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珩王府-
此刻却是风雨欲来。
楚祈淡着眼眸,指节落在八仙桌上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死气沉沉的堂屋内唯有这丁点的声响,如催人命的鬼符,另一只手却捻着那根银簪把玩着。
周身的冷冽吓得婢女们大气也不敢出一个,只眼观鼻鼻观心地闷声做着手上的事。
管事的也是弓着腰站在一旁,用袖口擦了擦额角细密渗出的冷汗。
王爷叫他去联系那几位大人他也已经照做了,现在就是觉着站在这儿度日如年,恨不得立马消失了才好。
天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今日本来王爷出门的时候他瞧着就心道不好。
跟了王爷那么多年,他倒不至于连这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昨夜王爷宿在了雾凇小院,管事的本就在想莫不是那位没给咱们王爷伺候好才导致了今日的局面?
可早些时候见了岁岁姑娘觉着又不是这么回事。
谁知道再晚些时候王爷回来的时候,过去找他的岁岁姑娘竟然是完全不见了踪影。
他自是还记着那银簪是属于谁的。这人没有跟着回来,就回来了一根束发的银簪……
管事的脑子里已经在傲游天外脑补了千万场只会在话本子里出现的大戏了。
而正是在他天人交战之时,周宁便是身形一闪疾步跨过门槛出现在了堂屋内,单膝下跪作揖,垂眸,“王爷。”
“说。”
楚祈连头都没有抬。
“誉王先是带着岁岁姑娘去了最近的医馆,又吩咐下人去宫内宣了太医,眼下人已经到了誉王府在救治了。”
周宁想了想,觉着这可能并不是自家王爷最想听的,又找补道:“岁岁姑娘眼下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这句话说完后,周宁才感受到王爷周身的肃杀散了几分。
“嗯。”
不仅是周宁,就连其他人都听到这一道语气缓下来的声音忪了口气。
他悄悄瞥了一眼身旁伫立着都快僵直了的管事,发现他垂在两侧的手都在发抖。
周宁心下诧异。
刘管事已经在王府中勤勤恳恳多年,极少会有如此失态的时候。
看来方才他不在府上去打探消息的时候当真还发生了不少事情。
“王爷,薛大公子和秦公子已经到一进院了。”
听了这番话后,楚祈抬眸朝外掠了一眼,很快便看到了快步而来的二人,手指的动作便也停顿。
二人分别为镇北将军和镇南将军嫡子,若无意外将会继承父官,这也正是一直以来楚祈所忙之事。
如那些坊间流言一般,在云帝的心中,无论是胞弟楚凌风还是他这个长子楚祈都不是他心中皇位的最佳继承人。
而是属意于他那今年还不足十岁的弟弟楚瑜。
他自觉还正值壮年,不允许文武百官提及立储之事,自是知晓朝中心之所向均为珩王楚祈。
可是他想要压着,便将楚凌风推了出来,最好是看到他二人鹬蚌相争最好。
个个都放着,却也个个都牵制着。
但莫要看那楚凌风表面瞧着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样子,其实谁的心里不是如明镜一般?
二人虽说本就有龃龉,都对将来必有一争心知肚明,但平日里却尽量都是王不见王。
云帝想要将他们二人当戏子耍,那也要看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朝内他有以赵闽怀为首的文官为左膀,那么朝外边关的几位镇守将军便是他早已拉拢的右臂。
此事满朝还并无几人知晓。
所以当今日楚祈忽地没设任何防备便将薛晟书与秦槐二人叫来时,二人皆是一惊,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几人的计划方才开始实行,还未落到实处,照理来说最是不该如此打草惊蛇。
二人作揖,“王爷,今日可是出了什么要紧事?”
眼看着楚祈起身,刘管事便是立马意会,在婢女们上完茶水后将人都给唤走,顿时偌大个堂屋就空旷了下来。
周宁也在接到楚祈的眼神暗示后立马动身。
近日以来王爷本就一直让他暗中跟着岁岁姑娘,如今人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誉王给带走,王爷当时的神情周宁都不敢多看,生怕牵连到了自身。
说到底,他现在是有几分真心实意佩服岁岁姑娘的。
毕竟能将王爷气成这般还只能妥协的,就他所知仅她一人。
待周宁也离开后,薛晟书与秦槐二人这才落座。
本来二人在被急召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想着眼下该如何行事才更为妥当,若是要发动兵变在如此准备不周全的情况下要如何召集兵马。
是不是云帝或者楚凌风忽然发了难,事情是否还有回旋的余地。
“眼下你们最多能召集多少人马?”
不出所料。
薛晟书与秦槐对视一眼,语气肃然,“王爷需要多少,我等必竭尽全力。”
如此,楚祈便是负手而立,言语中无半点戏谑之意:“带上你们最精锐的马,随本王去誉王府抢人。”
?
