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白泽被掀了老底,索性豁出去道:“对,是我先算计了你。我早知道你没死,但是别人都不信,没有人愿意花时间帮我去找一个死人。所以我这一千年来只能守在这护着它,我本来要永远这样了,可你那日竟自己出现了。”

“你可知我那日见到你,我有多开心?渡化一术是你创的,需要至纯至阴的法力,可整个地洲以阳为尊,无人知晓如何从月光里获取阴纯法力。我千年里学遍群书典籍,可最后结果呢,依旧是只有你能救他。”

“双生契一事是我的错,但你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我们算扯平了吧。”

青鸾气得啄他:“喳?!你不要把自己说得多委屈!若不是你害我主人,我主人便不必为救那废柴做这么多事,这都是你咎由自取!”

白泽耷拉着脑袋,道:“就算我咎由自取,你们也算计我太过了吧!你早就料到了我不会让你们把它封印,你还利用那彘奴引它来,就是为了算计我…枉我天界第一聪明神君,居然…居然…”

说罢,又小声嘟囔了一句:“明明从前跟着天帝不是这样的…”

“白泽”

她声音突然好正经,白泽惊得一激灵,忙道:“不说了不说了…”

洛离紧了下眉,道:“我可以帮你。”

白泽惊喜连连,但青鸾却拦道:“主人不可!你若用此术一定会耗损大量灵力,万一伤到胎光怎么办?”

白泽忙拍着胸脯保证:“这个你放心,白府有大量灵药,我全都偷出来给你吃!”

青鸾又啄他:“就你还天界第一大聪明!你都说了这术只有我主人会,万一事后传出去引起天界注意,我主人要怎么办啊!?”

“这个…”

白泽挠了挠头,沉默不语。

青鸾又道:“主人你这样付出,若是帮好人也算做善事,可那是个怨灵,一千年里早不知害了多少人命!它就是灰飞烟灭,不也是活该吗!”

白泽急忙解释:“他没有害人,他真没有!”

这个洛离自然有思量过,道:“青鸾,如果它真的为恶千年,它就不是今天这样的法力了,岂会连结界都撕不破?”

青鸾不解:“主人的意思是?”

洛离看向白泽:“这千年来你一直守在半山腰,既是防着人害它,也是防着它害人吧?但我想知道上次擢选白氏有一百人失踪,至今音信全无,此事你如何解释?”

白泽摇头:“那天我突然被天界召回,就暂时离了这里。我以为它安分千年了或许没什么怨气了,没想到它当晚就抓了个弟子…”

青鸾:“然后呢?”

白泽:“白景照派了许多人,由当时的两位昆仑使者带去山上寻人,但只寻得半副骸骨。”

“可我敢肯定不是它害的!它自己就是个灵,没有实体,它拿什么部位吃人啊?它吃人没有用啊!它只是想借别人的身体伪装,然后接近我杀了我,仅此而已!”

“但是…昆仑的人不信,他们要封印怨灵,我赶到的时候,它正在阵里挣扎,所以…”

青鸾质问:“所以你就破坏阵法,放跑了它?然后它就把那些人全杀了是吧?”

白泽急忙解释:“不是它,我是暗中放了它,但司姚追着它到了山顶,那些弟子御剑很差根本追不上来!后来司姚发现山顶结界她进不去,再下山的时候…在半山处看见了全数化为尸水的弟子们。”

青鸾不解:“化成水了怎么知道是他们啊?”

白泽拍它脑袋:“笨鸟,尸水旁边有衣服!”

洛离蹙着眉,若真如白泽所说,他是司姚与怨灵的证人,那百人不是它杀的,又是谁杀的呢?

青鸾:“好吧,那后来呢?”

白泽耸耸肩:“不知道,我只看见司姚带了那些衣服回去,至于昆仑是如何处罚的,我不知情。”

洛离疑问:“我不明白,昆仑罚了谁?”

