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止住泪水,一脸迷茫地看向裴朗玉,“得青这是何意?”
黎明昭也转头看他,与裴朗玉的视线撞上。
“我假扮落洞花女去替阿萦。”
从阿婆的言行举动中,裴朗玉理清了大致的前因后果。无非便是阿婆的葛帕①被选做落洞花女,但阿婆不愿,就想骗其他娘子来替。只不过徐娘子不想做此事,阿婆就求黎明昭帮忙想法子。
“阿满。”黎明昭神色不安地看向裴朗玉。
裴朗玉回了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落洞花女的陋俗已经被舍弃上百年,现在又被提起,无非便是有人装神弄鬼。”
“捉出幕后真凶,苗疆女子就都能安心过日。”
阿婆和徐娘子终于明白他的用意,连忙道谢。黎明昭也借此将阿婆两人扶了起来。
“多谢得青,多谢得青!”
裴朗玉拦住阿婆的道谢,同黎明昭扶着阿婆在桌边坐下,又问起关于落洞花女的消息。
徐娘子叹息,“城竹坡一直都很安宁,直到几月前。刚开始村里只是有猪狗鸡等牲畜丢失,再后来是牲畜离奇死亡,直到……张简死了。”
张简父母双亡,被他的姑母带大。
他长相俊朗,村里许多少女偷偷爱慕着他。再加之他的姑母是村里的喜婆,不少人明里暗里想让张喜婆帮忙说亲。
可是有天,有人在村外发现了漂浮在河中的张简,他的尸体被泡得发白发胀。之后好几天,许多在河边洗衣的妇女都看见张简的冤魂。
后来,村长出面说洞神托梦给自己,表示他万分恼怒村民将它遗忘,这些都是对城竹坡的惩罚。张简的死只是一个开始,如果再不送去新娘,全村人都逃不过。
听完徐娘子的叙述,裴朗玉若有所思,张简之死,过于蹊跷;村长之梦,也过于巧合。
“苗疆一直在提高女子地位,而如今却还存在靠女子祭祀换取全村平安之事。”裴朗玉看向徐娘子时眼底带着探究,“官府定然不会坐视不理,徐娘子可有考虑过报官?”
徐娘子点头,随后却又摇头遗憾道:“得青有所不知,虽说苗疆不断提升女子地位,但城竹坡处于深山老林,又是花垣和古丈交界,官府实在管不了这么远。再者,村长不允许报官,说是怕惹怒洞神。”
裴朗玉垂下眼帘,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茶杯壁沿。
“到时我扮成女子去城竹坡。”裴朗玉转头又看向面色凝重的黎明昭,“明昭则装扮苗疆男子跟在我身边。”
徐娘子抬手拭掉眼角泪珠,朝着两人轻笑,“得青真舍得为你的浪琶付出。”
“不仅仅是为了明昭,还是为了苗疆的所有女子。”
就在裴朗玉了解完城竹坡所有情况时,木门被人踢开。
来人逆着光看不清面容,手挎在肩上似乎提着什么东西。
“你们可真是让我好找。”
徐娘子和阿婆浑身颤抖起来,似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物。
裴朗玉甚至不想抬头看来人,懒懒散散道:“乌稷,别发疯。”
“乌先生。”
看见黎明昭冲来人点头,徐娘子两人才放下心来。
“原来是得青和得嫩的朋友,我还以为又是村长派来的人。”
“又?”裴朗玉似乎想到什么,又问道,“村长可是知道此地?”
徐娘子道:“是啊,之前村长带人来这抢走了我的阿萦。”
见裴朗玉眉头微皱,黎明昭开口:“你认为村长有派人守在这附近。”
“正是。”
乌稷走到桌前坐下,自顾自地倒了杯水喝,“又有什么好玩的事,快讲给我听听。”
裴朗玉看着他,眼底突然滑过一道算计。
“是落洞花女一事。”
果然,乌稷止住了笑意,他虽为赶尸匠,对落洞花女之事却十分了解且万分厌恶。
他的师祖曾在回忆录中阐述落洞花女的惨状,这不仅仅是对女子身体与心灵的残害,更是人性的怪诞与荒谬。
“徐娘子的代帕被强行带走去做落洞花女,徐娘子托我们帮忙。”
乌稷不傻,问道:“你又该如何帮?总不能让女郎以身试险。”
裴朗玉摇头,轻笑道:“不,这次我一人去便可,明昭跟在你身边去寻官府帮忙。”
“我?”乌稷抱臂,似笑非笑,“你也不怕我将女郎抢走。”
“明昭只属于她自己,谁也抢不走。况且……”裴朗玉勾唇,“明昭也必然偏向……”我。
可还未等裴朗玉将话说完,黎明昭已经皱眉凶他,“裴朗玉!你有问过我的意见,怎就替我做了主?一会儿让我跟在你身边,一会儿又是乌稷身边,我又不会分身之术!”
裴朗玉似乎没想到黎明昭会凶自己,一脸茫然地看向她。
“不是的,明昭。”裴朗玉连忙解释,脸上的表情一时有些慌乱,“村长既然派人守在此处,那你必然已经被发现。届时若是再跟在我身边,暴露的可能性极大。”
黎明昭深吸一口气,“可是裴阿满你有没有想过,如今城竹坡之事闹得十里之外的茶棚都知晓。你若是以女子之身一人进入城竹坡,难道不会被村长怀疑?”
