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愚人众第二席是个相当危险的人,荧非常确信自己的判断。
他不可能无故来到踏鞴砂,毁坏一个岛屿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利益可言,那么这里还有什么能吸引那位曾经被教令院驱逐的异端?
没有比雷神亲手制作的人偶更能吸引这样的疯子。
倾奇者失去家人、朋友、故乡,于是走上一条独行的道路。
只有真正与那个少年相处过之后才会更加惋惜,……那本来是个单纯且听话的孩子,一点开心事就能让他抱着笑大半天。
他要如何孑然一身爬过禹禹独行的道路才能站到愚人众第六席的位置,这些事情但凡想起便会引人叹气。
可是开端与过程重要,结果也不遑多让。
于是当荧的目光再度收回的时候,那里面原本的心软早已经消失不见。
无论道路有多坎坷,他们到底还是敌人,她会在听别人讲起那个稚嫩的少年时生出心疼,却不会在对战时心软对敌人宽容。
更何况散兵还拉着她掉到了这不知道什么鬼地方,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下回见面不把他揍一顿都对不起自己旅行者的称号。
老人口中的故事尚未结束,踏鞴砂的混沌天空之下半晌不见飞鸟。
荧认真听完老人口中的故事,然后问她为什么不离开这个地方。
“我老了,走不动了。”老人叹气,“这里是我祖辈扎根的地方,若是连我都一起离开,就真的没人了。”
这里是她的家,……也是倾奇者的家。
荧怀揣着心事坐上航船,她不知道此时那个与她擦肩而过的少年正奔赴前往下一场相遇,于是也赶往朝自己目的地。
她已经大概琢磨出这大概在什么时间点,若是八重神子这回没办法,那她就去须弥。
所有事情都是世界树所引起,找到那里总归能找到些办法。
平静的海面下波涛汹涌,正如同被荧刻意埋藏不肯多看一眼的心事。
她不能在这种时候想关于倾奇者与散兵的故事,那会让她的脚步就此停驻,而她决不能停留在原地。
这回她的运气大概不怎么好。
荧抬头,她看向正前方翻涌的海面,将四面惊惧的人声收入耳中。
“海中有大魔翻身!”
抿唇的少女逆着人流往前走,这一整艘船上现在还能站稳的人不多,常规配备的卫队对上稍微厉害一点的魔物很快便相形见绌。
这不是死兆星号,普通航船对灾难的抵抗性并不算高。
上次见到这种魔物的时候还是与影一起,这种来自异世界的魔物在整个提瓦特都不算多见。
她经常在马斯克礁与兽境猎犬作战,知道这东西到底有多难缠。
提剑的少女朝前,她按住甲板的护栏借力跃起,长剑直指海中掀起浪潮的巨兽。
地面作战与海中作战完全是两回事,荧并不擅长在毫无借力地方的海面作战。
这里可没有风神能借助流风帮她稳固风之翼,所以来往之间她甚至没能占到上风。
兽境猎犬往往成群结队出现,现在这里只有一只,长剑从上方直下刺入猎犬的皮甲之中,荧回头看向似乎已经整顿好的船队:“你们先撤!”
她无意逞英雄,但是一群普通人留在这里实在危险。
血腥味已经往海域深处弥散,平静的海面下现在不知道还有些什么。
自从掉进世界树之后她就诸事不顺,希望这回好运依旧能眷顾她。
航船在逐渐远离,荧往那个方向瞥了一眼,然后毫不犹豫举剑击杀手下的猎犬。
少女接住风势跃起在半空展开风之翼,然后冷眼看着下方的的猎犬残骸消弭于海中。
海面在回归于平静后突然传出一股吸力,荧即刻便重新凝聚风元素力量尝试远离异动中心。但是背后的风之翼这回却不听话了,带着她就要往旋涡中翻。
哪怕再稳重,这时候心底都忍不住要骂人了。
等到片刻之后航船回到这片海域,原本荡漾的海波早已不见踪影,连原本正与魔物厮杀的少女也不见了身形。
做主的船长并没有就此离去,而是号召船上的水手尝试在海域中搜索。
虽然不知道结果如何,但总归要试试的。
荧并没有控制自己积累到顶端的愤怒情绪。
她就不该多手去拉作死的散兵,在世界树中心地域那会儿她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不手贱就不会被散兵拽下来,也就不会遇见这些糟心事。
她知道这是迁怒,事情是她自己做下的,现在却将责任完全推到别人身上,可她现在控制不住自己。
分明是被海中旋涡吸引,但是四周却并没有传来窒息感,从天而降的少女再次展开风之翼,好悬在落地前借势稍微缓了些冲击力。
鬼使神差做出的决定哪怕再懊恼也没有用,她又不能把时针拨回去收回那只伸出去的手。
烟尘之中走出的荧伸手挥散面前的烟雾,她落地的动静不算小,连带着附近都被滚滚烟尘一起覆盖。
这是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地方。
旅行者的足迹遍布三国,须弥她也不算陌生,现在她看不出来这是在哪儿,那大多是不在四国境内。
那这会是哪里,纳塔还是枫丹?
