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文才斥责了贵女们捕风捉影,转眼就和舒玉拉拉扯扯,引得贵女们又叽叽喳喳地小声议论起来:这舒府的庶女果然心机深重,早早就勾.引上了首辅。
舒玉厌恶地蹙了蹙柳眉,声音冷冷道:“首辅大人又想怎样?”
沈行文焦灼万分,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话来。
自己见她要走,便下意识去拉住她,哪想她会问自己“又想怎样”?
是啊,他为何怕她离开呢?
自己又想怎样?
沈行文阴沉着一张脸,死死抓着舒玉的手腕不放,生怕一松手,她便又跑得离他远远的。
——就算她只是个替身。
贵女们各异的目光如箭般纷纷落于他们身上,舒玉淡淡扫了一眼,提醒沈行文:“贵女们可都在看着首辅大人的一言一行,首辅大人公然轻薄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不怕名声尽毁?”
沈行文渐渐恢复了理智,他向后一瞥,只得不情愿地松开手,压低声音耐下心哄她:“玉儿,你为何突然对本相如此冷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是喜欢本相吗?”
喜欢你?
舒玉冷笑着轻嗤一声:“首辅大人骑驴找马、得陇望蜀,若让您的心上人知道了,是否还愿意再嫁呢?”
沈行文瞳孔一震,恼怒地一把攥过她的手腕,压着声音急促道:“什么心上人,玉儿你在胡说什么?!”
舒玉纤嫩的手腕被他抓得生疼,她紧蹙起眉心试图将手腕抽离,却被他那有力的大手死死地攥住。她索性不再挣脱,眼神冷漠如冰:“我与她相貌相似,难道不是么?首辅大人确定,我要在这,再胡说一遍?”
此言一出,贵女们惊愕地倒吸一口气,又指指点点地议论开来。
原来首辅早就有了心上人,这舒府的庶女只是个替身罢了!
舒玉清楚,若她们知道首辅那心上人就是紫甄公主,此事定会在长安城中传得沸沸扬扬,陛下便不会放过她,故而对紫甄公主的身份闭口不提。
尽管她并未提及那人是谁,沈行文心中也是明镜般清楚,眼神中满是慌张。他生怕被陛下知道此事,更怕伤了紫甄公主的心。
他本想两方隐瞒着,将两个人都抓在手里,可舒玉这个替身却率先要脱离他的掌控……
她不过是个替身,却如此不安分!
贵女们七嘴八舌的嘈杂议论声让沈行文更加慌乱,情急之下他恼羞成怒,一把将舒玉推倒在地:“如此不识好歹,竟敢污蔑本相清誉!”
“小姐!”
舒玉被他重重地推倒在地,一双白皙柔嫩的玉手被地面磨破,霎时渗出血来,疼的钻心。
舒玉闭了闭眼,晶莹剔透的泪滴挂在鸦睫上,顺着面颊颗颗滑落。
她如今只感到悔恨,恨自己上辈子竟爱上这样一个男人,他简直不配为人!
舒玉眸底泛冷,眼眶潮红,紧咬着发白的下唇死死凝着他。
白檀原还不懂自家小姐为何疏远首辅,听了今日一番对话顿悟其中缘由,愤怒地瞪着他:“难怪首辅逼着我家小姐做外室,没想到首辅竟是这般不堪之人,还是长安第一贵公子,真讽刺!”
话音未落,只听得“啪”的一声,一个巴掌重重地甩在了白檀的脸上,紧接着她便被沈行文身后的随从按倒在地上。
沈行文此时高高在上,斜着眼怒视道:“什么阿猫阿狗,也配在此指指点点,对本相说三道四!”
他说罢,躬下身一把掐住了舒玉纤细的脖颈,那般的咬牙切齿、面目狰狞,似是再稍稍用力便能生生掐断,看得贵女们不禁都瞠目静默。
舒玉被他狠狠掐住,根本无法呼吸,她惊恐地簌簌落下眼泪,身心俱是痛苦万分。
自己好好的一个姑娘被他当作替身,毁了上辈子还不算完,这辈子也要阴魂不散!
难道,这就是命?
周围的人只顾着看热闹,哪知道此时她的心如同被疯狂地撕扯过一般,已经支离破碎。
沈行文气得头昏脑涨,用力掐着小姑娘柔嫩的脖颈,看着她的脸颊涨得通红、万般难受的样子,竟莫名有些心疼,怒气也渐渐消退,悉数化为了愧疚感。
他的大手逐渐退了一些力,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软下声来安抚她:“玉儿,别再闹了,好好待在本相身边不好吗?”
舒玉被他掐得难受,剧烈地咳了几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眼神冷冷直盯着他:“……你满意了?放过我吧。”
这话如同火把,直听得沈行文的怒火又迅速涌回心头,熊熊燃烧起来。
她一个替身,一个他可以肆意玩弄的笼中雀,竟要挣脱他的掌控,竟要逃离自己!
他怒不可遏,他忍无可忍!
沈行文用力点了两下头,恶狠狠道:“好,很好!来人,给本相杖责三十!”
此时舒溪混在人堆里,幸灾乐祸地看着这场好戏。
她这姐姐弱不禁风的身子骨,杖责三十岂不是就要了半条命去?
说起来,她们姐妹倒也没什么嫌隙,怪只怪她一个庶女生得如此倾国倾城,到哪里都惹人注意,让她这个嫡女难堪!