比起珩王府的大动干戈,誉王府这边也是马不停蹄,一刻也没闲着。
这回岁岁确实是伤得重了,整个人如一朵临凋谢的花。
那狼牙与涂了毒也无异,虽说并未咬中脖颈却也在肩处留下了两个巨大的血窟窿。
除此之外,身上若干处皆有不同成都的擦伤和淤青。
待太医刚处理好了外伤,岁岁便高热了起来。
过多的失血与伤口感染导致她现在情况十分危急。
“你去将本王库房的冰山雪莲取来。”楚凌风立于门前朝屋内望着,也有几分焦急。
既她欲同他做交易,那么人首先得活着才行。
关于赵岁欢自御花园一别他便早已派人去查过,可得到的情报却并非他心中所愿。
所提及的无非便是他所知晓的那些。
赵闽怀自幼便将嫡女当未来的珩王妃进行培养,其谄媚的态度甚至到了令人发指,当年遭到了不少人的嘲笑。
笑他痴人说梦,想要一步登天。
学习珩王的喜好与性情,其余世家女子所学之事只多不少。
最终赵闽怀得偿所愿,赵岁欢也是一门心思扑在珩王身上,皆大欢喜。
——却也仅此而已。
没有再多余的情报了。
四年前赵家对外宣布嫡女受伤疗养后便失去了所有消息。
一直到眼下她的出现,可她却否认了自己的身份。
楚凌风自嘲一笑,自知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他承认自己大部分的调查来源于如果要冒险同她合作,那么对己方知根知底是一件非常有必要的事情。
可他无法去欺骗自己的内心,他对她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姑娘,你不能——”
室内,楚凌风正恍着神忽然听到婢女一声惊呼,他回眸望去也是一愣。
不过大半日时间,岁岁竟是悠悠转醒,正吃力地起身。
婢女们早已给她敷上了膏药缠好伤处,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裳,洗净了小脸。
可饶是如此也遮不住她满身的病气缠绕。
纤细的指撑着塌还在微微发抖,眼眸恹恹地垂着,唇色白得厉害,雪腮上还透着几分不自然的红。
瞧着便惹人怜惜。
楚凌风却是看得怒火中烧,“你怕是真不要命了!”
恰巧另一个婢女端着药碗走来,楚凌风便是顺势接过踏进了屋内。
显然,岁岁起身便正是为了找他。
见他走了进来她便不再多动,而是抬手用力捏住了他的衣袖。
“没时间耽搁了。”
“确实如此,”婢女为楚凌风搬了把椅子他顺势坐下就要给岁岁喂药,唇边携起抹嘲弄的冷笑,“再不快些就耽搁你上黄泉路了。”
岁岁却着实没时间理会他的冷嘲热讽,“楚祈不会容忍我一直留在誉王府的。”
楚凌风拨弄着小汤匙的动作微微一滞,仅动了动眉眼又恢复如常,“那又如何,总不会真光天化日下明目张胆地闯进本王的誉王府来。”
岁岁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凝着他。
死寂蔓延开来。
楚凌风的唇角艰难晦涩地扯开了一抹难看的弧度:“不会吧。”
“上回我于画舫瞧见了楚祈和镇北大将军之子会面,你有信心吗?”她的声音压得极低。
果然,岁岁这番话一说完,楚凌风的表情也是一凛。
早些时候便听闻珩王已与镇北大将军薛绪元暗通款曲,看来传言不假。
他可斗不过楚祈,更何况是如虎添翼后,这对于楚凌风而言无疑是当头一棒。
但他还是不太相信楚祈会为了她一个小小的女人大动干戈,这不符合他对楚祈长久以来的印象。
“本王怎么知晓这是不是你和楚祈设下的圈套?再者,你当真觉得你在他心中有这般重要?”他的语气中带了几分刺。
岁岁不置可否,语气淡淡的,听着并不强硬,却也带着股令人信服的柔韧。
“你敢赌吗?”
楚凌风也抬眸沉沉地看着她。
他见女子柔弱地靠在榻旁,身形单薄如纸似风吹便倒,却隐隐透着股不屈的倔强。
其貌昳丽,似那盛放的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他扬眉一笑,刚想给岁岁喂药汤却发现她微微蹙眉,便干脆耸耸肩将药碗递给了她。
楚凌风一边瞧着她面不改色地喝药,一边笑道:“你说的对,我确实不敢,所以请问岁岁姑娘有什么高见吗?”
岁岁浅笑着用眼神点了点房梁之上,楚凌风顿悟。
当日深夜,楚祈不顾众人劝阻执意闯入誉王府。
动身地前一刻,周宁紧急传回消息,誉王府燃起大火,熯天炽地。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不小心全走了剧情,咱们感情流,不走权谋,我的脑子也不够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