看着四周的绿地与山林,荧直接将至冬这个选项给划掉了。
达达利亚口中的故乡可不长这样子。
回头看向自己砸出来的坑,荧很快转身就走。
刚来就搞破坏的天外来客在哪儿大概都不会受欢迎,先找找这附近有没有城镇或者居民,看看这次又落到了哪儿。
没关系,她心理接受能力十分强大,不就是异国他乡了,又不是第一次了。
荧叹气,没办法,不然还能怎么安慰自己呢。
新地图上水似乎格外多,荧回头看向身后穿梭交汇再分流的河道,她大概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一路行来河道边几乎杳无踪迹,连个人影都没有,枫丹人口应该也不少啊?
等到终于找到“人烟”,应该算是人烟吧,在交换过姓名之后荧问面前的枫丹人:“这附近没人居住吗?”
远赴此处做实验的科学家点头:“这附近是划出来的区域,没有居民会住在这里。”
“你从蒙德来枫丹,怎么会从这里经过?”
荧还能怎么办,她只能笑着想办法编故事。
不过好在面前的科学家不打算听这些没用的东西,在荧表示可以帮忙实验之后他就表现得相当热情。
“今天能提前收工可都是旅行者的功劳。”高兴的青年向荧发出邀请,“要不要去距离最近的城镇小聚一杯?如果你有时间,其实我想雇佣你一段时间来完成这个实验。”
在荧拒绝后他表示惋惜,但依旧没有放弃邀请荧同行回到居所的打算:“城镇上今天下午要开庭,你是第一次来枫丹吧?要不要去法庭旁观?”
对于帮助过自己的人,而且一看就是个非常有前途的新朋友,青年表现的异常大方。
荧同意了,她还挺好奇枫丹所谓的庭审。
既然目的并不冲突,她不介意在打听消息的同时观摩一下这个陌生国家特有的制度。
原本她是这么打算的。
提到原本这个词往往意味着计划被打破,就像在枫丹遇到散兵这件事就在荧的意料之外。
散兵很不对劲,但这并不妨碍荧放着这位愚人众执行官。
身着稻妻浪人服饰的少年在看到她那一瞬间眼神似乎变了,他们之间隔的太远,荧分不清那是什么眼神,但她已经握紧了手中的剑。
“荧——”
少年眼眸中方才浮现喜悦,甚至连唇角都还没来得及勾起,他首先得到了恋人亲手握着擦过耳畔的刀刃。
他眼中流动的水光的像是一瞬间化作坚冰,刀锋带着斗笠与被斩断的碎发扬起,站定的少年听到与他擦肩而过的少女咬牙切齿叫出他的名字。
“散兵。”
他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的时候。
那距离他实在太过遥远,却在他记忆力占据着举足轻重的位置。因为恋人在告诉他那件事情的时候格外认真,甚至一再叮嘱他无论何时都不能忘记。
剑锋的微芒带着冷厉停在侧颈处,却印证了当初他无论如何都捉摸不透的话。
“如果哪一天我对你刀剑相向,那证明我们都走过了很长很长的路,对彼此太过陌生。”身边的荧将下颌埋在他肩旁,不让他看她脸上的表情,“所以一定不要伤心,阿散,不要露出受伤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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