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阿椿只要在这里等我就好了。”

“我怎么舍得让你陷入那么危险的处境呢?”

和过去一样, 真人什么都不让你做。

“手无缚鸡之力”的你作为他珍贵的宝物,只能乖乖躲在他的背后,用身体和爱意作为交换, 接受他为你安排好的一切。

如果这样做的结局是他向你许诺的温暖的“家”那倒也好——

“啊。没事的,就算是最差的结果。我也绝不会留下你一个人的。”

他能以这间别墅为例, 以甜蜜的语气,绘声绘色同你描述交流会杀死宿傩后的美好未来。可对于失败的假设,他只是轻轻地笑了一下, 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这样承诺。

你绝不会忘记这个笑容。

在那个充满被雨水及血液濡湿的日子里,奄奄一息的他便带着这样慈悲而无奈的笑容, 将匕首缓缓推进了你的小腹。

可这次情况不同。

虽然对于宿傩过去的情况,真人从合作的里梅那里了解了不少。但由于消息的滞后性, 他显然并不知晓如今宿傩可以利用契阔自由行动,以及你的影子里封印着宿傩本体这两件关键信息。

所以在你心底这是一场必败的挑战。

就像宿傩曾经对奈落所做的那样。虽然名义上奈落指使你打破了他想要的美酒, 但如果奈落能在对战中给他找到点乐子, 他还是能宽宏大量地放过了这只半妖。

作为人之诅咒,就打发时间而言真人应该足够有趣了。

如果他挑战失败便立刻逃走的话, 宿傩也许会放过他吧?

但他硬要回到你的身边, 还妄图将你也带进地狱的话——

“嗯,我会一直等着你的。”

反应过来的时候你已经对真人露出了笑容。

……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比起和你培养感情, 感受看得见摸不着得折磨。还不如通过实验更好地理解自己的咒术,早日参透领域展开的技巧,增加交流会行动的成功率。

深知这点的真人除了研究改造地下室内的改造人外,开始频繁地外出。

“一个人在家可能会有点寂寞,如果有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告诉我哦。”

“这里非常很安全,你可以做任意想做的事哦。”

离开之前他以男主人的身份同你展示了一番别墅的布置。

它非常坚固、安全甚至隐蔽。

除了偌大的地下室内众多抵御外敌的改造人。别墅的周围还布置着非常高级的结界术, 持续不断地散发着一阵又一阵令人厌恶的气息。

等你随着真人手指的方向去看咒力来源时,闯入你眼中的画面更是诡异到叫你头皮发麻。

正常情况下用于驱散一般群众的“帐”只需要一根木楔即可展开,实际发动效果视刻在其上的咒纹而定。

可这里呢?

郁郁葱葱的花草丛周围环绕着一排的错落起伏的“篱笆”,棕黄的桩体上遍布着细小扭曲的咒字,远远望去仿佛从大地深处涌出了一片黑压压的蚂蚁,正贪婪地啃咬着饵食,进食事窸窸窣窣的细响就在耳边萦绕不去。

这么大型的排场你只在宿傩的宫殿、高专以及……天元大人的地宫里见过。

结界术上留下的残秽,总让你想到和夏油杰最后一次出任务的小村子。

真是太不舒服了。

你怔怔地望着这无法翻越的高墙,无意识地按上了自己的小腹。

巨大的透明结界将这座漂亮的别墅化为了一座孤岛。无论是晨跑路过于此的居民还是自由飞行的小鸟、又或是传达信息的电磁波都会远远地避开这里。

值得庆幸的是影子里的它还在。

可能你的失踪某种程度助长伏黑惠进步的速度,让他进一步开发了影法术的用法。在宿傩给予你“花朵”,而且它也同你有了更深入的肌肤之亲后,它已经和你的术式绑在了一起,故而没有收到结界的隔绝、

