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不准我到医院去看病，实在伤得厉害，影响到给他做饭洗衣了才会允许去医院，去的都是那种不正规的诊所，连片子都不能拍，就这样都要在他的监视下去，也只能对医生说是自己摔伤，否则回来后打得更厉害。”
“为什么不离婚？”
季瑄问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已经知道答案了。
他深刻地知道：有些恶魔，不是你努力挣扎就真的能摆脱得了的。
果然，袁静嘲讽地一笑，“你以为我没有提出过离婚吗？提一次，他就打得更厉害，打到我再也不敢提了为止，我还幻想着逃跑，到一个他找不着的地方去生活，可是我走了，我的儿子怎么办？被打习惯了，我就安慰自己：他不打人的时候还算个正常人，会给我道歉，发誓再不动手了，该给的钱也从来没有少过，凑合着也过得去。”
“你儿子知道他家暴你吗？”
“他不知道。我说过，儿子从初中开始就读寄宿学校，很少时间在家，这是我能想到保护涛儿唯一的办法。他若知道这事，一定会他落下终身的心理阴影。我想方设法地阻止涛儿回家，即便是放寒暑假，我也让儿子上各种补习班，尽量不要呆在家里，谁也不知道他的情绪失控会在什么时候出现，他打起人来根本不会顾及儿子。”
季瑄的声音一直都很温和，但问题却很犀利，“为什么不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推他下楼，那样更容易让人相信是他失足坠楼。”
袁静一愣之后随即表情一松，“我是想凌晨两三点推他下去，可是他昨晚又是凌晨两点多才睡，临时前他才喝下了我掺了药的牛奶，那药效果慢，要几个小时之后才能睡死，所以才等到七点多钟推他下去。”
季瑄根本不为她的话所迷惑，“你知道，我们查出张春山并非意外坠楼并不是因为时间的问题，而是他的恐高症，你以为你否认他有恐高症就行了吗？你忘记了张春山的恐高症并非只有你一人知道。所以，究竟是是谁帮你杀了张春山？”
他这问题转得太快，袁静一时间没有回答，低头想了片刻才说道：“我撒谎说不知道那畜牲有恐高症是为了掩盖我推他下楼这事，既然已经瞒不住了，那就不用再撒谎了。是，那畜牲有恐高症，所以我用他最害怕的方式让他去死。”
季瑄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略微严厉，“袁静，你以为你认下了罪名就能误导我们了吗？你把我们警察想得太蠢了，你想保护那个凶手，这反而让我更加相信张春山不是你杀的。”
“不、不，不！”袁静一下子失去了镇定，眼泪夺眶而出，“是我杀了他，我受不了了，他打得我身上全是伤，那些骨折过的地方，即便表面上看着已经好了，但天气变化时还是要痛。”
“我早就想杀了他！奥氮平是我偷的我们学校一位老师的，她儿子有精神病，经常要到精神病医院去开这药，要不我怎么知道这药的用途呢！她叫王芸，教历史的，不信你们可以去问她，上周她开的药是不是丢了。”
她说话的时候紧紧盯着季瑄看，见他面色平静，根本看不出是相信还是不相信她的话，忙又说道：
“还有你说的用什么方法把人弄到阳台上去，我也说过了，瓷砖地板很平滑，我把食用油浸在床单上增加润滑，把他拽到了阳台推了下去，又迅速布置成意外坠楼的模样，还把地板上的油渍打扫了。”
“浸油的床单在哪儿？”
袁静愣了一下，慌乱在眼中一闪而过，随后就平静地说道：“我藏在家里，昨天等你们离开后拿出来烧掉了。”
“你撒谎！昨天我们搜查你家，根本没有发现你说的那条床单！”
“我藏在厨柜最里面，和一堆杂物混在一起。”
季瑄根本不受她的干扰，再次强调，“你这么急于包庇凶手，你肯定知道凶手是谁。”
“我当然知道，因为凶手就是我，是我，你怎么不相信呢！”
季瑄盯着袁静看了好一会儿，站起身来往审讯室外面走去，“你满嘴谎言，我懒得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听见这话，袁静急切地想冲过来抓他，被人一把给摁回了审讯椅，同时一副锃亮手铐戴在了她手腕上。
她奋力挣扎，冲着季瑄的背影疯了般大叫，“是我！就是我杀了张春山，他该死，那个贱男人让他坠楼而死都是便宜他了，他就该挨千刀万剐，让他活活痛死了才解气啊！哈哈哈哈……他死了……我终于杀死他了……”
季瑄关上门，把袁静状若疯癫的嘶叫声隔绝在门内，抬眼就见陆安若站在走廊上冷冷看着他，“你将她逼疯，你满意了？”
季瑄眼中冷厉一闪而过，随即微笑着问道：“陆副，这么幼稚的话不该从你这个刑侦副队长嘴里说出来吧？逼疯袁静的人难道不是那个长期家暴她的张春山吗？怎么成了我了？”
陆安若沉冷的脸色如覆上了霜，“你懂我说的意思。”
季瑄无辜地一摊手，“我还真不懂！”
陆安若冷眼看了他良久，转身就走。
季瑄在她身后淡淡说道：“袁静突然改口供，急切地承认自己就是凶手，她一定认识凶手，并企图保护真凶。”
陆安若脚步一顿，但什么也没说继续往前走。
季瑄看着她倔强笔直的背影，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随即往自己办公室走去。
经过刑侦大办公室，他听见陆安若对吴耕说道：“带几个人去一趟张春山家，核查袁静口供是否属实。”
季瑄的脚步没有停留，径直走过了大办公室，但他紧绷的唇角柔和了许多，他喜欢不把情绪带到工作上的下属。
质问完了他，还记得继续去工作，这样的副队长还算合格。
回到办公室坐下，他给罗恺打电话：“我需要袁静所有亲朋好友的名单，你多久能给我？”
“季队，亲戚好说，好友就有点麻烦了，需要时间比较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