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娘娘当真有趣,放着自家妹妹不去管,竟有闲心陪旁人妹妹长妹妹短。”
此人倒是出乎江晨曦的意料,对方乃是前吏部尚书张廷正孙女张元敏,也是当朝张贵妃一母同胞的妹妹。
张元敏今日盛装打扮,身穿繁复的竹青色百迭裙,外罩缃色长衫,披着绣有群蝶嬉戏的红色直帔,端是贵气十足,如若从远处看,恐被认为贵妃亲临。
“也是,自家妹妹又不是同一个肚子爬出来的,着实不如皇亲国戚家的。”
张元敏不顾曾嬛在场,对江晨曦含沙射影、夹枪带棒。
江晨曦微微蹙眉,她上辈子与张元敏并无交集,不知何处惹了对方不快。
曾嬛圆乎乎的脸一沉,当即嘲讽回去,“张元敏,张大人没请嬷嬷教你规矩么?见到太子妃娘娘竟不拜见?!”
别看曾嬛才七岁,其祖父外祖父皆身居高位,长期耳濡目染之下,小丫头板起脸来颇有唬人的架势。
张元敏抬手撩发的动作一顿,眼里闪过一丝嫌弃,显然未将曾嬛的吓唬当回事。
黄毛丫头一个,不足为惧。
她嗤笑一声,“恕我糊涂,太子妃娘娘似乎还未册封,本小姐看在太子殿下的份上,嘴上敬称已然给足面子。”
“张元敏!”曾嬛勃然大怒:“你放肆——”
“怎么?你想治我大不敬之罪?”张元敏眼皮一掀,一脸嘲讽,“本小姐又没说错话。”
“嬛儿——”江晨曦挡在曾嬛面前,今日出门匆忙,没看黄历,一个两个贵女来找茬。
扪心试问,她素日里甚少与人交恶,即便再厌烦小曹氏,也不曾当面顶撞羞辱对方。
如今瞧着,是她表面看着太好欺负以至于人人都敢随意诋毁、侮辱她。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
江晨曦抬脚向前几步,面容绷紧,“元敏姑娘说笑,江晨玉倘若做错了事,自有其长辈责罚。”
一旦真的出现意外,小曹氏岂会不护着,有小曹氏兜底,于她何事。
“但你适才确实以下犯上,你藐视皇权,无视肃孝皇后旨意,晨曦乃肃萧皇后临终前钦点的太子妃,当日太后、圣上以及张大人等诸多贵人皆在场!”
“退一万步讲,我没有权利责罚你,不过我信太子殿下不会对非议他母后一事置若罔闻!”
世人皆知当今太子殿下孝顺,为其母后,肃孝皇后守孝三年,即使被逼无奈娶了江晨曦,但绝不会容忍旁人置喙肃孝皇后的旨意。
再者,大不敬之罪可大可小,倘若对方是官员,皇上盛怒之下很有可能罢了此人官职,倒霉一点,甚至流放至偏远地区。
曾嬛在场作证,假使萧承熠有心袒护,她也有办法传到太后耳里。
果不其然,江晨曦撂下这句话,张元敏当即脸色一变,“你瞎编排——”
“太子妃娘娘并没有瞎编排,尔等皆听见了。”
忠勇侯府小侯爷王靖康忽然领着一众郎君现身,惊到了端坐在轮椅上的曾嬛和双腿打颤的张元敏。
江晨曦转身,嚯,好家伙,乌泱泱一群人。
她匆匆一瞥,不下十来位,且个个风流倜傥、出身富贵。
“靖康拜见太子妃娘娘,娘娘安康。”王靖康恪守宫廷礼仪,且故意行了跪拜之礼。
天家太子妃地位非凡,王靖康还没承袭爵位,江晨曦可受王靖康这一跪。
王靖康打头,其余人等身份不如王靖康高贵,自然跟着纷纷行礼。
张元敏慌了神,脸色刷地惨白,要哭不哭地猛盯着王靖康。
王靖康视而不见。
江晨曦眼睫微颤,拨得云开见月明,难怪张元敏故意找茬,原来症结在这里。张元敏心悦于王靖康,因自己“从中作梗”,坏了她的好事。
只可惜,即便她没有掺和一脚,安亲王也决不允许张元敏嫁入王家。
啧,无妄之灾。
江晨曦视线落到王靖康头上,小侯爷相貌堂堂,双眼亮如星辰,身姿清瘦,既有文人的风采,也有武人的果敢,实乃不可多得的乘龙快婿。
她微微一笑,抬手,“诸位免礼,快快平身。”
众人道谢,“谢过太子妃娘娘——”
张元敏见状,一时间下不了台,最后狼狈跑掉,“不用你们充好人向太子殿下告状,我自去请罪!”