你得以在空闲时光里躲入影子里。在如此不安的环境里,短暂地同“它”相依为命。

……

或许是因为你在同真人拥抱的过程中,不小心沾到了他的咒力,而那气味在你浸泡在牛奶玫瑰浴盐里一个多小时后仍未完全散去。

重逢后的它态度显然没有之前友善。

似乎早就在影子里等待了许久,不待你主动呼唤,那些手臂便主动缠了过来。

不像之前宿傩本人还会兴致勃勃地听听你的辩解,作为身体的它更直接也更粗鲁。仿佛是一只发现主人去别的店铺偷\\腥的大猫一样,面无表情地用前足将你按在地上。

肩头、脖颈、腰部以及脚腕,它检查过你曾被真人视线或者皮肤触及过的部位,并企图留下通过摩挲重新覆上自己的气味。

指跟的茧子蹭过娇软的皮肤,这种被人热烈需求的感觉并不讨厌。

但不公的对待仍让你不满地皱起了脸蛋。

明明是宿傩自己要你跟着诅咒的提示前往工厂的。

完全是他的错。是他识人不清、有眼无珠。天知道你在认出真人的那刻承受了多大的精神伤害!

它怎么有脸生你的气,还这么粗鲁地对待你呢?

察觉到它本身没有带什么恶意后你的胆子大了不少。恼怒于它的不解风情,你趁着它用掌心拂上你面颊的功夫,主动侧过头,张嘴咬住了它大拇指的指节。

“太过分了……怎么能一不小心把我交到别的男人手上?”

趁它愣神的那会儿功夫,你甚至转动脚腕,用裸\\露的脚掌慢慢地碾上它手臂的肌肉,沿着肌肉起伏的线条由下而上滑动。

如此一边控诉它那糟糕的决策,一边同它撒娇,企图索取些“爱”的安慰:

“我当时都跟你说过了,如果我生前遇到你会是什么样……我已经选择你了,才不会傻到主动见他呀。”

不轻不重的一咬之后,你含着它的指跟,可怜巴巴地发出呜咽。诉说着心中的爱意,然后后悔于方才的粗暴,依依恋恋地用舌尖拂过留下的一小圈齿痕:

“我好想你……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真的太可怕了,那个人不仅要去挑战你,还想再次把我杀死。”

“明明我们已经说好要一起活下去了。”

像是畏惧于那种可怕的未来,你瑟瑟发抖地蜷缩身体,把它的手臂紧紧地抱紧怀里——

那柔软且毫无防备的小腹只呈现给它一人。

“但你会保护我的吧?”

“如果那个咒灵真的做出那么过分的事,就把他……”

真人是个没用又讨厌的的男人。

可他到底是存活了百年之久的特级咒灵,在战斗力上你还是差了真人一大截。

稳妥起见,最后能够真的对他做点什么的只有宿傩——

这具肉身作为咒力的凝聚体,本身并没有灵魂存在,在相性上正是是真人的天敌。如果能顺利地将真人的灵魂囚禁在酒盒里,不仅能吸收他的咒力化为解除它封印的血酒,还能把他当作钥匙离开别墅的结界。

所以想想办法啊宿傩。

保护妻子是丈夫的义务吧?

毫无保留的示好终于获得了它的谅解。半空中的红眸端详了你一阵,被你放在脸颊一侧的掌心皮肤骤然开裂,以一个深长的吻回应你方才的挑\\逗。

柔软的嘴唇亲昵地挤压而上,互相摩挲,尖锐的虎齿恶劣地啃咬的嘴角,给予细密的疼痛与连绵的愉\\快。

像是打算将你吃到肚子一样吮吸舌头,在榨干你最后一口气前紧追不放。

然后它搂抱着化为一汪春水、再也提不起反抗劲儿的你,用实际行动回复了你“把真人怎么样”的问题。

本想获得“式神”的认可,暂时将它的手臂搬出影界用以自保的举动,却让你获得了更加意外的收获。

它打开了你的手掌,聚积咒力,将两把刀交于其中——

解和捌。

不是酒盒里你仿照他术式具现化出来、仅仅类似形状的血色匕首,而是蕴含了他咒力,可以将所触及之物一刀两断、在死亡之前给予对方连绵不断斩击的特别咒具。

手掌别开你脸侧凌乱的鬓发,亲昵地贴上你的耳畔。

没有灵魂的它并不能说话,只能用一些简单的动作表达自己的心情。

它亲吻你的耳垂,发出如同野兽般低沉的嘶吼,明明只是些毫无意义的气音,却让你莫名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在那些结伴同行的日子里,神色慵懒的男人将脑袋搁在你的肩头,微笑着叮嘱说:

