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对方的眉心时,手戛然而止。
合欢吓得面如土色,赶紧后退两步:“你,你要做什么?”
姜云初垂眉盯着手上的金簪,眸里寒光乍现:“合欢姑娘,我这一簪子刺下去,你人就没了。你是选择离开呢,还是喜欢我给你举办葬礼?”
闻声赶来的冯观等人脚步停顿,眼眸无法从姜云初的脸上移开视线。
此刻的姜云初容妆秾丽,面露肃杀之相,像极了露出利刺的花中皇后,明艳动人却会伤人。
合欢在花楼招待过形形色色的人,自然没那么容易被唬住,色厉内荏道:“你,你杀我,你也得死!”
闻言,姜云初手中的金簪在她的脖颈上轻轻滑动,眼眸暗沉不定:“我这人呢什么都好,就是性子烈了些,不喜欢与人分享男人。你在我新婚之夜来跟我说这些话,叫我如何受得了?还不如死了算,如此一来,冯家少夫人便永远是我,而你,依旧是个见不得人的雅、妓。”
“你——”这下,合欢被唬住了,声音连带颤抖,“你别乱来啊,我走还不行吗?”
姜云初那双剪水秋瞳凝着她,动作利索地把簪子重新插回发间。
这下子,人更疲惫了,忍不住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冯观低声轻笑,眼底划过一丝兴奋。
众人皆以为姜家女儿温文尔雅,和善有礼,却不知她一直为江骜那厮藏匿锋芒。
合欢怕极了姜云初这副嚣张锐利的模样,赶紧哆嗦着身子绕过她逃离,不曾想,迎面撞见了穿着明艳的冯观与前来闹新房的众人,不由得神色一顿。
“冯公子,救命啊,姜姑娘她、她想要杀我!”
她动情地嚎哭起来,跑向冯观,自然而然地往男人身上靠拢。
冯观眼眸闪过一丝厉色,不着痕迹地躲闪开来。
他双手环抱在胸前,似笑非笑地看向合欢: “我家娘子不过是个弱女子,能做什么?肯定是你误会她了。”
“我、我误会她?”合欢不可置信地瞪着眉眼,仰着脖颈指了指,“冯公子,你没瞧见她方才拿金簪戳我的咽喉吗?”
可惜冯观并未去看一眼,只是抬眸看向姜云初:“抱歉,刚刚只顾着看我家娘子,没察觉到你的存在。”
“……”
姜云初不懂这人在玩什么把戏,也不想奉陪,盖上红盖头,不去看他一眼。
冯观啧了一声,转头大声问:“你们有没有瞧见我家娘子拿金簪戳合欢姑娘的咽喉啊?”
“没有。”
身后众人齐声回应。
合欢脸色一变,甘十九则眼前一亮,指着她,煞有介事地说道:“少爷,我看到少夫人被合欢姑娘折腾得很累。”
“哦?”冯观转身逼近合欢,摄人的气势外放,“合欢姑娘,你到底对我家娘子做了什么?”
“我……我没做什么呀?”合欢心虚地后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跟预想的不太一样呀!这两人压根不是善茬。
姜云初想到方才这女人的冷嘲热讽,故意娇声软语地向冯观说道:“相公,过来扶我进新房吧!”
她抬起那纤长玉白的小手,摆着娇弱美人的姿态,似乎在等君来采撷。
冯观觉得这位娇妻着实有趣,一双桃花眼沁着笑意:“好。”
他迈步向前,如手捧易碎珍宝般小心翼翼地扶着那柔荑 ,搀扶着人步入新房。在进门后,腿脚往后一勾,关上房门,将那些碍事之人挡在门外。
春莹跟甘十九默契十足地上前将那些看热闹的宾客请走,一左一右地守在房门口,刻意无视合欢。
合欢尴尬得无地自容,只得悻悻离去,找那人算账。
新房内,冯观扶着姜云初坐在铺着龙凤被褥的新床上。他凝着凤冠霞帔的新娘,感觉有些不真实,掀开红盖头时手微微颤抖。
当那张明艳动人的俏脸出现在眼前时,他眼眸含笑。
姜云初抬眸对上那双桃花眼,只觉得这人满眼风流,让人心神荡漾。
喝完合卺酒后,她侧身靠着床栏,向放下酒杯的冯观勾了勾手指:“相公,请过来。”
冯观身形一顿,摸不清她此举为何意。
想到方才之事,他不想姜云初心存芥蒂,走过去解释道:“娘子,我与合欢姑娘其实……”
话到此处,便戛然而止了。
一向厌恶他的姜云初竟大胆地勾着他的脖子。
他瞳孔微震,整个人都僵住了。
而姜云初并未就此罢手,她顺势倾倒在被大红被褥上,微微用力摁着这位夫君的后背,轻轻摩挲。
冯观呼吸一凝,震惊之余用手撑着床板,怕压到她,
姜云初抬起似醉非醉的眼眸,伸出玉白素手,轻抚着眼前过分俊朗的脸颊,描画着那纤长的睫毛,上翘的眼尾,形似桃花的眼,眼下色泽鲜润的卧蚕……
她心里冷笑:这男人长着一副勾人的长相,又眉目含情,难怪桃花旺盛。
无名火蓦然窜起,可她并未发怒,反而轻咬一下朱唇,抛以媚眼:“相公,不洞房吗?”
