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夏芷推门而入,屋子里萦绕着淡淡的药香味,屋里时不时传来舒年的咳嗽声,她走到床榻边,看着舒年的脸色比昨日还难看,心下一惊,“小姐,你这病怎么还严重了?”
舒年水眸微睁,因为过度咳嗽,眼尾也泛起了红色,愈发衬得肌肤苍白如雪,夏芷再不敢耽搁,“奴婢这就去找夫人。”
舒年来不及阻拦,夏芷已经匆匆跑出去了。
从小到大,她还是第一次病的这般严重,浑身乏力,就好似下一瞬身上的魂就要飘出来似的。
就在她浑浑噩噩时,一只温凉的大手覆在她额头上,一道温润清凉的嗓音似远似近,“发烧了。”
“云都城的好郎中昨日也找了,妹妹还是不见好转,怎地愈发严重了,阿娘一早就去了舅舅家,阿父还没下朝,大哥,咱们该怎么办?”
听着舒韫焦急的声音,舒年真的想睁开眼告诉他,她没事。
可是头晕晕沉沉的,水眸睁开,看到的景物也很是模糊,那只温凉的手退开,冰凉丝滑的云袖拂过她的脸颊,带起一丝凉意。
舒年隐约看到一张极为好看的脸庞,那人声线还是那么的温柔,“为今之计只能带年儿去国子监找秦太傅,让秦太傅帮忙找宫里的御医救治年儿。”
那人掀开她身上的薄被,似是要抱起她,只听舒韫道:“大哥,我来。”
大哥?
难道是国子监的舒淮大哥回来了吗?
舒年在混沌中被舒韫打横抱起走出清兰院,她想睁开眼看清楚,可头越来越沉,渐渐的便失去了意识。
马车离开平阳伯府,舒韫坐立不安的摩擦着手,看着正襟危坐在对面的舒淮,大哥比起一年前成熟了许多,周身的气息清雅温润,就像是矗立在雪山中的万年松柏,即便是担忧,也不显于色。
舒淮看了眼陷入昏迷,脸蛋烧的通红的舒年,心里的确有几分讶异与好奇,活了二十多年,忽然多出来一个妹妹,的确是他从未想过的,且第一次见面,竟是她大病昏迷的时间。
他捏了捏眉心,“阿韫,待会回去告诉阿父,我与年儿去了国子监,让他莫要担心。”
舒韫点头,“我知道。”
马车行驶在云都城繁华的街道,在他们对面,行驶来了另一辆华贵的马车,马车的双门上刻着一个圆形霍字。
马车猛地停下,舒韫眉头紧皱,不悦道:“做什么停车?”
车夫道:“回二公子,霍公府的马车在我们对面。”
霍公府?
舒韫下意识看向昏迷的舒年,想起那日霍戎抱着舒年径自上了霍公府的马车,行为强势霸道。
舒淮看了眼舒韫移转的视线,对车夫道:“我们靠边,给霍公府的马车让路。”
“大公子,霍公府的祈统领过来了。”车夫说道。
舒韫眉头拧的更狠了,“大哥,这霍戎又想从我们手里把妹妹抢走不成?”
又?
舒淮抬眸,声线温润,“为何这么说?”
舒韫冷哼道:“之前外祖父寿辰时,妹妹被林卿害的落水昏迷,是霍将军出手相救解围,事后又专横的将妹妹抱上他们霍公府的马车,我与阿父拦都拦不住。”
话正说着,外面便传来了祈武康的声音,“舒大公子,二公子,我家将军得知舒三娘子重病昏迷,特招了御医在霍公府,还请大公子随我们去霍公府,以免耽搁了舒三娘子的病情。”
舒韫一怔,颇为意外霍戎是如何得知妹妹重病。
舒淮伸手掀开车帘,煦暖的光在他清隽的脸庞洒下一层晕光,“那就有劳霍将军了。”
祈武康看着马车上的男人,虽是第一次见面,但他身上那股清俊儒雅的气息令人浑身舒畅,定是舒家二房的大公子。
祈武康颔首:“随我来。”
他大步走向马车,朝着霍公府而去。
舒淮放下车帘,“阿韫,你回府里,待会阿父下朝回来,你将此事告知阿父,让他莫要担心。”
舒韫知道大哥做事周到稳重,点头道:“好,那我晚点来看妹妹。”
两辆马车停在霍公府外,车夫掀开车帘,舒淮正要弯身抱起舒年,车外陡然响起一道低沉凛冽的声线,“我来吧。”
言罢,霍戎跃上马车,打横抱起昏迷的舒年,一只净白的手握住他的手臂,霍戎顺着那只手抬眸,看着舒淮清隽的脸,凤眸黑沉冷淡,“做什么?”
这位将军身上的气息凛冽沉寒,就像是在血池里浸泡了千年的利箭。
舒淮浅淡勾唇,“我妹妹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子,这么贸然被将军抱进府里,传出去日后我妹妹还如何嫁人?”
霍戎迎着他淡漠的黑眸,凉薄的唇嗤然冷笑,“舒三娘子未来的相公为何不能是本将?”