众人唏嘘。
王靖康颇为自觉,主动提出告辞,领着这群郎君潇洒走了。
曾嬛撇了撇嘴,哼了一声,“曦姐姐,怎弄的我们成了坏人?可够颠倒是非的。”
江晨曦失笑,暂且不去管张元敏会如何在萧承翊面前搬弄是非,她还是赶紧离开此地,免得又有其余人跳出来。
庆幸的是除了遇到背后诋毁人的萧珞央和找茬的张元敏,午膳前再也没有其他扫兴的人出现。
至于张元敏提及的江晨玉,江晨曦派兰英去打听了一番。
委实算不上大事,江晨玉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套小厮服,悄无声息溜到举办诗会的郎君那边,被人揭穿了。
据悉小曹氏气的不轻,午前舔着笑脸左右逢源到处结交,午膳时一直躲在帐子里。
兰英嘴快,“主子,二小姐丢了人,继夫人何不干脆领着二小姐家去?何苦留下来遭人耻笑,还连累了您!”
映雪连忙阻止道:“兰英!慎言!”
未待江晨曦开口,曾嬛朝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随从招手,“兰英说的有理,我马上找人打发她们离开——”
“无妨。”江晨曦眼疾手快握住曾嬛的小手,笑着捏了捏,“留她们在这里,或许还有用处。”
午膳时,江晨曦被邀请至曾夫人帏帐里用膳,曾夫人听闻午前发生的事,忙替曾嬛道歉。
“嬛儿顽劣,连累了娘娘。”
自己闺女秉性如何,曾夫人最清楚不过,若不是小丫头拱火,素来温婉待人的江晨曦不会如此针对张元敏。
曾嬛在曾夫人面前不敢插话,只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眼也不眨地盯着曾夫人。
江晨曦笑了笑,“夫人不必歉疚,上午之事与嬛儿无关,相反晨曦还得感谢嬛儿相帮,谢谢她处处维护我。”
说来与曾嬛拢共也就见过三次面,去岁年宴上给这孩子讲了半个时辰故事,自此小姑娘就贴上她,喜欢缠着她玩。
七岁小人儿尚且知晓投桃报李,怎的萧承翊就喂不熟。
午膳后,江晨曦回了太子主帐,萧承翊自是没有回来,她无心过问,更衣小憩片刻,待醒来就有人来邀请她去打马球。
江晨曦换上轻便的窄袖鞠服,“映雪,替我把钗子耳饰拿掉,绑发带即可。”
映雪手巧,转瞬间给江晨曦束好发。
待收拾妥当,主仆三人赶到澜山脚下马场时,看台上已经坐满宾客,天青色竹青色雅青色皆是高官及其子弟,姹紫嫣红一片的则是女眷们所在地。
球场上已然有身穿红白鞠服的贵女们在等候。
有人高唱,“太子妃娘娘驾到——”
看台上的众人顿时表情不一,有的翘首以盼,有的幸灾乐祸,有的眼含不屑,有的若有所思。
江晨曦抬腿使力一夹马腹,左手控缰绳,右手握鞠棍,身姿笔直,御马姿势仪态万千,遇到门槛,她纵马一跃,轻松落地,引来一片叫好。
“精湛——”
“精彩——”
“秒级——”
“太子妃娘娘这身姿好比天宫里的仙女——”
看台上,有人放声大笑,“那日曾大人夸赞太子妃娘娘骑术了得,本侯还以为曾大人夸大其词,今日一见,倒是本侯过于小人之心,确实不同凡响。”
曾少云举着扇子,遮住嘴角一闪而过的嘲讽,“诸位大人可为在下作证,曾某向来不打妄语。”
众人齐笑。
曾少云掏出钱袋子,“齐侯,下注不?”
大周允许官员在重大节庆假日赌钱,不过赢方的人要向朝廷上缴一半利息。
大理寺卿带头赌钱,其余人蠢蠢欲动,齐腾飞不傻,把球踢给沉默不语的萧承翊,“太子殿下在,本侯不敢僭越。”
萧承熠坐在主位上,无心关注身边的暗流涌动,目光落在场地中央的江晨曦身上。
此女狡猾,先前当他面撂狠话,声称哪个不长眼的敢在春光大好的时候扰了她的兴致,她必十倍还之。
他并未当真,以为她故意耍的把戏,好令他对她上心。
结果,他未曾算到真有那不开眼的人去惹她,张元敏哭哭啼啼跑过来向他求饶,他没蠢到只听一面之言,即刻令人去打听一番。
呵,好个江氏,深谙他的脉门,拿母后拿捏他。
老尚书张廷正在他幼时曾授课他三月,古语有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看在老尚书的面子上,他只罚张元敏回去抄写女戒。
萧承熠不想承认适才江晨曦的骑术确实尚可,却又享受众人羡慕赞叹的话语。
众人夸江晨曦,出于男子的自尊心,他的确得了脸。
这种诡异又别扭的心理拉扯着他,那种不受控制的脱力感再次袭来。
“太子殿下?”
“承熠?你到底要不要下注?”
萧承熠回过神来,原来众人已经开始下注,今日红白两方打马球,江晨曦被白队人员举荐为队长,对抗其他贵女组成的红队。
萧承熠仔细一瞧,呵,安亲王之女萧珞央,张大人之女张元敏,外加若干数得上人物的贵女。
他忽然心生惧意,江晨曦该不会把这群贵女一锅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