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歇一晚

身后的淫.笑声离她越来越近,舒玉拼命向前跑着,两腿愈发地沉重。濒临绝望之际,终于在前面不远处出现一处府宅。

她看到了希望,用尽全部力气朝那处府宅踉踉跄跄地奔去。

“有人吗?救命、救救我吧!”

舒玉急切地拍打着府门,惊恐地转过头看着那些男人。

男人们笃定里面的人不会管这种闲事,一个个面露凶光死死盯着她,仿佛在欣赏插翅难逃的猎物。

“别挣扎啦美人儿,你跑不掉喽!”

眼看男人们狡黠笑着步步朝她逼近,舒玉瑟缩着身子连连后退,颤声道:“你们、你们别过来……救命啊!”

就在此时,府门骤然被打开。

“吵什么!知道这是哪儿吗,活腻了?”里面的人不耐烦地嘟囔一句,探出头皱眉扫了一眼。

舒玉将全部希望寄托于此,颤着唇央求道:“求你救救我吧,有人……”

“哪来那么多废话!快滚开!”不等她说完,对方毫不客气地就要关门。

舒玉眼看着冰冷的府门转瞬又要关上,心中一空,泪水混着雨水流过沾着湿发的面颊。

那些男人窃喜着正要扑过来抓她,里面传来一阵对话声,紧接着府门竟又倏然向她敞开。

“进来吧!”那人将舒玉上下打量了一遍,引着她向屋里走去。

舒玉瑟缩着向后瞥了瞥,那几个男人垂头丧气地跺着脚,转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才长舒一口气。

进了屋子后,温暖的火炉将她身上的寒冷稍稍驱散了些,恐惧也随之渐渐褪去,她这才感觉到小腿和膝盖钻心地疼。

襦裙被雨淋透,混着血水嗒嗒滴在地面上。湿湿的衣裳紧沾住她丰盈柔软的身子,勾勒出玲珑的曲线,媚态横生。

舒玉咬了咬冻得发白的唇,小心翼翼地抬起澄澈的眸。

在她面前的,是一屏风。

屏风为紫檀所制,花纹雕刻得极为精致,上面还镶嵌了象牙,冠以上好的羊脂玉,这宅子的主人身份,必定不一般。

屏风后面,影影绰绰映出一个极为好看的男人轮廓,标致得就像画上的人儿般,在幽幽烛光映射下显得优雅而柔和。

见舒玉望着那轮廓出神,一旁的人忙叱了一句:“大胆,见了袁大人还不跪下!”

这小姑娘竟如此胆大包天,深夜惊扰还敢如此无礼,自家大人一向杀人不眨眼,只怕此时正在思考她的死法!

袁、大、人!

舒玉倒吸一口凉气,瞳仁剧烈一缩。

难不成……她误打误撞进了指挥使府里?

自己父亲与袁景一直不睦,现在自己落在他手里,只怕是凶多吉少!

她大脑发白,身子也僵得不听使唤,目光直直杵在原地,好似雨中落魄的小白花。

方才叱责的人见状,没好气地抿了抿嘴唇又要愠怒,却被袁景制止。随即,屏风也被几个锦衣卫撤了下去。

舒玉忙敛了眸,紧张地闭了闭眼,心在胸口剧烈地跳动。

外面风雨如磐,寒风呼啸着吹起滂沱骤雨,在窗户上响个没完。

“舒姑娘怎么了?”袁景拨弄着烛火,声音懒倦。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语气中没有丝毫的责怪愠怒,反而多了几分关切。

舒玉颤着鸦睫,纤弱的娇躯抖个不停:“小女、小女不小心摔了一跤……”

她那破烂脏污的襦裙上渗出斑斑血迹,混着雨水流在她脚下,如同一朵鲜红的花。

袁景皱了皱眉,眸中闪过疑色。

“舒姑娘怎的受了伤?”他的声音发冷,似是很不高兴。

舒玉抬眸间,见袁景冷冷盯着她的脚下,忙低头看去,随即吓得小脸发白,指尖将柔嫩的玉手嵌出了红印子。

自己弄脏了他的屋子,必是触怒了他!

舒玉抖如筛糠,慌忙赔礼道:“袁大人恕罪、小女这就把地面擦干净……”

袁景轻轻一笑,语气缓和下来:“不要紧,舒姑娘这是怎么了?”

舒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袁景。若说自己被关禁闭逃了出来,会不会被他派人押送回府?

不过既然他与父亲不睦,应该会对舒府的事情袖手旁观吧……

舒玉面色发白,不敢直视那深邃的眸,声音软软糯糯:“小女被父亲关了禁闭,逃出来的途中遇上了歹人,幸得大人相救才活命……”

舒玉觉得在袁景面前提“活命”二字,有些可笑。

东智听罢,在一旁补充道:“大人,这附近确实有一伙歹人,专糟蹋姑娘再贩去青楼。”

“成,杀了。”袁景眸色晦暗不明,云淡风轻地撂下一句话。

舒玉如雷轰顶,心跳一顿:完了。

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她两眼紧闭,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平日里她动不动就掉眼泪,可临死之际大脑却空得忘了哭,只听得东智的脚步声向她靠近……

——又从她身后消失。

过了许久,仍没有什么动静。

舒玉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睁眼,正对上那似笑非笑的眸。

“舒姑娘别紧张,你还活着呢。”