言罢,霍戎抱着舒年走下马车。
舒淮微怔,看着走进府里的霍戎,眉心渐渐轻拢,薄唇微抿着,静默了须臾,这才走下马车,随着祈武康走进霍公府。
房间里沉寂如水。
霍戎负手而立在床榻边,御医细细查探后,起身禀报,“霍将军,舒三娘子并非是染了风寒,而是中毒,这种毒会让中毒之人看起来与风寒无疑,但却极为致命。”
中毒?!
舒淮走进房间时便听到二字,他看着床榻的人儿小脸苍白无血,明显病症很是严重了。
霍戎眉心凝聚了一股寒意,他走到床榻旁坐下,指腹搭在她脖颈处,黑眸深深的锁着那张虚弱苍白的小脸。
她怎会中毒?
那辆马车是个意外,那些人以为马车里是他,才会纠缠不休,他们并不知马车里的人是舒年。
他已命人在平阳伯府外守着,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通知他,那些人怎会有机会对她动手?
似想到了什么,霍戎沉声问:“舒年这两日是否一直在喝汤药?”
跟随而来的夏芷连忙点头,“对,昨夜奴婢亲自喂了小姐汤药,看着小姐睡下后才离开的,而且那汤药还是奴婢亲自从膳房端来的。”
霍戎脸色沉厉,“祈武康,带夏芷去趟平阳伯府,将药渣带过来让御医看一下。”
祈武康恭声:“是!”
舒淮负手而立在窗杵边,看着榻上的舒年,俊眉紧拢,心思复杂。
一会的功夫,祈武康带着夏芷匆匆赶来,将药渣放在桌上,御医打开查探后,脸色倏然一变,“霍将军,药渣有问题!”
夏芷脸色一变,“是谁竟然如此狠心,对小姐下此毒手?!”
舒淮面色亦是一沉,他似是想到了谁,温润的语气也多了几分冷厉,“霍将军,劳烦你照顾舒年,我回府一趟。”
见他要走,霍戎起身,“舒大公子,急什么,本将正好也有些事要去一趟平阳伯府,我们一道过去。”
舒淮脸色微滞,却也不好说什么。
兴许霍戎也知道投毒之人是谁,思忖了须臾,舒淮还是道:“霍将军,此事是我们家事,况且真相还未查明,就不劳烦霍将军亲自前去了。”
“舒年的事便是本将的事。”霍戎抬眸,目光冷凝着舒淮,“兴许,日后你还是本将的大舅哥。”
舒淮眉心紧拧,看着霍戎大步离开,他吩咐夏芷,“你好好照看小姐。”随后也紧跟着离开。
舒承去了德安侯府,刚接上姜寅娘,便收到舒韫派人送来的信,信上所说,舒年病重,被霍戎带去了霍公府。
他们匆匆赶回来,却看到平阳伯府外站着霍将军的将士。
林管家见他们二人回来,急忙跑出来,额头都冒着冷汗,“二老爷,二夫人,你们可回来了,祈统领又带人围堵咱们府邸,这会儿霍将军正在正厅呢。”
舒承身子一颤,他们舒家这是又惹上什么事了?
夫妇二人来到正厅,看见霍戎身着一袭墨青色黑袍,坐在主位上,手执茶盏,袅袅水雾都遮掩不住那双凛冽的黑眸。
老夫人坐在偏座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她发现自从那个小野种回来后,他们舒家就没有太平过。
见他回来,舒淮走来,行了一礼,“淮儿见过阿父阿娘。”
“这是怎么了?”
舒承眉头紧皱,看向站在一旁的舒韫,舒韫摇了摇头,满脸疑惑,“儿子也不知,霍将军与大哥忽然就来了。”
姜寅娘合手躬身,问向主位上的霍戎,“不知霍将军如此大动干戈的来到平阳伯府有何贵干?”
霍戎放下杯盏,“本将前来帮舒大人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
除了舒淮以外,以他人都很疑惑,此时,祈武康自外面走来,朝霍戎恭敬道:“将军,大房的人都带来了,属下也从大夫人房中搜出这个。”
他将一包药放在桌上,跟随的御医打开查探,随后道:“霍将军,舒三娘子中的正是此毒。”
“年儿中毒了?!”舒承猛地惊住。
不止是他,舒家人都惊住了,他们以为舒年只是一个小小的风寒而已,没成想竟是中毒了。
舒韫看着桌上的毒药,难怪妹妹吃了汤药病情还不见好,病情还愈发严重了,竟是有人偷偷下毒。
外面传来徐萍淑不满叫嚣的声音,“凭什么不让我进去,凭什么搜我房间,你们太过分了!让我进去!”
霍戎微一抬手,祈武康领命,沉声道:“带大夫人进来。”
两名将士压着徐萍淑走进正厅,当徐萍淑看到正厅里的人后,方才嚣张的气焰刹那间消失无踪,她紧绷着身子,戒备的看了眼舒承夫妇后,又看向霍戎,壮着胆子问道:“霍将军为何搜民妇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