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俞晚说的,当天去当天回,傍晚六点,他们就顺利回到了市区。
路上经过新搬的公司地址,在农业局后面那块,三面环山,大楼是新建的,风景很好。唯独有些偏远,但租金上可以享受到政策优惠,省下来的钱正好用来支出一些公司福利,所以大家都感到满意。
游略带着好奇的俞晚进去转了一圈——结果就被硬留下来加了个班。
很多技术上的问题,甚至包括页面功能的优化方向等等,员工们其实更喜欢找游略汇报。
不说汇报反馈正确不正确吧,至少可以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而不像另两位老板:“先这样做着”、“试试看再说”、“多设计几版瞅瞅”。
搞得人心态很崩。
不过游略并不擅长商业谈判,所以生意场上的事,基本都是陈璞出马。
大家各有所长,互相弥补,又得益于时代红利,目前的白龙行者,已经发展成为一颗极具活力和潜力的互联网新星。
游略加班的时候,俞晚就静静坐在旁边玩他买的游戏机,既不催促也没有干涉,看上去就是个温柔、善解人意的好妻子。
公司里员工很多都是才毕业的年轻人,朝气蓬勃,满脑子热情和幻想,天天和年少有为的英俊老板一起工作,当然不是没有产生过别样心思。
但游略真就是块木头。
跟他撒娇、示好、勾引通通没有用,他有时候板起脸来真的很吓人,仿佛下一秒就要把自己开了,这种时候什么旖旎心情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到底该如何保住这份高薪工作”的焦灼。
所以俞晚过来,女孩子们对她有好奇有惊艳,却没有敌意,在私底下偷偷说:“怎么会有孕妇皮肤这么好的,真叫人羡慕。”
“长得太漂亮了,听说还是在游哥一穷二白的时候嫁给他的,到底看中他什么了啊。”
“嘘——游哥现在很有钱的好吧,就是脾气差了点……对我们脾气差而已,你看他对晚晚姐多温柔。”
俞晚不小心听到了几句,没忍住笑,回家后还很好奇:“你在公司里面对员工很凶吗?”
“怎么可能!”游略瞬间反驳:“我都没对他们说过一句重话,每天跟教小学生一样手把手教,出了错都是我顶着,这世上有我这么好说话的老板?”
俞晚:……
人大抵都是对自己有误解的。
就像他们离开蔚县的第三天,俞晚就接到了久违的来自她大伯娘的电话,对方的语气里饱含关怀:“晚晚,听说你前天回家了?是出什么事了吗?这么久没听到你的消息,我都忧心死了,要不是你姐的怀相实在不好……唉,怪我!年纪大了,事情一多就容易糊涂,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
俞晚握着话筒,没接茬,静静听着她在那头连篇累牍。
他们家的电话是新安装的,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打听来的号码——可见很多事情只要上了心,很容易就能做到。
浴室直到寒暄了十来分钟,对方才意有所指地说了句:“对了,我听楼下王奶奶说,你还跟她聊家里之前买房的事情了?”
俞晚挑了下眉:“嗯。”
“晚晚,我晓得你心里头委屈,也埋怨我们,可我们其实也很难。你现在有气,很多话说出去是简单,但你大伯昨天听到后,真是被伤透了心……”
“大伯娘。”俞晚打断她:“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是三岁小孩都懂的道理。”
“你说什么呢晚晚……”
“大伯娘,您看着我长大,最知道我的脾气。我从来都是不肯吃亏的一个人,但到头来还是把房子拱手相让了,这就是我能给的最大的情分。”
“其实这房子……”
“你们不能要求我一边吃了亏,一边还笑呵呵地替你们做面子。大伯娘,人要学会知足,要懂得适可而止,这样才不至于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你说对吗?”