【好啊,就给你了】

【拿去杀吧,把一切都弄得乱七八槽。】

届时他会站在离你最近的位置,好心地为你清出一片自由施展的场地。

……

驱动这种自带效果的攻击性咒具,就好比驱动一台高功率杀伤机器,需要付出足够的咒力。

但好在你在真人面前表现得足够顺从,所以作为恋人的他基本上对你有求必应。

最近你在真人面前捡起了打发时间的爱好,会像个普通全职主妇那样整理房间,然后做些点心手工之类的小玩意端到真人面前。

对这类过家家似的举动,保留了大部分生前习性的人之诅咒感到十分受用,作为回报他会带不少咒灵回来作为你的食物,也会抽出点时间陪你看看电视。

你们像是一对随处可见的夫妻般平静地生活着。波澜不惊的生活下包含着七年之痒、无\\性婚姻同床异梦、平日昼颜妻等多重要素。

一个月后真人在晨曦微凉的时候出了门,同他一起的除了不听劝告的漏瑚,还有森林诅咒花御以及海洋诅咒陀艮两个狠角色。

对于只有三根手指的宿傩来说,这可真是个下了血本的阵容,也难怪临别前真人能对你露出灿烂的笑容,叮嘱说:

“我出门啦,大概下午就可以回来。”

今天是个十足的大日子,连别墅周围结界的气息都猛然浓烈了不少。

啊啊啊、心跳的好快。

就像你头一次从神乐听说“两面宿傩”这个名字一样。在这种大事件发生之前,因为太过紧张你从昨晚开始就没能入睡。

现在为了麻痹真人的警戒心,顺便放松过于紧绷的神经,你在真人离开后束起一头长发,埋头走进了厨房。

火灼和牛、厚蛋烧、罗宋汤、红丝绒蛋糕……

像是守候在家中为了“丈夫”默默祈福的主妇那样,你将脑子里想到的菜式做了个遍。

麻烦的事情的确很能消耗人的精神力,准备了一大桌饭菜后,瘫坐在沙发上的你终于感受到了疲惫。

——怀抱着宝贵的咒具、蜷缩在“丈夫”所在的影子的怀抱里,短暂地从那种跃跃欲试的亢奋中恢复平静。

暂时眯一会儿吧。

怀着这样的想法,在双眼后,不知不觉竟然从中午一觉睡到午后。

傍晚习习凉风吹开了客厅奶白色的窗帘,将天边绯红的霞光一并送入了室内,那柔嫩的橘红如水色蔓延而开。

此般温柔又宁静的景色,使人在恍惚间想起无从追忆的过去。

那些个好似被封存在蜜色琥珀里的午后,刚刚做完任务的你同他坐在从郊外返回市中心的电车里,因为知道他会认真地留意到站信息,所以疲惫的你总能依靠着他的肩膀安心入睡。

耳边仿佛还残存着他轻唤你名字的声音。

睡太久了么?为什么会突然想到他呢?

头好晕。

将你吵醒是大门前叮铃不断的铃声。

有人正站在你家的大门前。

是真人回来了么?

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血腥味、那粘稠又冰冷的气息,是真人特有的标志。

这个时候会回来的只有他,得给按照计划给他开门才行。

你沉默地凝视着紧闭的大门,忍不住抓紧了手里的咒具,但双腿却如同灌满了水银,怎样都无法迈开步子。

因为你迟迟没有动静,代替门铃声再度响起的是男人沉稳而温和的声音:

“我回来了。”

“为什么不开门呢?”

难怪你会突然想到那个男人。

门口处那个声音、那个咒力分明是——

包裹住别墅、结界的气息越来越强了,那样古怪的咒力甚至同你小腹上的漆黑诅咒产生了共鸣,无声地蛊惑你走向房门的位置。

【快过去】

【打开那扇门吧】

【去迎接他,像过去那样说声‘欢迎回来’】

如此同时,你太阳穴处的宿傩留下的咒印也跟着发热了起来,它与“渴食”想抗衡,提醒你——

【不要开门】

脑袋好痛。

在死一般的沉寂之后,来者倏地发出一声愉快的轻笑。

“啊,是在午睡么?”

“那我自己先进来了。”

……

“吱呀——”

在对方推开门扉同你四目相对的那刻,你脚下的影子沸腾无声地沸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