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万强愣住了,认识陆安若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她对某个人如此温柔以待。
突然推门而入的季瑄,看见的就是这这一幕。
袁静僵硬地抬头看了陆安若良久,然后轻轻推开她,“我从来没有向第二个人说过,连儿子都不知道他家暴我的事情,你们怎么发现的?”
“我们是警察,自然能查到我们想知道的事情。”
陆安若的声音非常温柔真挚,完全没有平常的冷淡疏离,带着让人信赖的说服力。
“我们想给你拍片,看看骨头上有没有损伤,可以吗?”
袁静下意识摇头反对,双手死死攥着自己衣服下摆,满眼惊恐,“不可以,他若知道我告诉了你们,会打得更厉害。”
曾万强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袁静,张春山已经死了,他再也没有机会虐待你了,你不是亲眼看见他的尸体了吗?别害怕,让我们给你检查一下身体,有些骨头上的伤要早点治疗,才不会留下病根。”
袁静的眼神又迷惘起来,“真的死了吗?我真的解脱了吗?警察都说他死了,那肯定活不过来了,那恶魔终于死了!畜生再也站不起来打我了!呵呵……我终于自由了,也不用想着自杀解脱……我还能活着……哈哈哈哈……”
眼见着她陷入疯癫状态,曾万强害怕她彻底疯掉,上前阻止她,“袁静,你醒醒!”
这一声叫得袁静似乎清醒了一点,停下来看看曾万强又看看陆安若,掀起衣服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重又慢慢笑了起来。
“死了?死了好呀……我终于解脱了,我终于不再担心害怕了,哈哈哈,恶魔也有被杀死的一天……这一天怎么不早点来到?死了……哈哈哈……真好……”
此刻的袁静或许才真正接受张春山死了的事实,认识到自己从此之后真的不用再挨打了。
“袁静!”
陆安若试图去抱她,但失控癫狂的袁静根本无法安静下来。
季瑄吩咐道:“曾法医,镇静剂。”
曾万强一拍脑门,连说几个“好”,一溜烟地跑了,快得没人相信是他那两百多斤的体重跑出来的。
季瑄上前一步,把还在和袁静拉扯、试图安抚她的陆安若一把拉开,自己用力把袁静按在椅子上,转头呵斥道:“快拿束缚带来!”
陆安若见他动作粗鲁地摁住袁静,失态地一把薅住他,吼道:“你轻点!”
季瑄甩开她,重复道:“去拿束缚带!”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每个字咬得很重,此时收敛了笑意沉下脸来,那些平时隐藏在温和
就在陆安若愣神之际,被季瑄死死摁住的袁静感到了愤怒,张嘴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臂,鲜红的血一下子就浸湿了他的衣袖。
陆安若再不敢犹豫,转身就往外跑,与拿着注射器过来的曾万强撞在了一起,忙又退回来帮季瑄按住不断挣扎的袁静,卷起她的袖子,迅速静脉推注了一支地西泮。
药效没那么快,陆安若又赶紧撒手去拿了束缚带来。
三人把不断挣扎的袁静绑在了椅子上,才各自松了一口气。
曾万强过去卷起季瑄的衣袖,给他消毒咬伤的胳膊,“伤口好之前,你还是注意点,虽然是人咬伤的,但人的牙齿携带的细菌可不少。”
陆安若看着那殷红的牙齿印,想道歉,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最终默默地闭上嘴巴,别开视线不再去看他。
几分钟过后,袁静的挣扎慢慢迟缓起来,最后垂下头睡了过去。
季瑄看了一言不发的陆安若,淡淡说道:“曾法医,可以带她去拍片做检查了。”
说完,他大踏步离开了房间。
曾万强见陆安若一直看着袁静发愣,叹口气,“陆副如果不放心,就和我一起推她去做检查吧。”
陆安若点了点头,推了轮椅过来,把袁静挪上去推着去了放射室。
曾万强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抬脚跟了上去。
半个小时后,曾万强推门进了季瑄办公室,“啪”地把手中报告摔到了桌子上,愤怒的声音震破云霄——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这么虐待妇女!这个袁静还是个当教师的知识分子,怎么看着就一法盲,长期被家暴虐打,不知道报警吗?再不济,告他呀、离婚啊,哪条路走不得?非要去杀人!”
“最新的伤痕是昨天留下的。季队,你说会不会是袁静被打得太痛苦了,觉得熬不下去,才起了杀心,所以昨天晚上给张春山下药,趁他昏迷时推他下楼摔死?”
季瑄拿起桌上的报告仔细看起来,袁静身上多处陈旧性骨折,因为年龄大了,有几处骨折恢复并不好,细小伤痕更是不计其数,新伤盖旧疤,衣服遮挡下的身体还有大面积淤青没有散去,昨天挨打的红肿又覆盖了上去,让人不忍直视。
季瑄看着照片上的累累伤痕,面上平静如常,但攥紧的手背,青筋暴起,指关节用力到泛白。
曾万强“砰”地一拳砸在桌子上,“张春山真是个畜生,为了不让外人发现他虐打老婆的事情,他从来不打脸,也很少在手臂上留下明显的伤疤,这说明什么?”
季瑄冷冷说道:“说明他并非因为某些刺激,失去理智而伤人,他打老婆的时候是非常冷静的。”
冷静地虐打自己的老婆,冷静地享受这个折磨人的过程,只有极度冷血的人才干得出来。
曾万强已经无法用语言来表达自己愤怒的心情了,只连连骂道:“畜生!”
但作为一个专业人士,他自己很快就平息了怒火,递上另外一份报告。
“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猜到了,张家地毯上和墙纸上的陈旧性血迹都是袁静的。”
季瑄默默地接过报告看了一眼那份dna对比结果,轻轻“嗯”了一声,“从看见袁静被碎裂的保温杯吓得缩成一团发抖开始,我就怀疑她遭到长期的家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