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她深吸一口气,在跨上台阶的那一刻,转身朝河边跑去,边跑边要喊:

“爹——”

还未喊完,便被大掌捂住了嘴,她往后看了一眼,眼神里尽是惊恐。

她用力挣扎,却怎么也挣不脱。

腰被束缚住,嘴也被捂住,她干脆扔了那只兔子,双手用力掰下口上覆盖住的大手,狠狠咬了一口。

身后的人果然吃痛,猛得松开。

就在这瞬间,她来不及多想,往前狂奔。

她一边奔,一边回头看,只见雁奴从腰间抽出匕首,随手一扔,正中那要逃跑的灰兔子身上,血飞飙而出。

她浑身一颤,心道完了,脚尖立即转了个方向,也不去什么桥上了,直接往水里一跳,要往河对岸游去。

河水比她想象得要冷要深,她只扑腾了几下,便一个劲儿地往水下去。

她下意识要喊救命,可一张嘴,河水全往嘴里灌去,再也扑腾不动。

在要失去意识的瞬间,雁奴跳进了水里,将她一把捞起,往岸上带去。

终于,在呼吸通畅的那一瞬,她脑子清醒过来,挣扎着又要喊,又被捂住了嘴。

她咬着牙,狠狠瞪着身前的人,抽出手不停往他胸口上捶去。

河里溅出水花,吸引了正往这边走的人。县令道:“这个季节还有人摸鱼吗?”

里长在一旁解释:“约摸是谁家的小子胡闹。”

县令道:“春日水深,当心出了什么意外。”

声音就在不远处,云落心中燃起希望,又是一阵剧烈挣扎起来。她几乎是用尽了全部气力,可水面上溅起的波纹并不明显。

她想故技重施再咬雁奴一口,却被他带进了水中,四面八方的河水齐齐涌来,她当即慌了神,死死抓住了雁奴的手臂。

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弱,她只能依稀听见有人说不在村里吃饭了,得赶在天亮之前去哪儿,然后,她什么也听不见了。

她以为自己要溺死了,上方的人忽然紧紧抱住了她,扣住了她的脖颈,俯下身来,往她口中渡气。

什么也看不见了,什么听不见了,她恍惚着,不知何时被带回土房子里,从嗓子里咳出一大滩河水。

全身发寒,河水似乎渗进了她的骨头里,她还是不太清醒,胡乱喊着娘。

雁奴往灶上烧了水,便过来紧紧抱住她。

她躺在被子里,脸色发白,唇色发紫,不停颤抖。

“娘,娘——呜呜呜——”她哭得好伤心,比那个雷雨天还要伤心。

雁奴不停抹掉她的泪,可怎么也抹不完,他哽咽道:“别哭别哭,我会对你很好的,我给你做好吃的,给你买裙子...别哭...”

折腾了很久,云落没再哭了,又发起热来,先前乌紫的脸又热得通红。

雁奴端来木盆,给她擦脸降温,又去寻了药来,给她喂下,直到后半夜,烧才退了一些。

但雁奴睡不着,一直守着她,时不时探个温度,直到夜深。

云落是被热醒的,她一睁眼就看到雁奴脸上的胎记,接着想起先前发生的事。

她遇到她爹了,想要呼救,被雁奴拦下了。

心中的火气噌得一下冒起来,她用力挣开抱着自己的人。

雁奴缓缓睁开眼,有些茫然地看着她,随后探了探她额头上的温度。

她想也没想,一巴掌拍在他的手上,拍得自己掌心都有些发疼。她强忍着,收回手,怒骂一声:“你滚开。”

雁奴垂下眸,松开她,缓缓起身,朝外走去,没一会儿端了稀饭进来。

“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她说。

雁奴停在门口,背着光,道:“你答应过我,不和旁人说话的。”

“你的意思是怪我自己了?”云落猛得起身,眼前一花,又要倒下去。

雁奴急忙来扶,被她挡开,“是你先将我绑来这里的?我有机会跑为何不跑?你弄清白,你是拍花子是人贩子,我不过是被你绑来的可怜虫罢了。”

“我喜欢你。”雁奴道。

“我后娘也说喜欢我为我好,要将我嫁给一个有钱的老头子。”云落瞪他一眼,“你少打着喜欢我的旗子来困住我,我才不吃你这一套,你省省吧。”

他不知该如何作答了,垂着头道:“我会对你很好的。”

云落气道:“我不需要!我要回家!”

雁奴沉默不语,将碗捧到她跟前。

她想,以前是她脑子有问题,不吃白不吃,吃饱了才有机会逃跑。她接过碗,狠狠吃完,将碗扔回雁奴手里,躺下又睡了。

雁奴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默默转身离开。

所有的一切好像又回到了起点,云落像刚来那会儿一样,不会不理雁奴,但说起话来像吃了炮仗一样,十句有九句是带着气的。

她不会往他碗里夹菜了,也不会来帮忙递竹条,更别说是跟在他身后盯着他看了。

雁奴有时会想,是不是让云落再往自己脸上划一道伤痕,就能回到从前那样。

云落躺在柿子树下的竹椅上,脸上是树叶的阴影。

柿子树的树叶长出来一些,结了一些小花苞,等到秋天估计就有柿子吃了。

她在吃蜜饯,脸上的阴影一晃一晃的。

核吐了一地,有小鸡过来叨啄,土屋周围围了一圈篱笆,不怕这些小鸡跑出去。

吃完蜜饯,差不多也饱了,不想再吃午饭,她拍了拍手上的泥,朝屋里走去,留下一句:“我不饿,不用做我的饭。”

可雁奴已快做好饭了,他的目光随着她进门,只能道好。

他一个人吃完饭,想找点话说,进门时,人已经睡着了。于是他又离开屋门,去地里除草。

他擅自违反了他们之间的协议,延长了松绑的时间,整个白天,他都不会再绑住云落,只有晚上睡觉后,他才在她手上缠上一圈麻绳。

但云落并未对此感到开心,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最近常说的一句话便是:大不了老死在这儿呗。

雁奴有些心不在焉,一锄头挖在了还未完全长成的萝卜上。他拔出萝卜,甩了甩上头的泥,拎回灶台前,打算晚上吃。

屋里有了些动静,云落似乎醒了,他伸出脖子去看,刚巧看到她睡眼惺忪的模样,不禁弯了点儿唇:“你想去后山挖野菜吗?”

“不去,别和我说话,你好烦。”云落不耐地看了他一眼。

他的笑僵硬在脸上,愣了好一会儿,又道:“那你想去小集市吗?”

云落更不耐了:“说了叫你莫和我说话,一直说说说,烦不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