“……”话筒那边一片安静,很长久地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俞晚于是直接挂了电话。
游略在一旁听完全程,觉得她好像是有点难过的样子,就走过去摸了摸她的脑袋:“没关系,我们也要有房子了,很大,不稀罕那间老破小。”
他们确实是已经看好新房子了。
就在天桥后边那块新地,刚建好的江景房小区,套内一百多平,三室一厅,还附赠个一楼的车库。
他们家没买车,俞晚就跟厂里内购了一台二手电缝纫机,打算把车库装修成一个缝纫间,空闲时候就给宝宝做点衣服玩偶什么的。
不过因为房子地段临近天桥,又是新建的大房子,价格上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算,如果买下这套房子,手头就不剩什么钱,别说准备宝宝的出生,就连生活都要拮据起来。
为此,俞晚还犹豫了很久。但游略觉得按照公司现在的发展状况,他们在投资房产根本不必如此谨慎,就找陈璞支援了一些,先斩后奏地买下这套大房子。
这个年代,鄯田其实都还没有多少商业住宅,愿意买的人更少,就算真的下了定,也还是选择另外几栋小户型的保守派多。
所以销售这么快就谈成一笔大单,服务上很是殷勤,考虑到俞晚是孕妇,还专门去借了车带着她办手续,介绍好的装修队,连家具城都能帮忙打折扣。
跑到后面,俞晚俨然已经和对方成为了朋友。
他们买的房子算是精装修——当然是这个年代的精装修,所以墙漆水电柜体之类的都不必大动。
但俞晚是个对生活品质要求极高的人,并不打算就这么随便地搬进去,她托了陈璞的国外同学寄回来不少关于室内设计的书,上班空闲的时候自己就在那研究。
反正这么大房子都已经买了,家具上更没必要抠抠搜搜,人住得舒心才是最要紧。
前面的流程跑下来都很顺利,到了真正装修的时间点,一切却变得不凑巧起来。
公司开始做业务上的大优化,京市那边又要举办互联网行业的内部交流会,游略陡然恢复了从前的忙碌状态,很多事情都帮不上忙。
俞晚也不想给自己太大压力,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了,各方各面都要小心,百般思量过后,她还是跟房东续租了三个月,打算慢慢弄软装。
这也就导致,在她收到游略花重金给她买的那颗钻戒时,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惊喜:“你你你你有这么多钱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知道我这段时算账算得有多辛苦吗!”
正准备营造浪漫气氛的游略:“……对不起。”
俞主妇张着嘴,还想说什么,目光却情不自禁地被他手里的戒指吸引,好半晌都没发出声音。
——实在是太美了。
白炽灯毫无浪漫天分,灯下那枚戒指却依旧流光溢彩,散发着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
银质戒圈精雕细琢,簇拥着昂贵的钻石晶体,就像是在缠绕交错的月桂树枝中,生长出一朵奢靡而纯洁的神花。
而在戒圈内侧,还刻着一串日期——是他们登记结婚那天。
“不是随便买的,这是婚戒。”游略很认真地解释:“我说过要补给你的。你看,我也有一枚。”
说完,他就从裤兜里抽自己藏了半天的左手,无名指上赫然套着一颗银戒——看得出和俞晚这颗是一对,但没有镶钻,造型上简朴很多。
俞晚捧着戒指,目不转睛:“你花了多少钱啊?”
或许是怕挨骂,游略快速报了个数字。
“你……”是疯了吗?
