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妈妈看样子很坚决,直接就吩咐人把倚梦拖下去,一边还劝说道:“万般皆是命,谁让你得罪谁不好,偏偏惹着了齐凌府的郅王爷,你就认命吧。来人,快把花玖给我带过来!”
倚梦哭泣着就是不肯,薛妈妈看得不耐,正欲再训斥她一番,未料明璇抱着花玖过来了,她扫了一眼众人,低头亲了下浑然不知的芝芝,然后将她交给了薛妈妈。
“妹妹,你怎么能……”倚梦惊呼一声。
“姐姐,若不舍了花玖,你会死的,谁不知道郅王爷生性暴虐,倘是落到他手里,不出一个月你就没命了!”明璇不忍地撇过头。
倚梦挣扎着跑到她面前,摇着她的双肩,吼道:“难道花玖就会有命了?她还是个孩子呀,你怎么忍心?”
“姐姐!”明璇泫然欲泣,“咱们自小一块儿在这楼里长大,你心里怎么想的我当然知道,只是比起任何人,我更想护住你!如果老天要罚我做了这等恶事,那么下多少层炼狱我也甘愿,只要……你能平安无事。”
倚梦怔怔地望着她,心中百感交集,一时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芝芝算是听了个明明白白,感情自己又成炮灰了啊!这个什么王爷恐怕不是好货色,看她们一个个提到他就无比惊恐的模样就知道了。看来薛妈妈铁了心要把她这只小羔羊送到王爷的血盆大口里,到时自己恐怕连骨渣子都剩不了吧。
但是自己如今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再说她们对自己有恩,这些日子以来各方面都很照顾她,特别是倚梦和明璇,是打心底里疼她的,她不能丢下她们不管。于是下定决心地走到倚梦身边,两只小胖爪捉着她的一只手臂道:“娘,就让花玖去吧,花玖没事的。”
周遭的人都不可思议地望向芝芝,这个说话伶俐,眼神清澈的孩子就是平日傻呆呆的花玖吗?倚梦也没回过神来,只是愣愣地看着她,倒是明璇欣喜不已,当下搂着芝芝又是亲又是摸,说道:“花玖真乖,果真是娘的好孩子!”
倚梦含泪,眼中尽是怜惜,哽咽道:“花玖不怕么?那个人很凶的,也许花玖会吃很多很多的苦。”
芝芝尽量学着小孩子的口气说道:“不会怕怕,我这么可爱,他们会像娘和干娘一样喜欢我的。”
“扑哧”明璇忍不住一乐,用纤长的葱指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这么小就知道臭美了,长大了还得了?”
其他人听了这童言童语,也都忍俊不禁,拿绢帕遮唇吃吃地笑,一扫先前的沉闷之气。
薛妈妈更是眉开眼笑,站起身走过来说:“这么小又懂事的娃子可真少见,倚梦啊你也算摊到了福星。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等度过了这个难关,以后你的好运说不定就到了。好了,你们回去跟花玖叙叙吧,晚上王府就会派人来接了。”
于是两人抱着芝芝回屋,给她整理好衣裳后,倚梦重新给她梳了头,不再弄成双丫髻,只挑了两边的几缕头发用一根绣有金丝的冰蓝发带绑住,又在她额前挂了半圈小拇指大的珍珠串,显出一种别样的风采。清澈透明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嘟起的小唇粉嫩嫩的,衬得皮肤更加玉白,一对轻浅的小酒窝若隐若现地挂在脸颊上,有点可爱又透着纯美,让人着实心生爱怜。
她俩可谓下足了功夫,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自己用上,要不是自己尚是年纪,身量又小,不然怕是早被一堆衣服首饰压折了。
“花玖,为娘说的话你可能还听不懂,不过还得记住。进了王府之后,一定要听王爷的话,不要轻易违逆他,不管有事没事都尽量不要往他跟前凑。若是他对你做些……疼痛的事,千万要忍耐!”
娘啊,若不是自己是个二十多岁的灵魂,一个普通的小女孩哪知道疼痛是分很多种的啊!芝芝心想,得抓紧练功才行,尸医给的匣子和瓷瓶也得揣好了,早晚都要派上用场。
很快夜幕降临,整个楼里更加地暄闹。为了公平起见,每年的花魁盛会是各青楼轮流承办,今年正好轮到揽悦楼了。黄昏时分,各青楼楚馆的大小花魁陆陆续续到来,直把楼里的下人们忙得是脚不沾地。
三人听着外面的锣鼓喧天,知道盛会快开始了,再也拖延不得。本想留芝芝在屋里等王府的人来,但是她百般不肯,嚷嚷着想去看看。倚梦拿她没法,只好任她去了。
一楼大厅搭了个长方舞台,全部用各色各样的彩带结花装点着,舞台两侧轻纱飘逸,后面通往的小房间是专门供表演者的梳妆处。
到处都是鲜花扰扰,香粉盈盈,楼上楼下都坐满了男男女女,每个人的衣襟处都别着一枝绢花。各种喝彩声,呐喊声,鼓掌声充斥着整座楼,满满的欢乐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芝芝从没想过青楼的盛会竟是如此的盛况,简直跟明星的演唱会有得一拼啊!
