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蹲下身来系鞋带的方新宇手一僵，偏头看了过来。
果然，季瑄说道：“新宇归位，蹲下来系鞋带。”
“不是那个位置，”雷先勇打断了方新宇的动作，“他是想从车尾绕到驾驶座，所以是在车尾那儿。”
方新宇挪动了两次，雷先勇才说：“就是这儿。”
方新宇重新蹲下来系鞋带，不远处的路灯清楚的照出他蜷起来的右手小拇指。
季瑄点头，“继续。”
方新宇绕到副驾座，还没拉开车门，雷先勇又说“错了”，他只得站在车门外等着雷先勇纠错。
“戴帽子口罩这个人上了驾驶座，他开车离开了。”
“另外那个人呢？”
“他好像是自己走路离开的。”
南芜分局会议室，季瑄对邱局说道：“雷先勇看见那黑色轿车正是载着熊立平撞上陆副的那辆车，我们查看了监控，这辆车子从长庆路出来后进入庆江大道，但在主干道上开了不到十分钟就转进了小巷，然后就再也没有找到它了。”
邱震海皱眉，“看来是早有准备。”
“但从时间上推测，凶手带着熊立平离开后就立即找了个地方，给他插胃管灌酒，然后把车开到了青瑶山的山道上，开启了自动驾驶模式就离开了。”
见邱局没有说话的打算，他继续说道：“根据雷先勇的证词，我们基本可以肯定杀死张春山和熊立平的人是同一个凶手，而熊立平一案中除了断指嫌疑人之外，还有其他人协助作案，我有理由怀疑这是一个犯罪团伙，我建议并案侦查两案。”
邱震海放下刚喝了一口的茶杯，问道：“目前两案的共同点是家暴？”
“对。”
“如果凶手是以家暴老婆的男人为目标，那么他应该还有下一个目标，而我们却很难锁定是谁。”
陆安若冷冷地哼了一声，“具有这个特征的的男人太多了。”
后半句他们死有余辜的话她没有说出口，她的身份不允许说出这样带着情绪的话。
方新宇叹道：“如果凶手只以家暴为标准，我们根本无法找出他下一个目标是谁。家暴家暴，夫妻之间，在家里才会出现的暴力，这本就是非常隐秘的暴力行为，唯一的办法就是查报警记录。”
陆安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许多女人遭遇家暴后根本不会报警。”
方新宇不解，“为什么？”
吴耕曾经在基层派出所干了很多年，接触过很多这类型的案件，叹口气说道：“很多女人都还抱着家丑不可外扬的观念，还有些女人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寻求帮助，所以家暴真正报警的不过寥寥。”
董文杰见话题跑得有点远，赶紧给拉了回来，“两个案子的家庭环境和工作背景完全不一样，张春山是公司高管，家暴对象袁静是名中学教师，而熊立平是个只有小学文化的公园看门人，家暴对象是个环卫工人，两个人都是文化不高、低收入人群，我反正找不出这两对夫妻的共同点。”
“不，”季瑄否定了他，“还有一个共同点。”
“什么？”
季瑄正要回答，邱震海转头过来低声和他说起了其他事，就被岔开了。
陆安若却开了口：“这两对夫妻暂时没有发现共同点，但这两起案件却有好几个共同点。”
她说话从来言简意赅，能一次性说完的话绝不浪费时间分成两次说。
“一、两个死者都是家暴男；二、两个案件中的死者都被设计成了意外死亡；三、他们生前做下的恶事都被上传到了网上，被更多的人知道。”
方新宇高兴得一拍巴掌，紧随其后的吴耕把举起的手默默地放了下来。
季瑄忙里偷闲地听到了陆安若地分析，冲她微微一笑，转头又和邱震海低声交谈起来。
吴耕说道：“其实这些共同点早就存在，只是我们没有取得关键性证据而不敢并案，如今有了同时出现在两个案子中的断指男人，并案就是不用争议的事情。”
季瑄和邱局说完话，顺着他的话说道：“并案侦查的关键是因为确定凶手是同一个人，既然知道凶手的目标是家暴男，这个范围就很广，我们根本无法防患于未然。”
“但我们必须要在他下次犯案之前抓住他，只有这样才不会出现更多的受害者。刚才陆副也提到了两个案件的共同点，我们或许从这些共同点里能勾勒出一些关于凶手的信息。”
一屋子的人都茫然对视，只有陆安若心里一动，隐约猜到了他的意思。
季瑄见没人做出反应，只得把话说得更明白些：“第一个共同点为什么是家暴男？或许是因为凶手在成长的过程中遭遇过家暴……”
方新宇想都没想就打断了他的话：“季队，你这话有点自相矛盾，我们已经知道凶手是个右手小拇指断了一截的青壮年男性，而凶手杀掉的人，全部都是家暴老婆的老公，而凶手是个男人，怎么可能还被老公家暴？被老婆家暴还说得过去。而且他都杀了两个人了，怎么可能还会遭遇到家庭暴力？谁还敢对这么凶残的一个人施暴？”
许希乐坐在角落处当隐形人，作为一个法医新人，没有尸体出现的案件，她就很清闲，听见这话，顺口就说道：“万一凶手是个g呢，也不是不可能被男人家暴哈。”
季瑄笑了笑，“所以我说的是凶手在成长过程中曾经遭遇过家暴，家暴不一定是夫妻之间的暴力行为，也可以是父母对待子女，也或者是同学之间，但以目前两个案件来看，家暴的可能性比校园暴力更大。小时候被虐打过，那些恐惧害怕从小深埋心底，成年之后或许因为一个契机就爆发出来。”
“陆副说过的第二个共同点，是两个死者的死法都被设计成了完美的意外死亡，由此可推断出凶手具有非常缜密的思维，逻辑条理分明。”
“在张春山一案中如果没有意外得知张春山患有恐高症，那我们或许就真的认定张春山是意外坠楼自杀，而在熊立平案件中，肇事车辆如果没有意外撞上陆副的车子，让我们误以为是有歹徒想要追杀她而把熊立平这个人查了个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