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计划是在八点。”侍应生回答道。
“因为下雨的缘故,可能会推迟到十点。草坪上的积水倒是不多,工作人员已经在处理了,只是布置鲜花还需要点时间。”
齐鸽哦了声,又问道:“主管先生会参加婚礼彩排嘛?”
侍应生摇着头说不知道。
“主管先生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除了召开紧急会议之外,平时大家几乎见不到他。”
“是吗?那还真的是兢兢业业克己奉公呢,”齐鸽感叹道,“看他也还不到三十岁吧?”
侍应生却道:“回客房的路不太好走,如果您愿意,我可以为您带路。”
婚礼彩排即将开始,齐鸽委婉的表示了拒绝。
她说过让贺晓凡去帮忙布置婚礼现场,不出问题的话,还有可能再次遇见主管先生。不过她想找的人一个都不在,倒是远远瞧见404那对夫妻。
“喂!”
齐鸽正四处张望,有人重重的拍了下她的肩膀。
莫阿·哈利玛悄无声息站在身后。
“怎么,你认识他们?”齐鸽问。
“谁?”莫阿·哈利玛朝小教堂那边扫了眼,随后哦了声,埋头道,“没见过,不认识。”
“还没吃早饭吧?”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只鸡蛋递给齐鸽,“这东西花了我两个积分,本来是打算留给我哥的,现在送给你了。”
“谢谢。”齐鸽道,“我对鸡蛋过敏。”
“那…好吧!”
莫阿·哈利玛将鸡蛋缓缓放回口袋。
“还没找到你哥哥吗?”齐鸽见她有些疲惫,好心问道。
“没有。”
掌心的鸡蛋还有些温热,莫阿·哈利玛抬头看向小教堂,忧心忡忡。
齐鸽不清楚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但从她的神态来看,吉安·哈利玛的情况可能比预想的还要糟糕。
“你昨天晚上跟谁呆在一起?是纽波特先生还是雷蒙纳德那个大骗子?”莫阿·哈利玛突然瞪着齐鸽,眼神宛若锋利的冰刀。“劝你最好还是别跟他们走的太近,否则你会后悔的。”
“嗯?”齐鸽不解道,“有这么严重吗?”
居然直接称呼雷蒙纳德是个“大骗子”。
“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是新人,很多东西不知道也很正常,好歹多长个心眼,别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尤其是纽波特先生,他那种身份,不是我们能随随便便惹得起的。”
“哪种身份?”齐鸽问。
莫阿·哈利玛皱了下眉:“反正…我也不太清楚,你要是想知道,下次问我哥好了。”
齐鸽笑笑,问她:“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打算?”莫阿·哈利玛摇了摇头,“不知道,先找到我哥再说吧。”
婚礼彩排的准备有条不紊,巴德夫人被几个打扮艳丽的女宾客簇拥着,坐在旁边临时搭建的休息棚里,闲适的喝茶聊天。
刚好几个侍应生抬着一道装饰用的拱门从教堂那边过来,上面缀满了漂亮的粉玫瑰。看到艾丽搀着丈夫跟在他们后面,齐鸽就过去打招呼。
“我正要找你们。”她说。
“哎呀,”艾丽又惊又喜,“真的是齐小姐!”
“怎么样,腿好些没?”齐鸽问。
艾丽叹了口气,马上又笑起来,“就那样了吧。”
她搬来椅子给理查坐下,齐鸽问她:“你们有没有见到一个小伙子,个子跟我差不多,二十来岁,一大早我就让他来给你们帮忙了。”
“小伙子?这边帮忙的都是酒店的工作人员,宾客里面我就只接触过你们,别的都不认识。”艾丽眼神飘忽,“也没有见到你说的小伙子。”
她蹲下身,抬起丈夫受伤的腿轻轻放到凳子上。
“要不你们去其他地方找找。”
莫阿·哈利玛看出艾丽不对劲,一把揪住她的衣服问道:“其他地方?其他地方是什么地方?你说明白点!我哥是不是也被你们藏起来了?”
理查哼了声,冷冷道:“蠢货!”
莫阿·哈利玛不服:“你骂谁呢!”
“对不起,他今天心情不太好。”艾丽尴尬的笑着道歉,转身对丈夫说,“酒店已经答应了,只要彩排结束我们就可以离开,再坚持一会儿亲爱的,很快就好了。”
理查又哼了声,闭上眼睛不再搭理她们,不一会便传来均匀缓慢的呼吸。
看着刚弄好的拱门跟花墙,齐鸽不由得感叹道,“这些玫瑰真漂亮,要是红色的就更好了!”
