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这到底算是什么事呢?

你曾经的神明龙神大人“爱”着你,他给了你造福他人的力量,但这力量唯独不能用来保护你自己,最后落了个被人囚禁的下场。

而喝下神酒的宿傩不爱你,但作为诅咒之王的他只把你当个小宠物,可他庇护却让你从奈落手里活了下来。他的随手施舍,就可以让你过上“富足”的日子。

两者放在一起产生了一种异常荒谬的对比感。

所谓神明的爱究竟是怎样的一种东西呢?

你用不太聪明的脑瓜想了半天也无法理解其中奥秘。

唯一能笃定的是你已经是个双脚深陷泥潭的烂人了,所做的挣扎不过是在泥地里躺倒翻滚。

而宿傩无疑是个比你更糟糕的家伙。

作为诅咒之王的他安然自得地端坐在地狱的最深处,游刃有余地征服所看到的一切,甚至向在悬崖边观望的你伸出了双臂。

“下来,我的巫女。”

男人勾起嘴角,如是出声诱惑。

谁也不知道迎接你的到底是火热的拥抱,还是粉身碎骨的惨状,以及无情的讥笑。

可清澈的河水、温柔而悲伤的龙神到底已成为不可追忆的过去,只有宿傩才是你唯一能抓住的现实。

油屋的居民普遍昼伏夜出,作为客人的你作息也跟着颠倒。等你再次醒来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若说午夜的月光是静谧、凄清的,带着些柔情似水的味道。

那傍晚的太阳正处在晨昏交界之时,就显得暧昧、模糊、不明不白。

正是逢魔时刻,传言到这个时候连通两届的“风穴”将被打开,蛰伏的妖怪们将迫不及待地涌入人间。

世上现有的最强“妖怪”就沉睡在你的身侧。

浓密的眉、挺拔的鼻梁、抿起的薄唇、雕像般分明的五官……

若说月色下的他曾让你感到过虚无的温柔与爱怜,那夕照下的他则让你品味到了别的情感。

——无边的茜色笼罩了整个房间,像是哪里不幸走了火,它烧啊烧,火光将整个世界都照成了通红一片。

昔日里宿傩用来与你调氵情的动作,如今被你有学有样反过来用在了他身上。

你轻轻抚摸他脸侧蛊惑人心的咒纹,自眼角开始,沿着颧骨的曲线滑下,轻轻跳过嘴角的断点,从下巴再折回……

最后以指腹亲吻他的薄唇。

这次不是鬼迷心窍,是你觉得他长得好看的蓄意作恶。

是你越界,是你失格……

是你在挑衅。

所以今天你不会有上次的好运气了。两面宿傩要惩罚你了。

“苏醒”的男人顺着你的力度垂下头颅,粗暴地用牙齿咬住了你抚摸他嘴唇的手指。

以一个显然是经过计算的力度——

它不算重,没想咬掉你的手指,也没打算让它出血。但是却刚好让你感到疼痛,让你扑簌簌地掉下泪珠。

咬住你的手指还不够,还要用脸颊上另一张嘴针对此事说出些糟糕的评价。

你认出那是宿傩曾在夜里舔过你手掌的嘴。

……这个男人总是喜欢说些极富有煽动性的话。它们听起来是那么刻薄又可恨,让人不禁想象——

宿傩要是个哑巴该多好啊……

至少这一刻你绝不想听他说话。

你不许他说话。

所以一吻封唇。

在他因为愣神儿松开你的那一刻,用双臂环绕他的脖颈,同他紧紧相拥。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好像是一场拉力赛。他们死死地将名为主权的缰绳在手中拉紧,憋足了一口气,谁都在等对方先放弃。

在这种紧绷的角力中,一味地流泪,忍受宿傩的肆意摆弄显然不是什么上策。

而且就最近发生的事情来看——

先让步的是被四魂之玉束缚的宿傩啊。

那就让你再“得寸进尺”地品味他的“宠爱”吧。

将他未曾出口的话语、炙热的吐息以及甘美的咒力一并吞之入腹,痴缠任性不讲道理。

……

只可惜你不能就这样堵他一辈子。

你依依不舍地宿傩因为你的轻咬而有些发红的嘴唇。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最后还是逃不过宿傩的奚落——

“真是个粘人的孩子。”

他好烦。

你实在不想看见宿傩此时的表情,就像鸵鸟一样,把脸埋进男人火热的颈窝里逃避现实。

一个亲吻未能让你满足。你的心就像烧开的热水,无数糟糕的念头正如气泡咕咕噜噜地往上冒——

宿傩自诩为你的神明对吧?

而就人们对于神明的理解来看,作为神明理应拥有包容信徒心愿的博大胸襟。

那既然他如愿得到了你的全部,就把你的怨恨、你的诅咒、你的罪孽、你心底无尽的泪水以及此时汹汹燃烧起来的烈火,也一并承担、一并背负吧。

“都怪你……”

你说出了“怨言”。

像是听到了什么十分有趣的话语,男人的胸腔起起伏伏,发出了一阵愉快的低笑。

“好啊。”

他本就是无法无天的诅咒之王。

所以对于罪孽这种东西,男人一向甘之如饴。

“怪我。”

……

宿傩在这边也有熟人,他们今晚有一场酒会,便相约聊天去了。

而大妖之间的聚会不兴带女眷,你就被托付给里梅照顾。

虽然汤婆婆的油屋是个安全的消费场所,然而谨慎如你,怎么都没勇气与那些奇形怪状的客人面对面交流。

对外界的好奇像小猫爪子一样挠着你的心,最后实在坐不住的你就拉着里梅的手,靠在房外的古桥上不住地往下张望——

“里梅,里梅,那个像白萝卜一样的东西是什么?”

“御白样,又叫做蚕神,是一种农业神……”

“那个长角的红皮恶鬼呢?他怎么这么红啊?”

“生剥鬼,是一种会惩戒懒人的恶鬼。传闻终日闲坐的人身上会出现红疹,要剥去患病的皮肤才能痊愈,所以‘治疗’后皮肤会呈一片血红……”

你手指向哪里,里梅就解释什么。整个交流过程听起来跟报菜名儿似的。

与里梅的“你问我答”极大程度增长了你的见识,开拓了你的眼界。

里梅语气温和,态度耐心,他的陪伴有效地舒缓了你的压力。你扭过脑袋,注视着里梅恬静俊秀的面庞,忍不住地夸赞他说:

“里梅,你说的对。”

“嗯?”

“出来走走的确有助于提升灵感。我觉得通过刚才的观察学习,我现在充满了想象力……”

闻言里梅陷入了沉默,面上也没有被称赞之人应有的喜色。

他垂首看了看你的“灵感对象”,又抬头看了看激情洋溢的你。

最后回应你夸赞的是来自他喉中一声深长悠远的叹息。

“不许看了。”

他用双手盖住了你的眼眸。

里梅本来就是个冰肌玉骨的美人,仿佛冬日的雪花轻吻你的眼皮,他的手掌带着丝丝的凉意。

“是我的错。”

“……你想不想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