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奴起身烧水,倒进木盆里,调好水温,端至床前。
“喏。”云落坐在床边,伸出带罗袜的足,轻轻晃了晃。
雁奴垂着眼,神色晦暗不明,蹲在床前,伸手要解那罗袜。
云落忽然打断:“慢着!”
雁奴不明所以,抬起眼眸,在等她接下来的话。
她道:“跪着洗。”
雁奴神色未变,乖觉地跪坐在凹凸不平的地上,捧着那双足,缓缓将足上的罗袜褪下,小心又慎重地放它们进水里。
他等了一会儿,没听见云落说烫,轻轻揉洗起来。
云落想狠狠羞辱他一顿。
从前后娘羞辱房里的丫鬟都是这般做的,那丫鬟受了辱后定会躲在后院夹道里哭,而不是像现下这般心甘情愿。
意识到自己羞辱人的方法好像不对,她立即要抽回脚,却被按住。
她有些恼了:“你松开我!”
雁奴不语,垂着头,长发掩盖住他上下滚动的喉头。
他曾撞见过村里的寡妇和汉子偷.情,那汉子便是这样揉搓寡妇的足。但他觉得,那双足,远不及现在手心里这双好看。
“你松开我...”云落感觉到不对,但不知道哪儿不对,挣又挣不开,哭腔都出来了。
雁奴咽了口唾液,扯出还算干净的里衣,将那双湿润的足擦净,套上罗袜,端起水出了门。
几乎得到自由的那一刻,云落立即缩进了被子里,小口小口喘着气,按住自己发疯的心跳。
被子里白日里晒过,倒是没那么冷硬了,只是在里头闷了一小会儿,她便呼吸不畅气力,又偷偷摸摸探出头。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脸将她吓得尖叫一声,随后是怒骂:“谁许你上床的?!”
那双欣喜的眼眸立刻黯然下来:“我洗过了。”
“洗过又如何?我看见你就睡不着,你出去!不要躺在我身边!”云落几乎是拳打脚踢,又推又搡。
雁奴连连后退,退到无路可退时,他缓缓起身,拖着步子朝外走去。
云落还是不爽:“你弄清楚你的位置,你在我眼里就是一个下人,一个奴隶,让你伺候已经是抬举你了,别蹬鼻子上脸!”
雁奴停下脚步,吓得云落往后一缩,她也是方才才明白,这小拍花子是个男子,动起手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所幸,雁奴并未说什么,只是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默默出了门,不知去哪儿过夜了。
小雨淅淅沥沥,空气又潮湿起来。
云落舒出一口气,躺回被子里,打了个哈欠,很快便睡着了。
一连两日,云落未与雁奴再起过争执,一个像主子,一个像奴隶,相安无事。
只不过,主子被绳子绑着,奴隶自由自在地行走。
云落都快忘了浴桶的事,一日夜半,雁奴忽然扛回来一个崭新的浴桶,轰隆一声放在地上,将她惊醒。
夜色浓郁,云落未看清雁奴的神情,但透过月色,模糊地看见了地上的浴桶,比她家里的那个都大。
她皱了皱眉,质问:“你从哪儿弄来的?”
小拍花子没说话,转身出了门,还上了锁。
不说便不说呗,她有得洗便行了。
她翻了个白眼,躺回暖和的被窝里,继续进入梦乡。
她睡着后,门外的雁奴才低低咳出声,擦了擦嘴角的血,烧了那件被撕扯得破烂不堪的衣裳,走进牛棚,蜷缩在墙角,艰难入睡。
有了新浴桶,当天晚上云落便吵着闹着要洗澡,雁奴比远处地里的黄牛还任劳任怨,将破缸里存的水全烧了,给她洗澡用。
她站在浴桶前,双眼冒着光,挥了挥手上的绳子,道:“喂,你不给我解开,我如何洗?”
雁奴上前,解开了她手上的束缚。
她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这种自由了,当即便要伸个懒腰,忽然又想起身后站着的人,瞅他一眼:“本小姐要沐浴了,你愣在这儿做什么?难不成要盯着我洗?”
雁奴默默退到门外,还顺手关了门。
“哼,这还差不多。”云落小声嘟囔一句,一件件脱下衣裳,踩着小凳,踏入水中。
温热的水包裹而来,舒服得她立即喟叹一声。
她都多久未沐浴了,自从被绑来这儿少数也有六七日了,也不知道她那个没良心的爹有没有派人来找过她。
可想到远处绵延的山,她又觉得即便是来寻了,大概也寻不到这儿来。
看来是天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