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若探身过去看。
罗恺把电脑往她面前一推，叹道：“还真被你猜中了，康元光的第一本小说应该是他还在读大二的时候就发表了，他当时的稿费只有几百元的全勤奖，连载期间只挣了两千多元的稿费，但谁也没想到这本小说完结后三个月就卖了十几万元的版权费，那个时候的十几万可不得了！估计当时这笔版权费激励了他，从此之后在写作上一发不可收拾。”
“我现在相信康家富裕的生活是他赚回来的，那个网文大神漠歌鸠鸟是他而不是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汪明萱。你看，之前他一直用沧月临渊这个笔名发表小说，直到零九年……等等！”
罗恺飞快点开刚才搜索出来的汪明萱的资料看了一眼，“漠歌鸠鸟正是从这一年开始写作的，我就说嘛，汪明萱明明是一个娇媚的女人，怎么写的全是男频书，原来压根就不是她写的，难道就没人质疑这一点嘛？”
陆安若抬头与季瑄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起身往询问室走去。
康元光从被带到警局就一言不发。
他坐在那儿，目光落在搁放在桌面的双手上一动不动，安静得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陆安若即使双手臂都以奇怪的方式裹满绷带，但一点不影响她沉冷的气势。
“说说吧，写小说的人是你，出名收稿费的人却是汪明萱，为什么？”
陆安若想到自己刚才在搜索栏里输入漠歌鸠鸟的名字后，有关她的消息铺天盖地地跳了出来，什么美女作家、最有才情的网文女作家、她的某某书又获得什么奖项、某某书又卖出了天价版权费等等，大多都是赞美和推崇。
从没写过网文的汪明萱，借着老公的手，多年来名利双收。
陆安若原以为康元光会一直沉默下去，没料到，康元光听见她的话像是被触动了某个开关，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
“她喜欢名利，我就给她了，我们是夫妻，本就不分彼此。”
这话答得无懈可击还情深意切，陆安若一时语塞。
季瑄察觉到她的停滞，立即接话问道：“既然你们夫妻关系这么和美，为何要分床而睡？”
康元光一愣，半晌才说道：“我睡觉打呼，我怕影响到明萱的休息。”
停顿一下，他又说道：“我白天上班，都是晚上写小说，灵感来了之后经常会写得很晚，害怕打扰到明萱休息，所以我们分房睡。”
似乎是因为这个理由非常可信，他看向季瑄的眼色也变得非常诚恳。
因为是询问，所以季瑄没有掩藏自己的情绪，嘲讽地笑了笑，说道：“这话你是不是说得自己都相信了？你是把我们当傻瓜来忽悠，还是说你确实很弱智，以为这种话也能骗过我们？”
康元光张嘴正要分辩，季瑄打断了他：“要不要我们把这几台电脑每天登录时间、开机后登录了哪些软件，什么时候关机都给你打印出来？看看每天到底是你先休息还是汪明萱先睡觉。”
康元光闻言，脸色剧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没说话。
季瑄继续说道：“既然你们夫妻二人是分房睡，今天早上你离家之前确定看见汪明萱已经起床了？”
他在康元光开口之前提醒道：“你想好了再回答。据我们调查，汪明萱每天作息几乎都是日夜颠倒，晚上通宵熬夜打游戏，白天睡觉，你早上离家去上班的时候她应该正睡得香。”
陆安若一下子就明白季瑄问话的真正目的：如果康元光去上班之前没有见过汪明萱，那么汪明萱的死亡时间就不一定是九点二十之后，这或许能解释尸体为什么会浮在水面上。
康元光迟疑片刻，说道：“我虽然没有看见她，但我听见她卫生间冲马桶的声音，当时我赶时间就没有进去和她打招呼。”
“但你从始至终都没有听见她的声音？”
康元光想了一下，点头，“对，她或许只是起来上厕所，这种时候她一般都不太清醒，说了也没用，而且还容易打搅到她的睡眠。”
“你很体贴她。”
他这话说得很突兀，陆安若悄悄瞥了他一眼，随即又看向康元光。
康元光低头没有说话，不知是不置可否还是默认了。
“但汪明萱似乎并不太在意你。”
陆安若差点就扭头去看季瑄，又硬生生及时止住了。
她因为双手臂活动受限，勘查现场很不方便，许多地方全靠摄侦的照片了解情况，所以她从哪些照片中无法了解到康元光夫妻俩的感情到底怎么样。
康元光却像是没听见季瑄这话，维持着低头不语的姿势。
“汪明萱这几天有没有异常表现？”
康元光低垂着头摇了摇，还是没说话。
季瑄加重口气问道：“有？还是没有？”
他略微不安地看了他一眼，马上又移开目光，低声回答：“没有。”
询问进行了两个多小时，结束时已经是凌晨。
陆安若站在窗前，若有所思地看着康元光走出警局大门的背影。
旁边伸过来一只杯子，她收回目光看了看杯中冒着热气的水，正要拒绝，就听见季瑄戏谑地说道：“忘记了你双手活动不便！要不……我喂你喝？”
陆安若偏头看了一眼季瑄满脸的捉狭，慢悠悠地“嗯”了一声，“谢谢。”
季瑄眼中诧异之色一闪而过，见陆安若处变不惊的模样，便从善如流地把杯子端到她嘴边，笑着示意她张嘴。
陆安若到底不习惯，仓促地别过头，平静的神情差点没撑住。
她示意他把杯子放在桌上，自己坐下来，勉强用左手固定住杯子，别扭地伸嘴去喝水。
季瑄拿过杯子喂到她嘴边，这一次他没有笑，眼神温和地示意她赶紧喝。
陆安若迟疑了一下，张嘴喝了几口就摇头不喝了，轻轻说了声，“谢谢。”
季瑄笑笑：“举手之劳而已。”
陆安若心脏一跳，对于他而言，很多事情都是举手之劳，包括那些救命之恩，都是不足挂齿的顺手为之。
可于她而言，这些都是无法言谢的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