵,而且还穿着高棉人的衣服。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南定州参将什么都明白了。

召阳城早已投敌,这里就是陷阱。

对方花这么大的力气来埋伏他,看起来在崇左的大军已经全军覆没了,自己是附近几个州府最后的机动力量,一旦干掉自己,高棉人就将在大陈西南自由进出犹如无人之境。

是的,高棉军队最开始的计划就是这样,只是现在由一个总兵带领的高棉主力却在南定州发愣--这里的驻军去哪了?总不能是提前得到消息溜掉了吧。

而信约突答应林海的方案的最根本的原因也就是这个,干掉南定州的驻军,是这场战争打到这个阶段还能捞到的最大的军功了,原本是没有信约突的份,不过送上门来了要是不要就显得自己脑子不太好使了。

高棉骑兵源源不断的从城内冲了出来,他们在城内就完成了基础的加速,虽说城门的大小限制了流速,但骑兵对正在运动中的步兵大队的侧击依旧显现出来了巨大的威力。

靠近召阳城一侧的陈朝步兵迅速的崩溃,并且裹挟着自己家其他士兵冲毁了参将大人刚刚组织的淡薄的阵线。

其实参将也知道,这样临时组织的步兵阵线并不能起到除了心理安慰以外的任何作用,但身为在场的最高军官,自己总要做点什么才是。

眼见两次组织反击的企图都失败了,参将大人也明白,自己应该是等不到骑兵的回援了,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对方还能让自己的骑兵跑回来,那自己输给那样级别的对手才叫冤枉。

“下令,各自逃命去吧,那边有山林,尽快躲到林子里去,骑兵进不了林子,能跑一个算一个。”遥望着远处自己的骑兵似乎在尝试着冲出一条回来的路,却被越来越厚实的步兵阵包围之后,南定州参将淡淡的对着前来请令的校尉说道。

“大人,我们一起走吧,有我们护着,您能冲出去的。”得到命令的校尉并没有马上离开,尽管高棉人战马的呼出的热气都要冲到他的后脖子了,他依旧单膝跪地请求道。

“堂堂大陈,就把仗打成这样了,总是要有人负责的,我是军主,守土有责,我不能走,况且,你以为没有人殿后,你就能走得掉么?”南定州参将一边说话一边聚拢了自己的亲兵,然后一挥手道:“你立即带队撤退,往龙州方向撤退,汇合了大军再回来给我报仇。”说罢,便带着自己的亲兵迎了上去。

“那个参将最后说了些什么?”林海站在召阳的城头问道,一旁放着的是召阳同知的人头,是的,那个旗号就是他让悄悄加进去的,

“他说自己喝了不少兵血,享受够多了,剩下的钱也都分给亲兵队了,所以亲兵队一个人都不准走,得陪他一起死。”

“有俘虏到他的亲兵没有?”

“没有,都战死了。”

“参将呢?”

“杀了不少高棉的士卒,又不肯投降,被乱刀砍死,人头给了信约突,他应该是拿去表功了。”

“参将有什么遗言没有?”

“没有,死的时候一句话都没说。”

“记录下来。走,跟我去见见信约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