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琢一说话,打嗝就更急了。
青柳见状,急忙抚上了玉琢纤弱的脊背,一下一下给她顺着气。
祁宸晔默然,停住了正要上前的脚步。
他身子重心改变了,于是便往后退了半步维持平衡。
玉琢虽然在打嗝,但是眼神完全没有离开面前的男子,反而通过余光,一直在观察他。
见他后退了些许,玉琢的心瞬间紧缩起来。
她这是……被嫌弃了?
为何适才还没有明显表现出嫌弃的意思,现在却要后退半步?难道是这半步之内有什么味道熏着他了吗?可自己每次用完膳都会仔仔细细地漱口啊。
太子殿下嫌弃她了,那她的太子妃之位……她的皇后之位……
她是不是没机会母仪天下了。
玉琢心里不舒服,咬着唇无声地流下泪来。
她很想忍住,可兴许是太困了,眼睛也酸涩不已,泪珠不听她的话,不要钱一样往下掉,不多时便在地上砸出了一小滩水渍。
怎么突然哭的这么凶?看这样子,也不像是犯了牙疾啊。
祁宸晔迷茫了。前几次见着他都是含羞带臊温温柔柔的,这次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如此阴晴不定。
女子的心绪比晦涩的古文还难懂,他实在是琢磨不透。
墨林在一旁看自家主子发愣,恨不得自己能上他的身,帮他去哄大姑娘。
他急忙伸手偷偷拽拽主子爷的衣角,待他回头看时做口型道:“哄她,哄她!”
祁宸晔眉心微蹙,极不赞同地望了他一眼。
他又转回去,面对着正在流泪的女子,还是放柔了声音:“别哭了。”
墨林满意地点点头,虽说只有三个字,但对于王爷来说,也是巨大的进步。
果然,听了王爷的安慰,大姑娘更加努力地睁大眼睛,抿住嘴巴,不让眼泪再有机会掉下来。
祁宸晔自觉自己的安慰有用,便又多说了几句补充道:“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坏了的牙齿不会因为你的哭泣就变好。眼泪只会成为敌人伤你的刀,而不是你刺向敌人的剑。”
墨林闻言,呆在了当场。等他回过神来时,只想忘掉尊卑主奴,忘掉规矩礼仪,大声问问王爷,他在干什么啊!
怎么能这么哄姑娘!
不过大姑娘好像真吃这套,王爷即兴发挥了一通后,大姑娘立刻就止住了哭,眼泪也憋回了眼眶里。
奇了!
墨林惊异地望向自家主子,见王爷不骄不躁,神色不变,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难道有问题的是自己?从未和姑娘拉过小手,只靠听说和读书来学习的墨林也迷茫了。
不过玉琢止了哭泣可不是因为这两三句“安慰”,而是她感觉到了,太子殿下并不是真的嫌弃她。
真的嫌弃她,应该拂袖而去,干嘛还留在这里安抚她呀。
瞧这样子,心里肯定是有她的!
玉琢豁然开朗,望着太子殿下深邃的眼眸,浑身忽然多了一股莫名的勇气。
就是这个时候!
玉琢咬咬牙,闭上眼,豁出去了。
祁宸晔望着面前女子伸出的小手,黑眸渐暗。
一个月白的素锦香囊放在她的手心上,银灰色的丝线针脚细密,微微闪光。
他的生母是异族女子,很少做女红,绣活这种细作的手艺更是没有。养母的心思不在自己身上,只是碍于父皇的威严才勉强接受了他。而父皇作为一国之君,更不会送给儿子香囊。
祁宸晔轻轻接过细白小手上的香囊,甚至不敢用力去握。
他低沉的声音中似乎没有带上任何情绪:“你做的?”
玉琢不善女红,她只是选了个料子打了个花样,将香囊缝成一个形状而已,至于绣活和收尾,都是青枝青柳做的。
但是做了一些也是做,他又没问是不是她一个人做的。
于是玉琢挺了挺胸膛:“嗯,是我做的。”
祁宸晔望着手中的香囊,神色不明。
过了许久后,他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嗯?嗯是什么意思?这反应真是出乎玉琢的意料。女子赠香囊有定情之意,莫非他不知道?不然怎么也得给个明确的说法啊,要么欢喜地应下,要么就残忍地拒绝她。
玉琢正在想着要不要再冲一下,直接挑明时,太子殿下又张开了他的玉口:“日后不可再这么随意,需得恪守礼法规矩。”
祁宸晔看她发髻上的一对金钗斜插着,以为是歪了,忍不住上手扶正。
女子的青丝厚实细密,柔软芬芳,他不小心碰触到了钗下的发,故作镇静地缩回了手。
玉琢摸摸自己斜插的簪子被扶正,不明所以,不过也未再弄歪。
青柳和墨林在一旁见了,掩着嘴偷笑。
祁宸晔把金钗扶正后,觉得顺眼了许多。他对上女子水灵灵的狐狸眼,又叮咛道:“你就像先前那般对待别人就好。”
玉琢明白了,这是在告诉她,让她继续高冷,做好一朵高岭之花。
看样子,是接受她了吧,不然为何叮嘱这么多。
玉琢心里暗暗高兴,嘴角也扬得老高,直往脸颊上飞。
太子妃之位!她来啦!
祁宸晔看她高兴,自己也微微勾起了嘴角,轻声道:“前院宴席估摸着要散了,我得回去了,你也先回去吧。”
玉琢连连点头,带着青柳,一蹦一跳地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她们现在只能算是私相授受,没过明路,不能让别人瞧见。
一边走,一边回头望着那高大的男子挥手,嘴里还溢出轻微的打嗝声。
祁宸晔看她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才转身面向墨林,给他了一个眼神。
墨林会意,无声地走到假山下的一个拐角处,单手提溜出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来。
那妇人藏得好好的,自以为没人知道,结果猛地被人直接揪着衣领提出来,吓了一大跳,张嘴就要高呼救命。
“喊吧。”墨林飞快地将一把匕首放在妇人的脖颈之上:“看是你喊得快还是我的刀快。”
妇人急忙将呼声又吞了回去,颤抖着声音道:“你们是何人,同我们长兴侯府大姑娘是什么关系?”
俊逸非凡的男子缓步走到她面前,面色冷得如寒霜初降,声音沉得如修罗在世。
他薄唇微张,一字一顿道:“我姓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