“齐小姐可千万别乱说!”艾丽突然慌张起来。
她将两人拉到一边,又看了眼熟睡的丈夫,压低嗓门说道:“呸呸呸,太不吉利了,齐小姐,你也赶快吐几口唾沫去去晦气,不然要倒大霉的!”
莫阿·哈利玛不以为然:“难道还有比遇到一群神经病更让人觉得倒霉的事吗?”
艾丽却依旧紧紧的盯着齐鸽,圆睁的双眼布满血丝,感觉还真是那么回事。
“怎么,齐小姐以为我在开玩笑吗?难道你没听过关于圣托勒酒店的传说?”
“什么传说?”莫阿·哈利玛又问。
“哎呀呀别管传说了,齐小姐赶紧吐几口唾沫!”
在艾丽怪异的催促声中,齐鸽跟莫阿·哈利玛不得不朝着草地连吐了好几口唾沫,又在艾丽的指导下狠狠踩了几脚脚下的草皮。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艾丽如释重负的拍着胸口,终于恢复正常,“再晚一点点都怕来不及了。”
“现在可以讲讲那个传说了吗?”齐鸽问道。
艾丽沉思一会,说道:“哦,那是好几百年前的事了。据说是在酒店继承人的婚礼上,新郎的情人突然出现,后来新郎和新娘都死了,血流得到处都是。”
“是鲜血把婚礼上的玫瑰染红了吗?”齐鸽问道。
“哎呀!齐小姐是怎么知道的!”艾丽大惊失色,说完赶紧捂住嘴巴回头看了眼。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莫阿·哈利玛说道,“最后新郎的情人是不是化做恶灵,只要红玫瑰出现的地方,她就出来祸害人?”
“不不不,不是的,不是的,”艾丽连连摆手,着急的说,“实际上新郎……”
只可惜她还没说完理查就醒了。
婚礼彩排也即将开始。
坐在休息棚里的女宾客齐齐朝他们走来,莫阿·哈利玛被叫到巴德夫人身边。
她是婚礼的女傧相,负责将新娘带到新郎面前。
教堂外的草坪上搭建了一个T形平台,花墙是正后方的背景墙,刚才抬出来的拱门则被安置在前面。
按照彩排流程,新娘需要穿过拱门来到平台正中央,然后宣誓彼此忠诚,并互换戒指,基本跟齐鸽所了解的没多大差别。
众人落座,齐鸽和艾丽还有理查坐在一起,前排404的旗袍女士扭头看了他们一眼,目光在理查受伤的腿上停留了片刻。
直到礼乐声响,巴德夫人的新郎依旧没有出现,而且直接参与彩排的人非常少,除了司仪,就只剩担任女傧相的莫阿·哈利玛,以及新娘巴德夫人。
“主神保佑,可千万别再出乱子了!”艾丽低声祷告,看得出来她非常着急离开这里。
只是婚礼彩排前后进行了好几次都不太顺利。
不是巴德夫人的裙子被地上的木刺挂住,就是乐师们演奏出问题,再或者就是司仪直接将誓词忘的一干二净。
随着气温升高,巴德夫人也逐渐失去了耐性。
“这样下去可不行!”
她朝台下看了一圈,最后扯下头纱塞给莫阿·哈利玛,并在她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阵。
“恭喜你啊!”莫阿·哈利玛拿着头纱走到齐鸽面前,“夫人指定由你来代替她进行接下来的彩排。来,戴上吧。”
“要不是你手里的房卡,我都要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副本玩家了。”齐鸽顶着头纱,被莫阿·哈利玛牵着登上T形台进行彩排,而新娘本人——巴德夫人——则坐到休息棚里喝茶去了。
莫阿·哈利玛目视前方,闻言轻笑了一声。
“你就没有想过这场婚礼其实只是个幌子?”
齐鸽跟着笑起来:“那你还跟着她鞍前马后忙来忙去?”
莫阿·哈利玛忽然变得不太高兴,撇撇嘴说:“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太聪明了也不见得就是件好事?”
齐鸽却道:“这个还真没有人告诉过我。不过说不定巴德夫人刚好就知道你哥哥的下落呢。”
“你们都准备好了吗?”司仪问道。
“可以了。”莫阿·哈利玛笑着冲对面点点头,然后低声对身旁的齐鸽说道,“如你所见,虽然巴德夫人看起来对我还不坏,但她其实并未完全信任我。”
紧接着她又叹了口气,“我曾经尝试过从她那里得到些消息,可最后却发现基本都没什么用。但如果你能提供有用的线索,帮助我找到我哥哥,我愿意出20个积分向你购买。”
“好啊,就这么定了!”