她好不容易撩开后台的轻纱挤到前头观看,被两个娘一把抓回来勒令不准乱动。
人群里陡然一阵轰动,听说二楼来了好几个贵气非凡的客人,门口光是侍卫就站满了整个走廊。一上来就点了烟玉楼和冠华楼的当家花魁弄雁、离容去陪酒,当真是大手笔啊!
“今儿这里来了很多达官贵人,若是有幸遇上个权势高又好相与的,说不定能帮我们把花玖从郅王爷那里要回来呢!”倚梦神色喜悦,言语中满是期待。
明璇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也不好点破她的美梦,来到揽悦楼这么多年,早已看遍了形形色色的人。这些个贵人哪一个是好伺候的?又哪里会肯为一个青楼女子去得罪当朝王爷,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忽然鼓乐声停,薛妈妈迈着从容的步子走到舞台中央,环视了一下周围,笑着说道:“有道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咱们楼里的姑娘可不是这样。人不同呢说明有更多的姑娘来了,这花相似嘛,咱们楼要的就是一年赛一年美丽的姑娘,个顶个的花容月貌,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响起。
薛妈妈抿嘴一笑,轻轻甩了下帕子,咯咯笑道:“看各位猴急的,今天啊照例是咱们每年一度的花魁争艳盛会,比的呀就是谁最美谁最多才多艺,选出花魁之后。闲话就不多说了,赛事的规则还是跟往年一样,不过今年又加了一个筹码,就是最后的得胜者将再获得千年雪参一支,这可是稀世奇珍啊!由上届花魁之后的得主同春姑娘,啊不对,现在应该是郡王府的侧妃娘娘送给本次大会的礼物,望各位珍惜这难得的机会哦!下面有请第一位表演者,来自得风楼的欣欣姑娘,她的才艺是绸缎舞。”
二楼敞开的包间大门里,隐约可以看见两个身著锦衣的男子端坐其间,旁边围坐着美绝的弄雁和离容的男子一身蓝缎滚花镶边衣袍,面如冠玉,杏眼佻眉,生的是分外俊美,一看便是个风流公子。
他斜躺在美人怀里,慵懒地拿手指卷着一缕墨发闲弄,散洋洋地说道:“今年的还真没什么看头,来来回回还是那几套,好没意思,你说呢,大哥?”
另一个着了紫色衣袍的男子端着酒杯,眼睑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我说大哥,你这个死样子还能改改啊,明明长了张连女人看了都嫉妒的俊脸,偏偏跟个面瘫似的不笑不语,难怪父皇要着急了,我看啊他今年肯定要给你指婚。”凌安辰瞥了一眼凌安墨,说道。
酒杯微微一动,有一两滴清酒洒出来,凌安墨抬起头,譬如朝露般澈明的黑眸泛着诱人的光芒,像两个光怪陆离的漩涡直把人吸进去。棱角分明的五官无一不是俊到极致,尤其是那一对细长的桃花眼,不禁叫人呼吸一窒。
一头墨丝用羊脂白玉簪束起,他的神情疏离又冷漠,仿佛广袖翩翩不喜人间烟火的修罗。
“这样吧,今天你要是看上了哪个,我全给你拎回去。”凌安辰狭眯着眼道。大哥的性子沉稳、处事细致,就是人太冷清了些,对女人也没多大兴趣的样子,父皇赏赐了多少美人给他,最后全都转个弯儿送到自己府上了。为此父皇没少数落自己,可这也不能全赖他呀,大哥不乐意,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希望今儿大哥能看上一个,甭管是谁都可以,他一定得帮大哥把这冷清的性子改改。
弄雁和离容下楼准备表演去了,凌安辰无趣了瞟了两眼下面的欢歌娇舞,连自己都提不起半点兴致,更别说他那冷淡的大哥了,看来今天又是白来。
后台处,揽悦楼的四大花魁犯了愁,加上性急的薛妈妈,几个人就在那儿愁眉不展地来回晃悠,直把芝芝弄得头晕。
“没想到居然跟冠华楼重了,这下子断断不能表演了,必须得换一个!你们快想想办法!”薛妈妈急道。
“怎么想啊?今儿这么多的表演,该想到的别人早就想到了,先前我就说得再准备一个吧,可惜你们都不听我的。再说这歌和舞都得快,缺了哪个都不成,时间怎么来得及!”言忻嘟囔道,这次她是排练得最吃苦的,没想到却表演不上,实在是心有牢骚。
“得了,现在说空话顶什么用啊,还是快想办法吧,外面可都在等着呢!”薛妈妈瞪眼道。
众人沉默,一时都犯了难,就算准备新的表演,这衣裳妆饰哪一个不得精心备着,仓促间哪里去寻。这时一个稚嫩的童音响起:“娘,我有个主意。”
一听是芝芝说话,薛妈妈烦躁地挥手:“一边去,小孩捣什么乱!”
芝芝背着手像个小大人似的,仰着个小脑袋自信地说道:“这可是我家祖传从不外露的歌舞,保证外面所有人都没听过哦。”
“花玖,告诉娘这可是真的?”倚梦激动地问道。
芝芝认真地点点头,薛妈妈顿时堆着笑说:“那花玖还能全想起来啊?你看把你们娘给急的,好孩子,快跟我们说说,那歌舞究竟是什么样儿的?”
“可以,不过我也有条件。”芝芝的眸中黠光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