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吉蒂:
今天早上我在想,你有没有感觉自己像一头牛,不得不反复咀嚼我枯燥的消息,直到对这种单调的食物实在感到厌烦,然后就打着哈欠暗暗希望安妮这次能挖掘一些新的东西来。
对不起,我知道你觉得枯燥无味,但你想想,我听到这些老生常谈又有多反感。如果饭间谈话不是关于政治或美食,那么妈妈或范丹太太就会把我们已经听过上千遍的陈年往事拿来炫耀,要么杜赛尔就翻来覆去讲漂亮的赛马,夏洛特宽大的衣橱,漏水的划船,四岁就会游泳的男孩,肌肉疼痛和受惊的病人。最后都得出结论:我们八个人中有人一开口,其他七个人就能帮他把故事讲完。不用提示,我们就知道每个笑话的笑点在哪里,因此谁讲笑话,谁就会是唯一发笑的那个人。两个前家庭主妇对她们形形色色的牛奶贩、杂货商、肉贩,不是捧上天,就是骂得一无是处,三番五次地说,在我们想象中,他们都老得和玛士撒拉一样了。后屋完全没有任何新鲜事可谈了。
只要这些大人们没有把从克雷曼先生、让或米普那儿听来的事复述的习惯,上面这些还算可以忍受。因为每次他们都会擅自添枝加叶,以至于我常常得在桌子下面掐自己的胳膊,以防自己忍不住要去纠正那个讲得津津有味的人。不管他们犯了多少错,不管他们多少次胡编乱造,像安妮这样的小孩子,是一定不能纠正长辈的。
让和克雷曼先生喜欢谈论那些转入地下或藏匿的人。他们知道我们急切想听到和我们情况一样的人,会感同身受,为被捕的人悲伤,也为释放的囚犯高兴。
就像烟斗和拖鞋是用来等待工作一天的男主人,转入地下或开始藏匿也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有许多抵抗组织,如“自由荷兰”,他们伪造身份证,为藏匿的人提供资助,安排隐藏地,为转入地下的年轻基督徒找工作。这些慷慨无私的行为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冒着生命危险去帮助和拯救别人。
最好的例子就是我们自己的帮助者,他们一直帮助我们渡过难关,但愿他们能把我们安全地带到彼岸,因为不然的话,他们自己会遭遇和他们尽力保护的人一样的命运。他们从未说一句我们是负担,也从未抱怨我们麻烦事太多。他们每天上楼来和男士们谈生意和政治,和女士们谈食品和战时的困难,和孩子们谈书籍和报纸。他们带着最欢快的表情,生日和节日时带上花和礼物,时刻准备竭尽所能。我们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些。别人是在战场或对抗德国人时表现出英雄气质,我们的帮助者则每天通过他们的优秀精神和关爱来证明英雄气质。
最离奇的事情正四处传播,而大多数确有其事。例如,这星期克雷曼先生说,格尔德兰省举行了一场足球比赛。一支队伍全部由转入地下的人组成,另一队十一个人全由宪兵组成。在希尔叙姆发放了新户口。为了让许多藏匿中的人领到他们的配额卡(人们得出示此卡以领到配给证,否则得花六十盾买一个证),户籍员让那个区隐藏的人在指定时间领卡,到时材料会在一个独立柜台处收取。
尽管如此,还是要小心,像这样的花招可别传到德国人耳朵里。
你的安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