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茵的身子于风中摇摇欲坠。
她几欲是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楚祈,她自以为了解他的性子,却在此刻被击得体无完肤。
但楚祈就连一眼也未曾留给她,只留下了颀长挺拔却裹了寒霜的背影。
不仅仅只是她,无人敢言。
不是说王爷这些日子都没想起岁岁,根本就已经将她给抛之脑后了吗?
现在这又算是什么?
程锦茵几欲是要将下唇咬出血来,她红着眼眶死死地盯着岁岁,眼里写满了“你敢试试”的威胁。
岁岁方一后退,楚祈的手便揽了过去,将她带入怀中。
“打了你几巴掌?”声音平静至极。
可若是了解他的人比如周宁,自是知晓他这是风雨欲来的语气。
他一向运筹帷幄情绪也极少失控,却唯独在面对和那一个人有关的事情时会失了理智,甚至是歇斯底里。
周宁跟着楚祈的时候也不过是三年前,对于王爷过去与自己那位未婚妻之间的事情并不甚了解。
他只知晓当自己亲眼看见这位在传闻中鹤骨松姿,清冷绝尘的珩王时,觉得他并不与传言相符。
因为他瞧着半点也没传闻中形容的影子。
颓废、嗜酒、眼神空洞,只会在嘴里嘀咕着“我错了”之类的话。
这便是周宁对王爷的第一印象。
在昏暗且散发着酒臭味的书房里,楚祈烂醉如泥地趴在书案上,手掌里提着什么丁零作响。
那之后周宁便很长时间没再看到那串环佩,直到前几日王爷将那拿出来挂上腰间。
他并不能够切身领会带过他的前辈曾感叹过的“王爷对未来王妃一往情深”这句话的内涵,但却在轮休时听到了他们在见了岁岁姑娘后悄悄背着王爷嘀咕的话——
“真是太像了。”
或许一直到今日领罚,周宁才明白了赵家嫡女对王爷的真正含义。
那是哪怕只是一个替代品,也绝对无法容许被他人触碰一毫一厘的珍贵。
再度听到岁岁一如既往嗫嚅又温软的声线后周宁方才自回忆抽离,他轻微抬了一下眼皮不敢细看。
只知岁岁姑娘正被王爷锢在怀里,垂着眼眸悄悄落泪,“……就打了一巴掌。”
“就?”楚祈冷笑一声,看向了脸色惨白瑟瑟发抖的青叶,最终还是先落到了程锦茵身上,声音随意慵懒,“那就双倍奉还吧。”
倒也不能让她打得太多,到头来还伤了手心疼的还是他。
看岁岁站在原地没动,楚祈挑了一下眸,染上了几分不耐,“你想让本王说第三遍?”
岁岁一个激灵,连忙摇头往程锦茵面前走去。
“王爷!我可是您的女人!”再多的语言都变得苍白,她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爱了数年的男人竟当真如此无情。
她声泪俱下地哀嚎着企图勾起他的半分同情。
岁岁瞧见楚祈倒确实是被她的话语勾得一顿,停下了整理衣袖的动作。
她耷下眼皮,程锦茵却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刚欲再说什么,楚祈却是皱眉道:“没记错的话,你好像还不是本王的女人。”
程锦茵的泪都僵在了脸上,就连青叶都跪倒在地难以置信地望向了自家主子。
成婚两年,他们竟还不曾圆房。
岁岁低垂的眼睫轻微的震颤着,瞧着好似惊慌,却也掩下了她眸中稍纵即逝的讶异。
“你还在等什么?”
岁岁没再耽搁,这两巴掌远比在场所有人所预想的要来得迅疾。
甚至就连周宁都一个晃神没看清她干了什么,就只听到啪啪两声,看到程锦茵左右各偏了下头就结束了。
“夫人!”青叶连忙爬过去,发现程锦茵的脸甚至被岁岁的指甲挠出了血,她发着抖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他们为什么会觉着岁岁好惹的?
青叶忽然觉着自己大错特错,或许她根本就不是她们表面上瞧着的那般无能怯弱。
唯有楚祈双眸间多了几分兴味。
“过来。“
程锦茵还愣在原地,楚祈却只想着岁岁。
岁岁将手背到身后一步一挪,折腾了好一会儿才走到他的面前。
楚祈自是不会落下她的小动作,他无比自然地捉住了她藏在纤腰后的腕骨,牵至眸下。
待看清后拧了眉。
那葱白的嫩指渗出血来红得刺目,圆润的指甲也有几处劈了去嵌进肉里,疼得岁岁直哭又不敢吭声。
这让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能将自己给折进去。
亏得他方才还在感叹这小猫爪子还挺利的。
“周宁,你去让人把伤药取来。”
眼下楚祈也没了耐性继续同这个女人浪费时间,当初娶他不过是为了顺程家的心思稳固势力。
他从未给她过一分好眼色,以为她应当是个心中有数的。
楚祈直接将岁岁打横抱起径直就朝小院而去。
唯有周宁应了声是,听到了在王爷走后程锦茵低低地哭出声来,有些不忍地摇摇头。
虽说他今日也是才知晓王爷竟是都未曾与这位侧夫人圆房。
可饶是如此,整整两年了,这位主子竟还是完全不清楚王爷的性子么?