齐鸽说着,眼神不经意间扫过拱门上装饰的鲜花,却发现这些玫瑰跟她之前在地窖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这种玫瑰和朱丽叶玫瑰极为相似,造型和色泽都堪称完美,只是每片花瓣上的纹路,以及花瓣排列的顺序全都一模一样。
就跟复制粘贴一样。
可世界上怎么会存在两朵一模一样的玫瑰花呢?更何况还是这么多!
齐鸽看向莫阿·哈利玛,她好像什么也没发现。
不仅如此,草坪上的所有人——包括艾丽——似乎都已达成一致:婚礼现场用来布置的鲜花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齐鸽非常肯定,昨天她在地窖里看到的玫瑰只是普通的雪山玫瑰,而且就算是染色,也不可能染出这种由里到外层次分明的效果。
彩排仍在继续。
在莫阿·哈利玛的不耐烦的催促中,司仪总算磕磕巴巴的念完了第一段誓词,他冲齐鸽挤出一个十分不自然的微笑,准备例行的提问环节。
休息棚里却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不知道从哪来的蜜蜂,嗡嗡嗡的围着巴德夫人打转,周围的女宾客受到惊吓打翻了桌子,陶瓷茶具叮铃啷当碎了一地。
“这么大动静,我还以为是恶灵出现了呢!”
莫阿·哈利玛嘟哝着提起裙摆跳下台,三两下轰走烦人的蜜蜂,巴德夫人跟那几个女宾客不愿意继续呆在那里,只得到礼宾席休息。
彩排重新开始,司仪拿手帕不停擦着汗,祈求齐鸽跟莫阿·哈利玛快点返回起点。
“不用了,直接跳到最后一个环节吧!”
巴德夫人站起来环顾四周,随即发出惨绝人寰的惊呼,“天呐,我的鲍比呢?快来人呐,有谁看见我的鲍比了!”
乱糟糟的休息棚底下,一只粉红色的婴儿篮倒扣在地上,不知道被谁踢了几脚,雪白的蕾丝边满是泥水。
“在那里!”
不知谁喊了句,众人即刻朝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可眨眼间,那道白色的影子就窜到桌布底下去了。
“快,抓住它!”
随着巴德夫人一声令下,几名身穿制服的侍应生即刻扑了上去,就连礼宾席的理查都紧张的忘了拿拐杖,单腿就站了起来。
“抓住了吗?”有人问。
“没有!”
“啊———我的手!”
“小心!它朝那边跑了!”
一条白色的哈巴狗像是突然得了疯病,狂吠着朝T形台跑过来,但凡有谁敢挡着它的路,它就一口咬下去。
台下哀嚎不断,众人横七竖八倒了一地。
那条狗忽的腾空跃起,朝司仪扑过去,司仪直接被吓晕,闷头倒在地上。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给我把它抓住!”
巴德夫人气急败坏道。
众人还未回神,花墙便已轰然倒下,齐鸽一把扯住司仪的领子将他拖出来。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殷红的鲜血顺着地板纹路逐渐扩散,已经可以听见有人开始低声哭泣。
“呜呜呜打死我也不会相信鲍比会咬人!”
“我会永远怀念它的!尤其是它那雪白的皮毛和柔软的肚皮!呜呜呜———”
“魔神保佑!愿天堂没有痛苦!”
也有人小声嘀咕:“天呐,这是被压成肉饼了吗?”
“啧啧啧,流那么多血……”
“……突然发疯,太恐怖太不吉利了!”
“都给我闭嘴!”
巴德夫人大吼一声,燥热的天气让她的火气不断上升,两边脸颊更是红的像要渗出血来。
“你们,”她指着齐鸽和莫阿·哈利玛,还有半坐在地上,刚刚清醒一半的司仪,“你们把花墙搬开,快点!”
司仪胆小,不敢忤逆巴德夫人的命令,可他实在站不起来,便趴在地上,哆嗦着手脚并用往前爬。
“啊———”
他突然惊声尖叫着快速爬了回来,指着花墙不断重复着,“血!血!血!!”
只见地上那滩血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后退,很快便被吸收得干干净净。
朱丽叶鹅黄的内蕊被鲜血染红,然后是外围层层叠叠的花瓣,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所有玫瑰都变成了艳丽的深红色。
这下所有人都闭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