袁景挑了挑眉,笑吟吟地勾着唇角。

舒玉被看破了心中所想,凝脂般的面颊羞赧地泛上潮红。

东智吩咐了下面的人去抓人.贩子,紧接着目光迟疑地一转:“大人,那她——”

袁景向后仰了仰,面色懒倦:“去找身干净的衣裳,再把药给舒姑娘拿来。”

舒玉怔了怔,正要欠身道谢,目光不经意间便落在桌案上。只见那桌案上放着一张纸,上面白纸黑字赫然写了几个朝臣的姓名,似是被牵涉到了重案。

“舒姑娘,这是重案,不能看!”东智见状,忙惊呼一声。

舒玉惊愕一瞬,袖中指尖发颤,连声向袁景赔罪。

她居然误打误撞,看见了她不该看的机密,袁景定会以此为由除掉她!

袁景不紧不慢地抬眸,意味不明地扫了东智一眼,东智随即便闭了嘴。

“无关紧要的事,舒姑娘也不会说出去的。”

袁景仍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舒玉忙捣蒜般点着头:“小女绝不会说出去半个字的。”

一旁的东智一头雾水,不明白自家大人为何突然心慈手软起来。

若是换作旁人,早就被除掉了。更何况这舒姑娘还是舒府的人,难保不会将看到的内容说出去,怎么想都是除掉更稳妥。

难道正因为是舒府的人,大人才不得不对她手下留情?

说话间隙,下面的人已经把干净的衣裳和药拿了过来。舒玉正纠结着该去哪里换上,袁景便起身径直带着屋里的人出去,并关上了门。

舒玉松了一口气。

她本以为拿给她的是普通的下人衣裳,穿上后才发现,那是一身极好看的罗裙,款式很衬她,尺寸合身得就像为她量身定做般,颜色也是她最喜欢的紫色。

虽说袁景不近女色,就连身边的下人也都是男人,可这件衣裳怎么看都像是……

舒玉恍然大悟!

定是袁大人为他的心上人精心准备的,没想到竟被她穿上了。

想到这里,舒玉羞愧不已,面颊一热便泛了红。

身上的伤口如同撒了盐般揪心,阵阵剧痛席卷而来,让她来不及再细想。她微蹙着柳眉打开白瓷瓶,将里面的药粉倒了倒,一点点涂抹在淤青渗血的小腿和膝盖。

舒玉换好衣裳,正要开门时,手臂突然顿住。

此时站在外面的,是阴晴不定的袁指挥使。

她看见了那份名单,袁景虽一时半刻留了她性命,却难保不会以别的事情为难她。

舒玉心里有些发怵,凝着那红木门出神。

“舒姑娘换好了?换好的话本座便进来了。”

门外俨然传来清沉的嗓音,舒玉打开门的一瞬,又对上那双桃花眼。

一想到衣裳的事情,她的脸颊又瞬时绯红,羞赧地垂下眸揉搓着衣角:“袁大人,这件衣裳……”

袁景淡淡一笑:“是新的,放心穿。”

舒玉一怔,没想到袁景误解了她的意思,微微翕动着唇正要解释,却听他继续道:“本座已让人打扫出了一间屋子,舒姑娘今晚放心住着。”

舒玉的面色红似火,水葱般的指甲纠结地摁着,柔嫩的手被摁出红印子。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住在袁景府上,不太好吧……

袁景似乎看破她心中所想,倏然开口道:“天色已晚,外面风雨交加很不安全,不如舒姑娘在本座府上歇下,明日再走也不迟。”

说的也是,万一再遇上歹人,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舒玉窘迫地敛眸点点头,弯翘的睫毛遮住了羞怯的眸色。

就歇一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吧。

她暗暗心想。

若是让父亲和母亲知道她留宿在男人的府里,只怕会将她活活打死。

想到这里,舒玉绞着手指,软绵绵的声音细若蚊声:“袁大人……”

“舒姑娘还有事?”袁景抬了抬眼,笑吟吟看着她。

舒玉翦水的眸中透着可怜兮兮,怯声央求道:“袁大人,求您千万别和父亲说见过小女……可以吗?”

袁景那双桃花眼微微一弯:“本座从未见过舒姑娘。”

舒玉感激地福了福身,随东智向门外走。

没想到,袁大人会帮她。

临到了门槛,她步伐微顿,又转回了身。

“袁大人再次帮了小女,小女感激不尽,今后大人若有什么需要,小女愿倾尽所能为大人分忧。”

话音方落,她便觉后半句实在多余。

眼前的男人可是袁景,能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她帮忙的?不自量力。

舒玉懊悔自己未多经思考便草率开了口,心里又慌又乱,芙蕖般的面孔也失了颜色。

袁景兴趣盎然地继续拨弄着烛火,唇角勾着一丝笑意:“本座知道了。时候不早了,舒姑娘早些歇息。”

舒玉窘迫得面颊潮红,暗暗松了口气,恭敬地欠身行礼:“实在麻烦大人您了,舒玉告退。”

袁景拨弄着烛火的手顿了一下,眸色瞬时黯淡了几分。

他沉默不语,凝着舒玉的倩影徐徐消失在门外的漆黑中。

她对他还是如此,恭谨疏离。

和上辈子,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难道袁大人也是重生的?(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