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主提着的那口气松了下来,非常大方地说道,“你们尽管看。”
得到同意,董文杰迫不及待地拉开车门钻了进去,伸手就去摁记录仪。
车主看看面前的季瑄,又看看董文杰,迟疑地说道:“我这行车记录仪连接了手机,手机上查看起来更方便,你们要不要……”
“要!”
车主忙解锁了手机,点开连接记录仪的监控,“你们想看哪段时间的监控?”
“昨天下午五点三十七分那段。”
车主把监控调好递给了他,“差不多就是这段。”
画面里已经出现了那个灰衣男人,他正双手插兜迎面疾步走来,周围只有零星几个匆忙行走的人。
灰衣男子不动声色四周打量了一下,快步走到路边的垃圾桶,只见他双手从衣兜里拿出来……
季瑄突然点击暂停,并点击画面上灰衣男子的手放大、再放大。
方新宇瞪大双眼,说道:“他手上是空的,什么都没有啊。”
监控继续播放,只见灰衣男人脱下手套扔进了垃圾桶,跨过人行道过马路,消失在监控范围内。
所有人面面相觑,失望的表情不言而喻。
大家心里都明白,能留下指纹的只有三种情况:
第一类是手指上沾染了油漆、血液等物质转印而成的指纹。
第二类成形纹,是手指触碰按压到黏土、油膏等物质而留下的指纹。
第三类潜伏指纹是最常见的,是由身体分泌汗液、油脂后接触到其他物质所留下的肉眼看不见的指纹。
而棉麻纤维类布料能吸收汗液油脂,表面又不光滑,是最不容易留下指纹的物质,这就是为什么做坏事的人都知道要戴上手套,因为戴上手套就不会留下指纹。
董文杰见众人都不说话,迟疑地问季瑄:“他扔掉的是手套,我们还要不要去找?”
方新宇见有人开了口,就管不住嘴巴了。
“这手套都被扔进垃圾桶里,又由垃圾转运车运到了垃圾填埋场,即便留下点什么线索,也早被严重污染了。”
季瑄低头,疲累地揉捏着跳痛的睛明穴,沉思不语。
“那个,”车主犹犹豫豫地打破了众人的沉默,见大家都不耐烦地看着他,他又后悔地咽了一口唾液,闭上了嘴。
季瑄温和地说道:“谢谢你的配合,你可以离开了。”
车主见他态度最平易近人,忙把手机递了过去,“你看这儿,你们要找的那手套,会不会被这个人捡走了?”
季瑄想到了什么,立即看向手机。
画面里,一个拾荒者正弯腰从刚才那个垃圾桶里掏捡垃圾,他最先把纸盒饮料瓶东西收进了拎着的一个编织口袋,随后又在垃圾桶里挑挑拣拣,其中就有疑似手套的东西被他拿出来看了两眼,丢进了编制口袋里。
季瑄迅速将屏幕截图转发到工作群里,“找到他。”
“是。”
季瑄送走白色轿车车主,转身往回走就给杨超远打电话,电话一直占线。
跨出电梯,整个走廊上都回荡着杨超远的咆哮:“我怎么给你保证能在几个小时候开放?我他嘛还想人给我保证呢!要干什么?我都给你解释一百八十遍了,找证物!找证物!找什么证物?我怎么知道,你什么都别问我?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还和你联系?因为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呀!”
季瑄在门口敲了敲门,正在电话里和垃圾填埋场负责人打口水仗的杨超远根本没听见。
季瑄走进去拍拍他的肩,却被焦躁的杨超远一抖肩膀甩开了,“别来烦我,我正忙着舌战群雄,有事找孙局去。”
吵架吵得晕头转向,血压飙升的杨超远已经有了摆烂的心思,所以来找他说事儿的几拨人都被他打发到孙局那儿去了。
“杨支队,桐溪村垃圾填埋场不用关闭了。”
杨超远听见关闭两个字,火气陡然蹿升到极致,对着手机就吼道,“你们听没听见,又在催我关闭你们填埋场,赶快关到他们满意为止!”
电话那头的人迟疑地提醒他,“我怎么听见说是不用关闭了?”
“对,”季瑄绕开炮仗一样冲的杨超远,对着手机提高声音说道:“不用关闭了。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对方连说三个好,“不麻烦、不麻烦,反正还没关闭。”
挂电话之前,又说了句,“看人家多有礼貌,杨支队多学学人家的素质。”
杨超远满脸不可置信地盯着“嘟嘟”挂断的手机,半晌转动僵硬的脖子,阴森森地盯着季瑄。
季瑄无辜地摊摊手,“我是想悄悄告诉你,可你压根就不听我说话。”
方新宇在旁边看着一副要心梗发作的杨支队,时刻准备着抢上前去扶他一把。
季瑄转身往外走。
方新宇一边追着他问“季队,哪儿去”,一边又不放心地频频去看杨超远。
“审讯室。”
方新宇一个激灵,立即忘记了对杨支队的担心,拔腿追上季瑄,“季队,为什么现在就可以去审讯那人了?”
季瑄砸吧了一下嘴,“先前我们去审他时,他嚣张得我想揍他。”
方新宇点头如捣蒜,“我也是。”
“所以出来冷静冷静。”
一直以为他有什么奇想妙招的方新宇愣住了,“就这理由?”
“嗯,就这。”
方新宇暗自用左手按住了攥紧了拳头的右手,生怕自己按捺不住就对着顶头上司挥了出去。
审讯室里,被抓的嫌疑人显得很无聊,坐在审讯椅里不停地动来扭去,一会儿看天一会儿望地,一会儿又用手指抠着隔离板上的缝隙玩。
季瑄隔着单面玻璃观察着嫌疑人,突然他的目光一凝,一眨不眨地盯着嫌疑人的手看。
片刻后,他霍然起身去了审讯室,大步走到审讯椅前,抓起嫌疑人的右手举了起来。
紧追过来的方新宇脱口而出,“是他!右手小拇指缺失的人!”
季瑄面容波澜不惊,但声音却像是裹挟了寒霜般的冷,“是你杀了张春山他们?”
三十多岁的男人满脸严肃地看着他,半晌慢慢地笑了起来。
“你终于发现了?我等你等得花儿都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