楚祈对她一份感情都无,就算她伤得再重哪怕是死在他的面前,他恐怕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楚祈头一回踏进雾凇小院。
刚一进门楚祈便是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那一日的事情。
那天狂风骤雨,也的确是他喝得多了些,这才没忍住在还未确定岁岁身份的前提下闯了进来,迫着她做了那些事情。
他太想要抓到她藏匿起来的哪怕是一丝可能的端倪了。
敛下心底细微的躁意,差不多楚祈刚将岁岁放至榻上药便送了过来,没人敢怠慢。
对于岁岁的事情他总是亲力亲为。
他不喜有任何人同她亲近。
楚祈捧着她的手处理伤口,一言不发,岁岁的长睫微抖,好似是下定了决心这才嗫嚅了一句:“王爷别生气了。”
有些意外于她胆小至此还敢说这样一句。
楚祈将药粉撒上指尖包裹好后,又用指腹将散发着药香的凝乳敷在岁岁的掌心,清凉舒缓。
却也连着心挠得岁岁心尖发颤。
她总觉着就连这在她掌心打圈的手指都是十分暧昧,带着微热撩拨。
“我不来找你,你倒也不来找我。”他的声音冷冽到有些不近人情。
岁岁有些不愿接话,他倒也不去想想她有什么身份去找他。
她小心翼翼地抬眸便撞进了男人深邃的眸色里。
私底下时,楚祈似乎总不爱在她面前自称“本王”,尤其是当他醉于过去的时候。
岁岁的手已经包扎好了,却还楚祈攥在手里。
瞧出了她的不安,楚祈手指微微用力便将岁岁勾到了面前。
藕臂虚环住了男人的腰身,哪怕只是隔着衣裳轻轻蹭过都能感受到的劲瘦结实。
二人四目相对,鼻尖距离不过毫厘,温热的呼吸铺洒而下,楚祈难得有耐心地一寸一寸凝着她芙蓉面上震颤欲飞的睫羽,白皙肌肤上细小的绒毛。
他在等。
楚祈本以为特地冷了她这么多天过去她会主动折腰,亲自来找他解释。
尽管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她就是她,可他却如何去分辨,都找不出第二个可能。
当他瞧见她满身是血倒在珩王府门口时,天知晓他到底有多恐惧。
她不肯承认,定然是有所顾虑,可究竟是什么顾虑竟是让她不愿信他?
没有等到她的亲口承认,反而是等到了旁人上门伤了她。
这一切的一切都令他恼怒。
程家依附着珩王府,他还得另寻一个恰当的时机将程锦茵处理了才行。
岁岁并不知晓他在想些什么,只是想尽快平息这无妄之灾,便微启着唇主动送了上去。
岁岁含住了他的,在唇相接的瞬间,好似有电流涌动,击中了脊背酥麻震颤。
楚祈微沉了脸色。
这无异是她的服软,也是在转移视线。
他托着她的腰胯推向自己,迫使岁岁的双腿勾在他的腰侧,唇上却没半点儿动作。
岁岁晓得这人现在心中烦躁得很。
她向来对他的情绪了如指掌。
饶是这些年过去他不仅是外貌上有了变化,性子也不大一样,但人本质上的东西却很难改变。
赵家曾为了让赵家女儿稳坐珩王妃的宝座专程让赵岁欢去学习过楚祈的情绪与喜好。
那些东西很难琢磨也很难记忆,但成为他的妻子自幼便是她的一生所求。
她得安抚好他。
只有这般她的计划才能继续推行下去。
岁岁环住他的后颈将人勾了下来,楚祈的双手撑着床榻,浓得似泼墨般的眸色紧锁在她身上。
她小口小口笨拙地啄吻着,似春水流动,柔软温柔,轻微的痒意挑动着楚祈的神经。
可他一直都没什么反应,岁岁有些茫然地睁眼望向他,下意识地轻轻质疑,眸里满是涟漪的水色。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楚祈这才扣住她的后脑勺。
但不同的是今日岁岁没有拒绝,乖巧得不像话。
浸满了的感情侵满了岁岁的所有思绪,她除了偶尔回应大部分时间都昏天黑地。
当主导权被剥夺,比起她的谨慎试探,楚祈却强势得不容置喙。
昏暗幽静的小院里总是没什么人,也唯有他们二人,掀开所有伪装,她犹如清晨盛放的花蕊。
诱香,甜美,惹人采撷。
“过几日有一场宫宴,你随我同去。”
一吻终了,呼吸都很短急。
楚祈喑哑着声音将她搂在怀里,没有商量的意思。
岁岁轻喘着“嗯”了声作为回答,眼波流转间刹那隐去。
二人分明贴得那般近,却貌合神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