白泽:“当然是司姚和她师弟啊!上山的除了他们俩全死了,即便没有证据证明是他们杀人,那也是办事不力吧。”

原来如此,洛离这才明白为何整个昆仑对此事讳莫如深。对付一个怨灵折损了百人,这是任何仙家都视以为耻的事情。

洛离:“好,既然你能作证那些人不是它所杀,我便如你愿将它渡化,但我有一个条件。”

白泽:“什么条件?”

洛离:“你要将千年前的事情全部说出来,解了百里氏全族的奴约死契。”

白泽有一丝犹豫:“便是我答应了你,但你如今的身体当真无碍吗?”

洛离笑了笑:“白泽神君,别虚情假意了,你若是真担心我,那日就不会用双生咒算计我了。”

“至于如何渡化,这也不必你操心,难道你没看到今日白玉朗戴着的东西么?”

白泽回忆了片刻,蓦地道:“他戴的是…月魂珠?!”

***

翌日一早,四大宗主便齐齐赶至白氏正堂议事。

白景照心急坦言道:“此子不能交给二位仙长带走。百里氏世代皆为彘奴,此规矩是先祖所定!我若破了,还有脸面去面对列祖列宗?”

万宗元不解:“什么彘奴?你们白氏无人,需要让彘奴来凑数参选了吗?”

白玉朗:“万宗主慎言,彘奴参选只是为引怨灵前来的权宜之计!”

宁辰摇扇笑道:“噢…原来如此,你们怕自己人受伤所以才…这点事都怕,真是枉称修仙世家呀!哈哈哈哈哈。”

白景照:“随便诸位如何说,总之这少年是百里氏族人,我绝不能放!”

“白宗主是否太不将昆仑放在眼里了!”

司姚清清冷冷一声女音,厅内登时鸦雀无声。

白景照:“仙长,非是我不尊重昆仑,这整件事二位仙长都是知道内情的,仙长为何执意要人?不过就是一个彘奴!”

洛离:“昆仑门规如此,请不要让我们难办。”

白景照:“这位仙长,那天是你出的主意,可你没能将那怨灵封印,后面的事还是由我来做主吧。”

司姚蓦地变了脸色,重重放下茶盏,冷声道:“白宗主慎言!我昆仑的弟子还轮不得白宗主来教训!”

气氛降至冰点,云谨忙打哈哈道:“白老弟,不过就是个奴隶,你白府又不差这一个!”

宁辰啖茶,缓道:“兴许白宗主是怕他入了昆仑,日后得道飞升,会向白氏寻仇罢…”

白玉朗气道:“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宁辰冷笑一声,白景照立即斥骂白玉朗道:“我与你几位叔叔、仙长在此议事,岂有你说话的份!口无遮拦,没大没小!”

宁辰有些不耐烦道:“反正昆仑的规矩咱们都知道,四大家族向来没有不从的。今日这少年莫说二位仙长要带走,便是二位仙长不要,我宁氏也会将他带走!”

万宗元点头:“宁老弟此言有理,这么好的仙缘留在这打杂,岂不是太暴殄天物了?如若白宗主实在介意他去昆仑,那我万某人也愿意做个和事佬,让他入我万府做个普通弟子也可。”

云瑾叹道:“千年前天魔大战后,天界百废待兴无暇顾及人间,我族苦妖魔之害已久。尔等今日也见了那望仙石的金光,我这把年纪,这般强的金光还是第一次见到!恐怕也只有昆仑千年前的云凌可以一比,说不准未来这少年就是带领我们整个人族崛起的领袖!白老弟,这绝不是你一族之事。”

白景照脸色愈发难看了,白氏是如何迫害百里氏的,他心知肚明。

如若那少年入了昆仑得道,会不会给白氏带来灭顶之灾?

