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改变

刚听了医生对陆安若的一番控诉,季瑄接过检查申请单,老老实实地去抽血拍片,回到医生办公室后,又恭恭敬敬接过处方去取了药。

等到走出急诊大楼,他才长舒一口气,沉吟片刻,转身往外科大楼走去。

到了骨三科,隔着病房玻璃窗就看见陆安若坐在床边,用没打石膏的手烦恼地揉了揉头发,一抬头就撞上了季瑄饶有兴致的目光,瞬间愣住了。

季瑄从来没在她脸上看见过这么生动鲜活的表情,他曾经暗自怀疑过她是不是面瘫。

他认识的人中,林晖的性格最沉冷疏离,但那是因为他不喜情绪外露,而非没有情绪。

但陆安若不是,她是真正意义上的没有情绪波动,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可此时她脸上的苦恼烦闷又是那么真切,毫不掩饰地流露了出来。

季瑄赶紧在心中检讨自己以偏概全的狭隘,脸上立即展了笑。

但陆安若像是没有看见他善意的微笑般,呆呆地看着他没有反应。

季瑄敛笑皱眉,不知道两人分开被拉到医院的这么一会儿工夫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这个平时从不见喜怒的女人见到自己后,表情如此丰富。

他面上瞧不出丁点端倪,隔窗又对她笑了笑,抬脚走进了病房。

双人病房,另外一个病床上的人可能回家了,凌乱的被子掀在一边,床头柜上摆满了抽纸、水杯、润唇膏等杂物。

他都走到病床前了,陆安若终于有了反应,站起来叫了声:“季队。”

声音里居然带了点局促、愧疚和忐忑。

两年卧底练就了季瑄能敏锐地感知他人的情绪变化,让他无数次在危急关头救了自己,所以他不会怀疑自己听错了她话音中透露的情绪。

他只是吃惊这么短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这个冷漠的女人良心发现涌起这些情绪。

别告诉他是因为自己刚把她从河里救了起来,他可没有忘记在河边时她赏给自己的那一耳光。

季瑄心里思想翻滚,面上笑着说道:“快坐着,别乱动。”

陆安若无奈解释道:“季队,我脚又没受伤,哪用得着这么小心。”

埋怨中带了点嗔怪——普通女人非常平常的一句话,但是由陆安若说出来就像一道天雷霹中了季瑄,炸得他陡然生起警惕。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她,察觉她明显没有过去那般冷漠疏淡,反而表露出一种自然地放松。

这种反常,可能她自己都没察觉。

季瑄愈加诧异,但嘴上顺着她的话说道:“还是小心点好,我刚从急诊科出来,那边的医生提到你,个个都直摇头,你知道为什么吗?”

“知道。”她想了片刻,抬头认真地说道:“我这次住院一定好好配合治疗。”

季瑄还没说话,她又说道:“不过我住院前已经和医生商量好了,允许我每天治疗完毕后自由行动。”

季瑄一听这话就知道有歧义,剑眉一挑,“自由行动?”

“嗯,”她点头,“每天输完液后,我就可以回局里正常上班。”

季瑄的目光落在她打着石膏的手臂上,“正常?上班?”

他转身往外走,“那我得好好和你的主治医生沟通一下。”

“哎,季队!”果然,她急了,“好吧,不是正常上班,但是可以回局里参加案件侦破,不出外勤。”

见他还是不相信,她咬牙说道:“动嘴不动手。”

季瑄故意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重复她的话,“哦——动嘴不动手。”

那拉长了的“哦”字就显得特别意味深长,但陆安若却听不出来,认真地点点头,又强调了一遍,“对,动嘴不动手。”

季瑄的笑声差点没有绷住,硬生生地被他吞进了肚子,还没想好同意还是不同意,就听见她又说道:“凶手背后肯定还有人。”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季瑄却一下子就听懂了,收敛了笑,用目光示意她继续说。

“凶手最开始的打算,是假装钢材松动后滚落下来砸死我们。”

季瑄点头,“但被你及时发现,提醒我加速后我们逃过一劫,跟着他就追着我们的车撞上来。”

“不,他追着撞我们之前,我看见他打过一个电话,挂断电话后他才卸掉后板车,调转车头来撞我们。”

季瑄神色一凝,“你看清楚了?”

“嗯,你可以调看你的行车记录仪,应该也拍到了。”

季瑄向她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是不相信她。

从假装货物意外砸死人到开车撞死他们的关键,是一个电话。

季瑄沉吟着问道:“货车上有没有发现凶手的手机?”

这不是多此一问,按照人通常的习惯,季瑄开自己的车,上车后会习惯性的把手机放在中控台下,因而躲过了落水的命运,而陆安若坐的是季瑄的车,手机在她自己身上,也跟着她一起坠下江河中,早就掉到河底去了。

但货车是凶手偷来的,他没有那种熟悉的归属感,所以极可能没有把手机拿出来放车上的习惯。

陆安若举了举自己打着石膏的手,“我怎么知道。”

她被他救醒后,就被抬上了救护车,根本没有参与搜查工作,难道他不知道?

季瑄戏谑地一笑:“没问你。”

陆安若环视一下病房内,不解地提醒:“这儿只有我们两个人。”

季瑄觉得不能再和这女人交谈了,再说下去,自己就要被她不解人情世故不懂玩笑戏言的性格给噎死。

他拿出电话准备打给杨佑,转念一想,反正自己马上要回局里去,就收起了手机,对陆安若一点头,“你好好治疗,我先回去了。”

陆安若脱口而出,“你要走了?”

季瑄莫名其妙,“嗯?”

出了这么大的事,不可能我们两个正副队长都能心安理得地躺医院养伤吧。

既然让你好好治疗,那轻伤的我肯定就要赶回去工作,这不是浅显易懂的道理吗?

但他没说,说出来她或许也不懂。

陆安若说出来的话与他的想法南辕北辙,“你不是开车过来的吗?我想和你一起去调看行车记录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