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墙头草

“对,这种人还不少。”

“但熊立平不是这种人,”季瑄点着面前那些资料,“他不是怕犯法,而是不敢,邻居说过他揍了熊立平,他也不敢报警,怕邻居报复。一个被查出肝硬化后就滴酒不沾的人,非常爱惜自己的生命,但他不觉得邬桂英的命也该爱惜,要不是邻居出面,邬桂英早就被他打死了。”

季瑄抬眼看向房间内的手下,“这样一个人,谁会杀了他?动机是什么?”

所有人听见这话,就知道海量筛查工作正等着他们。

陆安若突然烦躁地问道:“罗恺呢?到现在还没查到点有用的线索?”

说曹操曹操到,门还没推开,声音先传了进来,“季队,熊立平在抖音上看的视频,全都是大数据给他推送的,没有特定的内容,微信上有很多好友,但几乎都没有交流,仅有的几个联系过的人,都是约着打麻将斗地主。”

方新宇抱怨,“这些都是我们调查出来的内容,罗哥没有新发现吗?”

罗恺顶着陆安若冷冷的目光想要砍方新宇的心都有了,只得亡羊补牢地说道:“我恢复了肇事车辆上部分电子数据,能确认车祸发生时,车子处于自动驾驶模式。”

见众人又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他吞了口唾液,“不会这个……你们也查出来了吧?”

方新宇点头,“嗯,我们已经推测出来了。”

罗恺再一次坚定了要砍死他的决心,强烈的求生欲让他灵光一闪,在陆安若眼刀飞过来之前喊了出来,“我调查了熊立平的就诊记录,发现他打过好几次狂犬疫苗,最近的一次就在半个月以前。”

方新宇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列入了罗恺的死亡黑名单,继续在作死的边缘徘徊,不以为意地说道:“熊立平喜欢家暴,但他把邬桂英打狠了,邻居会阻止他,打人不过瘾的时候,就虐待猫狗,免不了会被猫抓被狗咬。他那么惜命,被猫狗伤了之后肯定会去打狂犬疫苗。”

曾万强点头,“解剖熊立平尸体时就发现了他右侧小腿和左侧屁股、腰部都有犬齿类的伤疤,最新的疤痕,不超过一个月,这人是有点渣,不仅打老婆,还虐待猫狗。”

“畜生。”

所有人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两个字是陆副队骂出来的,不禁都愕然地看了她一眼,都不明白以前再恶劣的案件都见过,沉冷的路副队从不曾有过丁点情绪波动,为何却如此憎恨一个没有杀人放火的熊立平。

季瑄对罗恺说道:“你恢复了车辆数据,车子翻下山崖处于自动模式就有实质性证据了,另外就诊记录也侧面证明了邻居的话,他因为熊立平家暴老婆而打了熊立平一顿。”

罗恺一听这话就松了口气,在心里单方面地饶了方新宇一命,终于敢抬眼去看陆安若了。

陆安若极少被不相干的事情分散注意力,一句话就把话题拉回了案件上,“如果熊立平是受害者,综合目前调查情况分析,邬桂英的嫌疑最大。”

方新宇激动地一拍巴掌,“对呀,街坊邻居都证实邬桂英长期遭受家暴,要不是邻居有时候看不过出面劝阻,邬桂英早就可能被打死了。而且当初邬桂英怀孕,也是被熊立平打得流产,后来就再也怀不起孩子了。这就是她的杀人动机!”

季瑄脑中出现了那个面容寡淡、憔悴瘦弱的女人,住在脏乱不堪的房子里,连张属于自己的床都没有,在堆满废品的房间里搭了个床就算安了身,除了每天辛苦工作,回到家还要随时迎接丈夫的拳打脚踢。

这样逆来顺受的生活日复一日过着,真能突然激起她爆发出杀人的勇气?

“不会是她。”季瑄猝然反驳让陆安若挑了挑眉,露出愿闻其详的表情。

“首先邬桂英不会开车,车子对她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东西,就像让我们去开飞机一样,根本无从下手,更不要说还要给车子设定自动驾驶模式,她可能连启动车子都不会。”

“其次车子从哪儿来?邬桂英只是一个环卫工人,她每月工资一到手就被熊立平拿去打牌,邻居说她有时候连买个馒头的钱都没有,更别说买一辆车。”

方新宇苦恼地薅了一把头发,“我怎么觉得你们都说得很有道理啊,我已经相信邬桂英不是凶手了。”

吴耕冲他嘲讽地一瞥,“墙头草。”

“师傅,这怎么能算墙头草呢?又不是表忠心,最多算是意志不坚定而已。”

吴耕翻了个白眼,用表情质问他:有区别吗?

“但是,”季瑄没有理会几个手下的眉眼官司,“陆副说得也对,邬桂英有杀熊立平的动机,既然出现了这些疑点,那就去查,找到排除她作案的证据。董文杰,你马上带人去把邬桂英带回来协助调查。”

“是。”

询问室内,憔悴的邬桂英面色蜡黄,瘦小身躯陷在椅子里轻飘飘的,手脚都无处安放,粗糙的双手紧紧绞在一起,右手指甲无意识地掐着左手背,双脚交叉双腿紧靠的姿势,从坐下来都没有改变过,全身肌肉紧绷。

明明很紧张,但脸上表情却很麻木,呆滞的目光盯着某个虚空就再也没有挪动过了。

陆安若把一杯水轻轻放到她手边,“别紧张。”

与平时迥然不同的温柔语气让隔壁观察室的季瑄都抬眼看向她,随后就听见她问道:“邬桂英,昨天晚上你在哪儿?在干什么?”

季瑄无奈扶额:这女人刚贴心地给嫌疑人递了一杯水,至少给点时间让嫌疑人感受到她的善意,或许就能放松一些,结果她下一秒就迫不及待地开始进入正题,那杯水的体贴岂不是白费了。

邬桂英双手握着那杯装满水的纸杯,因为过于用力使得杯中的水挤压出来流在桌上,她毫无觉察,呆滞的表情也没有丝毫改变。

陆安若把那杯水从她手中拿走,看着她的眼睛,“邬桂英,能听见我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