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空坐在地上,心跳几乎静止。
她明白此时的大婶已经不是人了……
她明白了,除了那些诡异的文字,她又一次撞上了什么怪异的现象!
可恶!
她是刨了什么人的祖坟么,怎么总是遇上这些事!
林空欲哭无泪,在粉碎的石阶上侧身转过来,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但是……宛如蜘蛛一般爬行过来的大婶已经距离她不远了。
大婶的爬行速度极快,身体不可思议的灵活,一头黑色的乱糟糟的长发散开了,劈在脸上,嘴里发出了“嘶窣嘶窣”的声音。
也太吓人了。
只过几秒之后,大婶已经爬到了林空近在咫尺的位置,林空虽然从地上起来了,但膝盖被破砖划得出了血,想来很难比这种怪物跑得还要快。
林空知道跑是跑不了了。
大婶已经抓住了林空细细的脚腕。她张大了嘴,一副要啃食她的样子。
林空手臂向后一摸,摸到了那柄红色的雨伞。
她心一横,握紧伞把儿,把雨伞的伞身收起。
大婶按着林空的脚踝,顺势压在了她的身上。肥胖的腿抵着林空的腹部,林空觉得一阵疼痛。
随即,大婶呲出了一口变得尖细的小牙,头往后一仰,猛地垂下来,要咬住林空的脖子。
嚓咔——
她最后咬住的是林空孤注一掷横到身前的红色雨伞。
那牙齿极其锋利,直接把金属的伞架咬碎了。
但是也是因此,林空得到了一秒的时机。她膝盖蓄力,而后迅速的往上一踹,把变成怪物的大婶踹到了一边。
大婶四肢朝上的翻了过去,背抵在地上,浑身胡乱的摇晃,像倒在地的虫类动物一样很难站起来。
趁着这机会,林空迅速从地上翻起,拿出考体育联考的架势,全速顺着这片拆迁路开始逃跑。
一边跑一边喊:“来人,救救我!有怪物!!”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大雨压低了其他的声音,窄道上比往常还要安静。
怎么也不至于如此安静吧?——
惊慌之中,林空只能听到自己的帆布鞋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的水洼里快跑溅起的声响,再有就是自己的心跳声。
身后的声音又追过来了。
大婶的气息变得更重了。她嘴里哼哼出的那种“嘶窣嘶窣”的声音,每一句都含着十分的怒意,好像要把人撕碎。
林空不敢回头,只能一个劲往前。
前面是一条岔路,林空凭直觉,拐到了其中一个岔口。
刚转过去,她就发现巷子的头被砖封死了。上面还打着大大的“拆”字。
竟然是死路?!
林空折身要返回的时候,大婶已经堵了上来,肥胖厚重的身体几乎充满了这条窄窄的岔路。
但她爬不进来。太胖了,被卡住了。
还好……她进不来。
林空刚刚安心了一下,怪物就想到了办法。
大婶的手与脚一同攀到了墙壁上。此时,她的手脚都已经拉长,并变成了黑色,上面还长了绒毛。变得有了吸附力。
而后,她的四肢向上,伏在墙上,侧向进了巷子里,就以这种姿态爬了进来。
林空嗓子干涩,诡异感飙升。
这东西还能爬墙!
她条件反射倒退了几步,很快后背就撞上了墙。
林空咬紧牙关,此时只能颤抖着举起她身上此时唯一的武器…那把断了的红伞。
对方狞笑着,一步步逼近。
——“喂!那边的人类!”
忽然,远方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听上去像是有人在朝这里赶来。
“别和它打!要是被蛛女附身的人留下了伤口,那毒素会瞬间扩散的,是不可逆的——会死的!”那声音喊着,“不要和它打!你现在应该是躺下来装死!!”
林空顿住了。
大婶迅速靠近,林空能感受到她身上那种强烈的恶意。
可是,对这种东西躺下来装死…只可能加速死亡吧?
林空不信。
天天被混乱的文字的谗言所困扰,林空觉得这声音可能也是与眼前的怪物一伙的。
在大婶扑过来的时候,她努力举起伞,企图用伞尖穿入对方张着的口。
但是……计划失败了。
她敲中了怪物的脖子,但是对方变成了黑色爪子的手却抓在了林空的肩边上。
林空不抵巨大的力道,被按到在地。
她右肩处的校服瞬间撕碎了。
好疼。
清瘦白皙的肩露了出来,皮肤上已经多了三道长长的、红色的血痕。
怪物再一次压上了林空的身体,在她的身上发出嘶啦嘶啦的诡异笑声。
长长的口水滴了下来,林空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糟糕……完蛋了……
就在此时,忽然,一个影子从墙壁上方飞出来了。
本来林空以为会是个人,可是从灰墙墙垣上跳出来的是…
是一条白犬。
身形很大,看上去像个狐狸或者白狼一样。
白犬跳下来,砸在了大婶的背上。
大婶立刻就被翻到在地,看起来白犬很强。
它呲起牙,牙齿又大又长。犬的四爪死死的按着被蜘蛛附身的大婶,大婶四肢乱动,毛茸茸的手臂企图刮向犬神。
犬爪一推,便把她翻了个方向。
白犬朝人的后背处咬去。大婶发出痛苦的声音。
不过一会,白犬嘴里衔出了一个半透明的黑色东西。
黑色的东西整体像是一个巨大的蜘蛛,但是在头的位置,有一个阴惨惨的、长发女人的脸。
妖怪!
