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瑄突然提高了声音说道：“也就是说，根本没人证明你看见的这一切，你在撒谎。熊立平就是你开车带走的，为了不让人发现你打死了他，你还给他灌了许多酒，然后把车开到了山上，自己下了车，把熊立平留在了驾驶座上，启动了车子的自动驾驶模式，让车子翻下山崖，把熊立平的死伪装成了醉驾车祸。”
单边玻璃的另一边，吴耕嘀咕道：“季队这话说不通啊，那辆车子两年前就买在了熊立平名下，如果是雷先勇干的，他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熊立平拉到青瑶山伪装成车祸，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地先揍他一顿，打人的地方也不隐蔽，还把自己的手机落在了现场，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不合理的地方太多了。
陆安若没有理会他，但她已经看出来季瑄故意用这种方式逼迫雷先勇想起当晚更多的细节。
果然，这话激得雷先勇拍着桌子吼道：“我连杀人的事情都承认了，何必隐瞒这些细节？不是我做的我为什么要认！”
手铐撞击在审讯椅上发出“哐当”声，季瑄一点没有受到影响，冷静地说道：“可是你说的这一切的确没人能证明，除非你自己证明给我们看。”
雷先勇彻底暴怒了，手铐“哐哐”地砸在铁质的审讯椅上。
“我都说了，当时天太黑了，他们又带着帽子口罩，我根本没法看清楚样貌。你们总不能逼着我胡诌个人出来，万一认错了人，那我岂不是罪上加罪！”
季瑄淡淡地说道：“没看清楚人，难道也没看清楚车吗？”
狂怒的雷先勇愣住了，“车？”
“对，车。那么大辆车，你总不会也什么都没看清楚吧？”
雷先勇恍然大悟，想抬手拍头，发现被手铐限制，只得又拍了拍桌子，“我记得是辆黑色轿车，但是绿牌，是辆国产新能源车，但车牌号我记不住了。”
季瑄在电脑上调出几辆不同类型和颜色的车，拿给雷先勇看。
雷先勇一眼就认出了那辆事故车。
季瑄淡淡问道：“就这些了？”
雷先勇表情一滞，激动的神情瞬间暗淡下来，“就这些。反正人是我打死的，我认，其他的我不认。”
“你打了熊立平之后，并没有亲自确认他是不是已经死了，而是听见那两个人说的话才知道熊立平已经死了，对吗？”
雷先勇点头，“我打了熊立平离开，就去买了卤菜，跟着我就发现手机掉了，回头去找手机，前后就半个小时左右，不是我打死了他，还能是谁？”
这和季瑄预估的时间差不多，一个多小时是加上了雷先勇殴打熊立平所逗留的时间。
吴耕被他这话逗笑，“这雷先勇还蛮实诚的，听人家说熊立平死了，就老老实实认下了打死人的罪名。”
陆安若此时正紧张地思索着，很明显，眼前这个口口声声承认自己杀了熊立平的人并非真正的凶手，如果雷先勇说的是真话，那么把昏迷中的熊立平搬上车的两个人会是谁？
而在那之前，雷先勇打熊立平究竟是巧合还是被人故意诱导？
显然她想到的，季瑄也想到了。
审讯室里季瑄问道：“你那天打熊立平只是因为他用言语刺激你逼得你动了手？”
耿直的雷先勇点头，“对，要不是他太嚣张了，我也犯不着为了几千元钱动粗，早知道他这么不经打，我就忍了那口气，不动手了。”
“忍一时之气确实可以少许多祸端。你确定没有其他人对你说什么，挑动你打熊立平？”
后面的话转得太快，雷先勇愣了一下又点头，“没有。我那天纯粹是被熊立平惹得火气上窜才动手打了他。”
季瑄又把许多问题翻来覆去的重复提问，雷先勇的回答与之前的回答几乎没有出入，基本能确定他确实不是开车带走熊立平、并伪装成醉驾车祸的人。
季瑄示意同事把人带下去暂时羁押，自己进了隔壁观察室。
“等等！”走廊上的雷先勇突然回头对他说：“警官，我想起来了！”
审讯室和旁边观察室的人都听见这话，全都开门出来齐刷刷地看着他，连陆安若也期待地走了出来。
季瑄的声音带着鼓励，“你想起了什么？”
“我看清楚其中一个人的手指少了半截。”
走廊上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神情都变得非常凝重。
季瑄示意同事把人重新带回到审讯室，“你刚才不是说天太黑看不清楚吗？手指并不比面部五官明显，你为什么就看清楚了？”
雷先勇表情一呆，茫然了好一会儿，固执地说道：“可我就是看见了。”
“是哪只手的哪根手指？”
雷先勇想了又想，最后摇头，“想不起来了。”
观察室里的吴耕和董文杰同时“嘁”了一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逗我们玩吧！”
陆安若冷静地说道：“不会。雷先勇不认识张春山，也不知道张春山死了，更不知道杀死张春山的凶手右手小拇指少一截。”
“未必不知道。”吴耕反驳道：“当初张春山虐打老婆袁静的视频在网络上被顶上了热搜，被大量转发过，张春山平时喜欢刷d音，说不定看见过这个视频。”
陆安若终于把目光从审讯室里的雷先勇身上移开，看向吴耕说道：“看见了又怎样？像雷先勇这种没有什么文化的人，最大乐趣就是打麻将，对网络上的热情最多是刷刷d音，顺便吐槽几句，根本不会关心视频里的男人和女人是谁。”
审讯室里，季瑄各种诱导提示，都无法让雷先勇想起更多细节，他皱眉沉思片刻，示意方新宇接着问讯，自己则站起来离开了审讯室。
回到自己办公室，拿起电话拨打出去。
电话接通，苏筱玥温柔的声音带着笑意，“阿瑄。”
季瑄身上的沉稳严厉随着这句话全都消失不见了，此时整个人看起来随意而慵懒，“阿玥，你在干什么？是不是在陪瑶瑶玩耍？还是瑶瑶已经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