当然,后面半句话她忍住了,没说出口。
“会升值的。”青年强行解释:“与其买那些不值钱的小戒指浪费钱,倒不如买个真正贵的,既有排面也能收藏,我们不亏。”
“……最好是哦。”
俞晚忘了在哪里听过一个理论:
当男人送你礼物时,最好不要拒绝,因为这样,他就会逐渐习惯不给你花钱,并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甚至是你自己的过错。
所以,虽然这个礼物的价格夸张得过分,她缓过神后,还是明朗地笑了起来:“怎么说呢——说实话真的很漂亮。游老板,谢谢你给我买这么贵的礼物哦,我非常非常非常喜欢。”
游老板再次澄清:“不是礼物,是婚戒。”
其实按照现在他们家的进账,这种程度的珠宝首饰也不算消费不起——更别说还是婚戒。
“我以后会给你买更多更好看的。”他表情真挚,捏着钻戒小心翼翼地套住她的无名指:“直到你的整个梳妆台都被首饰装满,然后我再给你买更大的梳妆台。”
俞晚眉眼弯弯:“你这样说好像显得我有多奢靡败家一样,钱都不用在正道上。”
“买衣服首饰怎么不算正道,不赌不嫖的,也不是贷款借钱来买。更何况你其他爱好都不费钱,难道还不能多打扮打扮自己了?”
“你看我们一天天起早贪黑,赚的钱如果不花掉得多浪费。嗯,一个梳妆台还是太小了,得腾出一个房间来给你装才行。”
当天,游略信誓旦旦地这么说道。
俞晚忍俊不禁,全当成了甜言蜜语的玩笑话,虽然感动,但其实也并没有多么放在心上。
她完全没料到,对方这句话,竟然这么快就成为了现实——
因为新买的房子够大,他们一家只有三口,商量过后,决定把最小的那卧室装修成衣帽间。
虽然是一家人共同的衣帽间,但宝宝还没出生,游略的衣服又少,勉勉强强能装一列柜子,其余全是俞晚的空间。
装修的时候,他们还专门订做了全身镜和灯带,这衣帽间也是新房里唯一一间铺满地毯的屋子,乍眼看去比客厅还精致。
除此之外,主卧的浴室里装有大浴缸,游略非常时髦地在墙上安了个小型红酒架,想着到时候可以一边泡澡一边喝红酒。
结果住进去没三个月,他就把酒架给拆了——非常鸡肋,只是瞧着有范儿,功能上还不如一只小板凳。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他们买房子的时候尚是酷暑,等到全部装修好,已经到了初冬。
不过因为没有动漆,不需要空着房子通风,俞晚就挑了最近的吉日搬新家,并请朋友们一起来吃乔迁宴。
十二月的风有些萧索,屋子里的气氛却很热烈。
俞晚约了大学时关系最好的两位室友,还有同办公室帮自己最多的沈会计和玉雯,游略则直接把公司两位合伙人叫了过来,不多不少九个人,正好坐满长桌。
担心自己的厨艺不够好,俞晚专门请上次那家粤菜馆的大厨上门来做宴席,食材和摆盘都弄得无比精致,就连盛菜用的餐具,也是厨师专门带过来的。
陈璞他们还能习惯,俞晚的室友们都是普通人家,第一次见识到这么“奢靡”的聚餐,刚坐下时,都没好意思动筷。
酒过三巡后,才拍了拍俞晚的肩膀,偷偷道:“当初喝你们喜酒,我还替你担心来着,现在看来,不愧是我们俞晚啊,人生从不走错路。”
俞晚笑着给她夹了一筷子鱼肉,手动阻止醉醺醺的她继续说话:“这个鱼新鲜,多吃点。”
“你可真是,我夸你呢。放心,我小声着,不给他们听到。”
“……吃你的吧。”
总的来说,这段饭的气氛还是很好的,毕竟能被请上门的朋友,都很懂分寸也会看眼色,不至于当众提一些奇怪的话题。
最后送他们离开前,俞晚还带着室友逛了一遍自己的新家。
步入社会近一年,她们都成熟了许多,念书时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想象,早就被一板一眼的严酷现实所打破。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酒,还是夜晚的星光太过温柔,女孩子们站在路边,到底还是红了眼眶。
“晚晚,真羡慕你。”大学时睡在下铺的室友给了她一个拥抱,“也希望你可以一直那么幸福下去,和游略好好的。”
“只要你和游略一直这样好好的,我就还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真心和长情。”
俞晚怔了怔,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伸出手,轻轻回抱了一下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