林空感到一种不真实感。
妖怪真真切切的出现在她的眼前了。
蜘蛛女挣扎了几下,似乎要从犬牙中挣扎出去。却被白犬上下牙一合,咔叽一声,咬碎了。
最后化成一股黑烟消失了。
林空惊呆了。
与此同时,刚刚还在地上痉挛挣扎的大婶已经停止了痉挛,面容疲惫的躺在地上。
不过,她看上去没有死,只是昏过去了。
大雨仍在持续。
白犬舒了一口气。
它四爪从大婶身上下来,停在地上。抬起漂亮的头颅,蓝色的眼睛复杂的盯着林空。
“喂,你,人类。”
林空也盯着它。这只狗会说话。
不过……认识的大婶都变成了蜘蛛怪了,白犬会说话好像也不是什么事。
“你为什么不听话?”白犬问。
林空不知道回答什么。
“你知道么,你已经没救了。”白犬冷淡地道。
林空心里一紧。
半晌之后才问:“为什么?”
“因为你中了蛛女的毒。”白犬缓缓走到了林空的身边。“说来,我明明都画了结界,你这个人类是怎么闯进来的?”
“再说,进都进来了,你又不听我的。我不是让你装死的吗?蛛女对快要死的猎物会产生警惕,真是的,你如果当场躺下来,就不会有这么大麻烦了。”
白犬歪了歪头颅,看着林空受伤的右肩。
长长的伤口止血了,但是已经在发黑了。上面还冒着淡淡的紫色雾气。
果然没治了。
它垂着眼睛:“被蛛女附身倒是没什么事,因为毒素不会留在体内。但是被蛛女抓伤或者咬伤,毒素就会在三个小时内扩散,让你真个人肿得像个气球,最后五脏都错位而死。我很难过,可我也没办法了。”
林空此时确实已经感觉到浑身无力以及一种濒死感。于是她也很难过的说了一声:“哦。”
白犬这时倒是有些意外:“你倒是很冷静啊。这很难得……你不是第一次见到恶灵了?”
它猜对了。
“我被那种变化的诡异文字折磨了很久了。而且,我爸爸和哥哥都死的很奇怪…”林空沉声说,“可能…我有那种体质吧。”
林空耷拉着脑袋。她想了一想,可能一切都不是偶然。
听到了林空的话,白犬额头上的一条金色的花纹发了光。
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但它似乎看到了林空最近的经历。
“原来如此。是乱文字搞得鬼。……的确,是有这种倒霉体质存在的。”
它自言自语,但是话里多了一分同情。
林空觉得身体愈来愈燥热了。她艰难地抬起眼睛:“真的没有其他能够……解除蛛女的毒的方法了?”
“……很抱歉。但是没有。人类的体质无法撑过去。”
林空垂下了眼,不再出声了。
她觉得好难过,没有想到自己的人生居然只停步在这里。
明明她很快就可以摆脱她的家庭,独自去别的城市上学,重新开启自己的生活了。
林空的背靠在了墙上,自己抱着自己坐着。她个子不矮,但人很清瘦。叠一叠还是缩成了很小的一只。
白犬看着她此时的模样,心想简直像像个小孩嘛。更感到了一丝不忍。
大雨早打湿了它长长的白毛。这时候它忽然想起来什么。头侧过来,从它挂在脖子上的包袱里翻了翻,最后叼出了一串烤鸡翅。
白犬盯着烤鸡翅,发出了一种咕咚的声音,把它推在了林空的手上。
林空慢慢抬起眼:“……?”
这个给她的?
白犬又把鸡翅往她的手里推了推。
林空想摇一下头说不用了,谢谢你,还是你留着吧。
动作还没做,身体便一软,倒下去了。
白犬见状,两只水蓝色的眼睛也垂向一侧。
这次毒素挥发好快。
可怜的女孩。
它看了一眼,附近都是难闻的污水味。周围都是破旧的碎砖乱石。
人死在这种地方,那也太寂寞了。
但是这也没办法。作为驱灵的半神,它见过各种各样的东西,目睹过各式各样的死亡与分离。
白犬转过了头。
就在它要离开的时候,他忽然听见女孩轻轻的呓语之声。
“——不选a。”
白犬:?
“——题目不是这样的。是《桃樱》,不是《食婴》,别闹了。别缠着我。”
白犬猛然转过了头,一对水蓝色眼睛瞪大了。
它发现这个少女并不是死了,而是靠着墙睡着了。
可是,这不是中了蛛女的毒素之后该有的反应啊?
难道不是浑身痛痒难耐无法呼吸么?
白犬百思不得其解。
驱魔数十载,未遇到这等怪事。
白犬折身回去,想看看究竟什么情况。结果就见林空方才还被抓伤的右肩之上的血痕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
白皙的皮肤无比光洁,仿佛不曾受伤一样。
白犬忽然明白她之所以能闯入自己的画下了的结界,这并不是什么巧合。
难道……
——她难道是千年难遇的净化系?!
白犬惊呆了。
与此同时,四周忽然啪的一响!
由于大雨的影响,白犬画下的结界提前被破除了。
远方大道上的车流声传了过来,同时,一列送货的小面包车也为了抄个近道,驶入了巷子里。
手里夹着根烟,吊儿郎当的驾驶员本在哼着小曲儿,这时候忽然大喊: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他妈的,这路怎么绕来绕去开不出去啊,难道我遇见鬼打墙了——诶?!怎么有个姑娘和个大妈倒这儿啊?怎么还有只狗啊!”
白犬听到人声,嗓子里不快地呼噜了一声,灵巧的跳起来,越过墙垣,钻进花坛之中,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