他实在不能放任不管,可是他也实在得罪不起昆仑和其他几位宗主,这如何是好…

洛离看出他心中所虑,道:“昆仑门规森严,白宗主不必担心昆仑弟子会滥杀无辜、枉造罪孽。”

白景照:“可是仙长…”

“白景照!“

司姚高声道:“你莫不是以为我昆仑要的人,你不给我就带不走了?如若白氏当真有如此气魄,日后兵法、仙药、灵骨、法器等等诸多事宜,还请白氏永不要再踏入我昆仑半步。”

她起身唤洛离:“带上彘奴即刻回昆仑,至于白氏其他弟子擢选,我司姚做不了这个主!你们自己想法子去昆仑求掌门收他们入门吧。”

说罢,司姚立即拂袖而去。

白景照愣了片刻,回过神,连忙追上去道:“二位仙长请留步,既如此…此少年您带走便是。”

洛离抬眸看了看天,微微阖眸,感觉有精纯灵气涌进体内,心情大好。

***

晨光熹微,百里归卿缓缓睁开眼,周遭的一切都既熟悉又陌生。

这是白府上宾才能住的房间,从枕头到被面全是一等一的金丝银线绣的,房间四角全放了银骨炭,既暖和又没有炭气。

他捂着伤口下床,桌子上的白瓷茶盏里茶还是热的,明显是其他下人刚刚才来备过。

“唔……你怎么起这么早啊…”

他正想着,床桌上小石狮子像突然开口说了话。

白泽见他不答,以为自己吓到了他,心想这可不是什么好的第一印象,便跳下桌子变回人身,轻咳说:

“咳咳,你别害怕,我们认识一下,我叫白泽!”

百里一听这名,下意识以为他是白府的人,便问:“少主有何吩咐?”

“嗯??”

白泽摇摇头:“我才不是什么少主,我是天界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白泽神君!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最好最好的朋…”

“朋…”

“朋…”

他使出浑身的劲儿想要说朋友二字,但这灵兽契乃主仆契,限着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故而他“朋”了半晌,仍旧得气馁着告诉他:“是你最好的灵兽……”

“灵兽?”

百里:“我只记得…我输了武选,接着来了两个狐妖还有…怨灵,然后我就被定在了台上,其他的事情…”

定在了台上?

白泽这下明白了,敢情洛离连这个都算计好了,她这是故意把他定在台上,由着他被怨灵上身,再让自己布摄魂阵…

她倒是真狠心,平白拿一条人命来赌。

白泽叹着气道:“总之你现在不是彘奴了,你也不再归白府管了,其他的一会儿你见了司姚她们,就什么都知道了。”

百里归卿紧了下眉,道:“还请白泽神君解释一二。”

“都说了让你问她们…”

白泽倔犟的嘴再一次被契约打败了,仿佛不受他的控制,仔仔细细地将昨天发生的事全都告诉了百里归卿。

瞧着他端坐许久,白泽在一旁暗自庆幸,还好他没问更多缘由,否则自己定得将双手咒和灵兽契的事说个干净。

只是他瞅着自己百里归卿满脸血污的脸,实在忍不住嫌弃道:

“不是我说,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满脸血污,身上也都是灰尘,脏死了!我必须得给你先洗洗,不要丢我神君的颜面!”

说着,白泽打了个响指,床侧屏风后的木质浴桶便自动蓄满了温水。他也不管百里身上还有伤,推着嚷着送他入了水。

百里坐在那水盆里,水仿佛会自动清洗一样,顷刻之间他再出来,已经由内而外焕然一新。

白泽坐在凳子上扒着橘子皮,听到他走路的声音,回头一看,刚剥好的橘子整个掉在了地上。

那少年细白的皮肤淡淡映着光,湿漉的乌发散在胸前,长眸冷俏入魂,微一侧头,挺鼻卷起了绝世的容颜。

只是这容颜…

云凌?!

白泽心头一惊,忙跪首拜道:“东洲白泽拜见天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