随从们听了沈行文的吩咐,一把松开白檀,拖起舒玉便要用刑。白檀拼命地拉扯着那些人,不住地哭喊着向沈行文乞求道:“首辅大人快住手啊!杖责三十……我们小姐会死的!”
沈行文冷着一张脸,不为所动。
他就是要搓一搓她的锐气,让她明白尊卑,看她还敢不敢再说出这种话来!
眼看着板子就要如雨点般骤然落下,清朗的嗓音也倏然传来:“巧了,首辅大人也在?”
这声音有些熟悉。
周围看热闹的人循着声音回过头,定睛一看瞬时大惊失色,个个噤若寒蝉,纷纷将头埋得低低的,生怕牵连到自己。
又是袁景!
沈行文听了这熟悉的话,骤然想起在舒府自己放下姿态向舒玉赔罪的事,不由得脸色一沉,没好气地作了揖。
“袁大人,本相处罚冒犯之人,您就不必插手了吧?”
冒犯?
舒玉觉得好笑。
袁景全然不理会沈行文的话,意味不明地勾着唇角,步伐缓缓:“本座恰巧经过,见有人冒犯舒姑娘还倒打一耙,本想看看是哪个厚颜无耻之徒,没想到是首辅大人。”
听了袁景云淡风轻的戏谑,贵女们强忍着暗暗偷笑,沈行文的脸红了又绿,表情复杂得堪比御花园各式怒放的花。
那些拿着板子的随从也识趣,见势不妙,忙灰溜溜地放下手里的板子,把头埋得低低的。
贵女们不敢再在是非之地多停留片刻,生怕此事牵连到自己,脑袋不保,正欲悄然散去之际,却通通被袁景叫住:“唉,都别走啊,诸位不是喜欢看热闹?”
锦衣卫将御花园团团包围住,贵女们个个吓得面如土色,乖乖站在原地不敢动。
沈行文怒目低垂,他这个挂名首辅自然不敢公然顶撞袁景,他忍下怒意,向后退了一步,大手一挥:“本相无意挡袁大人的路,袁大人请。”
袁景剑眉一挑,站在原地不动。
“不急,正好本座也听听是怎么回事。首辅大人说舒姑娘冒犯,不知舒姑娘是如何冒犯的?”
沈行文深吸一口气,正要扯谎应付,白檀便跳出来指着沈行文怒喊:“袁大人,是沈首辅对我家小姐纠缠不休,非要逼迫我家小姐做外室,还拿小姐当替身!”
沈行文尴尬地左右一看,脸涨得通红,嘴硬道:“她胡说八道!本相未曾得罪袁大人,袁大人为何偏与本相过不去?”
袁景冷笑一声,众人毛骨悚然。
“宫里出了这种事,锦衣卫秉公办案罢了,怎的落在首辅大人眼中成了公报私仇?”
此言一出,沈行文瞬间便成了阻挠锦衣卫秉公办案的人。
沈行文紧咬牙关,拳头攥得发红。
谁让眼前的人是袁景呢!
他强咽下满腔的怒火,挤出一个僵硬的笑来,麻利地向舒玉赔罪道:“今日是本相的不是,冒犯了舒姑娘,舒姑娘莫怪罪。”
方才还金口玉言说这舒姑娘污蔑他清誉,转眼竟低声下气地对舒姑娘赔罪……
贵女们见沈行文态度转变得如此迅速,不禁暗暗感叹:袁大人不愧为叱咤风云的人物,就连首辅大人都要礼让三分!
沈行文说罢,窘迫地向那些随从们使了个眼色,一队人随即便逃窜般迅速离开御花园。
他经过袁景身边时,袁景抬一抬眼,突然抓住沈行文的肩膀,低声耳语道:“下次再让本座看见,怕是要请首辅大人到北镇抚司做客了。”
沈行文的肩膀猛地一抖,一抬头正对上袁景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情着实是假得很,又冷得令他发怵。
袁景说完,笑吟吟地松开了他,锦衣卫也给一行人窄窄地让出一条路来。
沈行文走后,贵女们直挺挺地杵在原地发愣,不知所措。
“怎么样,诸位可还满意?”袁景勾着唇角,笑意盈盈。
贵女们忙捣蒜般点着头。
“陛下最厌流言蜚语,若是有人敢乱嚼舌根,本座就拔了她的舌头喂狗。都听懂了?”
贵女们擦了把汗,忙再次连连点头。
袁景细细拨弄着扳指,不紧不慢地垂眸:“宫宴也快开始了,都散了吧。”
贵女们如释重负,忙不迭作鸟兽散。
舒玉的眸色泛红,惊魂未定,见袁景眼中含笑步步向她走过来,这才回过神,忙欠身行礼:“袁大人帮了小女数次,小女实在不知该如何感谢袁大人……”
袁景望着那澄澈纯洁的眸,颔首道:“舒姑娘不必客气,本座只是恰巧经过。”
恰巧经过?
也是,去宫宴也只有御花园这一条路,都被沈行文和围观的贵女们给占住。若要从此经过,着实需停下来一看究竟。
舒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理负担也轻了一些。
果然,她和袁景素不相识,袁景又是个冷漠无情、乐于交易的人,从不会做亏本之事,更不可能特意来帮她。
见舒玉的鸦睫微动,袁景唇角噙着笑:“舒姑娘有话想说?”
作者有话要说:贵女们现场吃到了长安爆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