唇瓣泛红,媚色撩人,任何男人见了这一幕,都要血脉喷张。
“娘子……”冯观轻唤一声,声音低沉沙哑,似有些情动。
姜云初见他一直看着自己,像根木头般一动不动,故意伸手摸了摸他的喉结。
冯观被撩得心痒难耐,仿佛中邪般,呼吸变得粗重,失神地倾身而下。
然而,就在他们鼻息交缠,唇瓣几乎要贴在一块之时,冯观仿佛被点了穴道般,忽地停了下来。
只因,有一根不友善的金簪正戳着他的咽喉。
姜云初笑得两眼弯弯:“相公,如今还想洞房吗?”
冯观凝视着她,眼眸深沉。片刻之后,他坐起身来,苦涩一笑:“你既厌恶我,为何嫁给我?”
姜云初坐起身来,将金簪插回去:“便宜都让你占了,我不嫁给你,还能嫁给何人?”
面对她的波澜不惊,冯观的心里感觉不是滋味。
只有不在意,才会如此。
他斜靠在床栏上,闭目轻叹:“既然都被占便宜了,让我多占几回,又何妨?”
“以我们之间的关系,你觉得合适吗?”
姜云初一把将青丝拢到身后,冷着脸往床边移动。
察觉她要下床,冯观将双脚横在床沿,睁眼痞笑道:“合适。”
姜云初脸上一热,嗔怒:“流氓!”
冯观见她面露娇羞之色,故意欺近戏谑:“嗯,劳烦夫人配合我做点事,方担得起这个称号。”
姜云初紧张地后退,神情戒备:“你是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留恋了,是吧? ”
冯观摸了摸下颚:“谋杀亲夫可不好。”
姜云初目光冷然:“那日我让你帮忙找大夫,你却趁人之危,难道不该死吗?”
冯观轻叹:“那是因为我误会了你的意思啊!再说了,我死了,你就守寡了。”
“我不在乎。”姜云初嗤之以鼻。
“可我在乎。”冯观说得毫不犹豫。
“……”姜云初盯着那双桃花眼,失神片刻。
冯观煞有介事地劝说她:“笙笙,上天让我们制造了这种误会,而这种误会又让我们成为夫妻,我们应该是天作之合,命中注定的夫妻,得好好珍惜。”
“……”
姜云初眼眉上挑,嘴角微微抽搐。
这男人好不要脸!
她铆足劲,一脚将人踹下床,抱枕砸过去:“自己找地方睡。”
冯观一手接住鸳鸯枕,瞧见伊人无情地侧躺背对着,轻叹一声,就地而眠。
夜里凉风习习,寒意料峭,此处寂静无声,而灯火通明的百花楼却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天子甲号房中,轻纱幔帐轻舞飞扬,玉床锦被凌乱一片,只着单衣的江骜醉卧美人膝,不时传来几声暧昧旖旎的低吟。
酒气笼罩久不散,活色生香撩人心,暗香浮动消了魂,正正映照着百花楼的糜烂生活。
绿芜香肩半裸,衣衫随意搭在身上,一双剪水明眸似醉非醉地给江骜喂酒。
“江公子,姜云初不嫁给您这位南陵首富之子,居然嫁给南陵的浪荡子,莫不是……失身给那位浪荡子了?”
江骜一把推开凑到嘴边的酒杯,坐直了身子:“休要胡说,你以为她是你吗?她只是在跟我赌气。”
面对江骜的横眉怒怼,绿芜吓了一跳,赶紧赔笑:“姜云初怎能怎样?她一定后悔的。”
江骜傲然抬头:“这是必然的。”
绿芜忆起那日江骜所言,攀附上去,殷切笑问:“江公子,如今姜云初嫁给了南陵的浪荡子,你何时娶我进门呢?”
“……”
江骜紧蹙着眉,眼眸蕴着厌恶之色。
身为雅妓,怎能如此毫无自知之明?
此时,守在门外的贴身小厮付博往内大喊:“公子,合欢姑娘求见。”
江骜推开绿芜,站起身来穿衣:“让她进来。”
合欢缓缓进入,低垂着眼眉向他汇报:“江公子,我按照您的吩咐到姜云初面前闹了,可她似乎不在意。”
江骜扣上金腰玉带,不屑地嗤笑:“呵,她当然不在意,她喜欢的人是我,又怎会在意冯观那厮的风流事。”
合欢听得出他言语中的自傲自信,不禁抬眸看向他,眼里满是疑惑:“那江公子让我过去闹这一出,是为何?”
江骜冷哼:“你不配知晓。”
“……”
面对毫不掩饰的蔑视,合欢脸色一僵,却不敢多言。
江骜绕过她,阔步走向门口,心里笑得阴狠:姜云初,这才刚开始,你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