“若是我扮作男子跟在你的身边,还能借口是我们在赶路,想至城竹坡歇脚。”
“阿满,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的安忧,可总该问问我的意见。”
黎明昭直直盯着裴朗玉的双眼,怎么也不肯退步,最后到底还是裴朗玉败下阵来。
“只能辛苦乌先生一人去寻官府帮忙了。”
黎明昭要扮作苗疆男子,自然需要改变发型并且易容。
此时她坐在梳妆台前,乖乖巧巧地让裴朗玉为她扎苗疆小辫,可想起方才生气凶裴朗玉的那一幕便脸上发烫。
裴朗玉看着黎明昭微红的耳尖,一时起了逗弄的心思,“怎得现在这般安静,刚刚的气势汹汹呢?”
“我只是不想你有危险。”黎明昭将心里话说出,低头不愿和裴朗玉对视。
裴朗玉扎辫的手一顿,一瞬后又灵活地将头发辫在一起,不一会儿,漂亮的三股辫便出现了。
他又垂眸看向镜中青涩的少女,轻声道:
“可是在我这,你的安危是第一位。”
黎明昭心跳乱了几瞬,始终不敢抬头看裴朗玉,直到裴朗玉让她抬头易容。
她看向裴朗玉手中的蛊虫,“用它?”
裴朗玉点头,伸手轻轻捏住黎明昭下巴,让她的脸正对自己。
黎明昭眉头微皱,有些许抗拒。
“不疼。”可裴朗玉还是放轻了手上的动作。
黎明昭干脆紧紧闭上双眼,任由裴朗玉在她脸上折腾。
见黎明昭这副模样,裴朗玉不由地轻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行刑呢。”
黎明昭含糊地吐出几个字,“它长得有些吓人。”
裴朗玉:“……”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黎明昭试探地睁开双眼,镜中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少年,稚气未除,白白净净,看着只有十二三岁。
她又伸手摸了摸脸颊,面具就像是长在自己脸上,没有任何破绽。
黎明昭抬头惊讶地看向裴朗玉,“这就是当初孙意年用得方法,真的很神奇。”
裴朗玉抱臂,略微扬头,语气中尽显骄傲,“可是我做得比他好。”
黎明昭还在欣赏镜中的少年,敷衍道:“好好好,你最好。”
第二日一早,黎明昭三人便向徐娘子和阿婆道别。
“多谢几位,希望几位路上小心,多加保重。”
不出裴朗玉所料,刚出林中不久,他便感应到后面有几人跟踪。
他和黎明昭裹好身上的斗篷,随后加快速度离开他们的视线。而乌稷则留下来善后,之后便赶往官府上报落洞花女一事。
临近中午,黎明昭两人才到达城竹坡。和想象中人人自危,街上清冷无人的场景不同,城竹坡分外热闹,大家赶集买菜讨价还价,和寻常村庄没有任何不同,除了村长亲自出来接待裴朗玉之外。
“女郎是来城竹坡探亲还是如何?”
裴朗玉微微垂头,优雅地行了一礼,音色空灵如黄莺,“我与丈夫来此歇一晚脚。”
“丈夫?”
裴朗玉轻轻一笑,伸手牵过比他矮了一个头的黎明昭,“这是我的童养夫,年纪还小。”
在苗疆,也有许多人家有童养夫,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所以村长只是了然一笑,可黎明昭却垂头瞪大了双眼。
“既然来歇脚,女郎和这位……小郎君便随我来吧。”
村长将两人带到一间房前,开门之后又派人送了两杯花茶进来。
“女郎,小郎君。”村长将花茶各置于两人面前,和蔼地笑着,“这是城竹坡最新的花茶,香气淡雅清新,口感甚好。”
“城竹坡许久未来新客了,看见两位我实在开心啊,所以拿出花茶招待两位。真是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啊。”
黎明昭垂头看茶,神情微愣,里面每一种花与茶叶单看都没有问题,可是放在便成了催生情·欲的利器。
见裴朗玉端起要喝,黎明昭下意识拦住。
作者有话要说:关闭作者有话在右上角哦饱饱
①葛帕:孙女
乌稷对黎明昭和裴朗玉:好好好,我是你们play的一环是吧?
乌稷对裴朗玉:好好好,有事乌先生,没事乌稷是吧?
乌稷对黎明昭:好好好,光速打我脸是吧?
黎明昭:童养夫……裴阿满你别太离谱。
昨天突发奇想写了个大宝和贰宝的小剧场。
小剧场见下:
黎明昭和裴朗玉在扬州游玩时认识了《别乱传小爷我的谣》里的步景殊。
这天步景殊夜里找裴朗玉喝酒诉苦,他说:“我遇到一个娇纵的女子,那女子与我有婚约,可是她竟然造谣说我好男色!”
他不甘心,所以跑来找裴朗玉出主意。
裴朗玉摸着酒杯,笑得懒散,“若是她真和你成了亲,就知道你好不好男色。”
步景殊显然是喝醉了,他倏地一下站起来,“宵尚芝,这婚,小爷我不退了!”
黎明昭不安道:“你这样玩笑,他不会当了真?”
裴朗玉歪头耸肩,神情极其无辜,“不会,他又不傻。”
结果第二个月,黎明昭和裴朗玉真就收到了宵尚芝和步景殊的结婚喜帖。
这里面贰女鹅没怎么出场,等过段时间空下来,专门写个贰女鹅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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