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英华中学的校服是校方请了顶级设计师设计的,从颜色的搭配到每一个扣子的选择,都是与普通学校不同的,外校人根本买不到。很多英华中学的学生周末也喜欢穿着校服出去玩,一是青春朝气,二是彰显自身身份,满足虚荣心。

如果朱樱没记错,今天早上她瞥了一眼,许吟风有颗袖扣不见了。

校服上的袖扣是纯装饰的。朱樱安慰自己,或许许吟风是什么时候蹭掉了,他自己都没发觉。而且这东西缝的不一定那么牢固,一定要其他的学生也掉了袖扣。她不能将这件事情与许吟风扯到一起。

可是,maggie是许明轩的秘书,和许吟风认识的时间长,关系也不错,就像他的姐姐一样......

朱樱在回到教室的路上,特别注意了下同学们的袖口。让她绝望的是,路过的每个同学的袖扣都完好无损的在原位上,唯独只有许吟风的不见了。

许吟风此时正在教室里与几个男孩子说话,他们笑的很大声,好像被人瘙痒了一样。唯独许吟风只是浅浅的微笑,一派斯文有礼的模样。

朱樱怯怯地喊了句:“吟风,你可以出来一下吗?”

许吟风跟其他男生说了句等会见,就快步走出来,温和地说:“找我什么事情?”

朱樱看到他丢失的袖扣,一阵绝望。此时正是课间午休时间,朱樱将他带到了一个没人的教室,将门拉上,说道:“是不是你干的?”

许吟风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你在说什么?”

朱樱:“林司长他老婆找到学校里来了,手上拿着一个袖扣!” 她指了指许吟风的袖子。

许吟风脸上露出了诧异的表情,转瞬即逝。

“她来就来吧,关我什么事。”

“你,那件事情跟你没有关系对不对?”

朱樱这话听来像在寻求自我安慰。自从许吟风以给自己补习为借口成天下午跑出去,到了八点急匆匆的赶回来开始,朱樱就怀疑他在外面搞点什么事。

起初,这种怀疑只是停留在一些不良少年会做的,比如抽烟喝酒打架。恰巧前段时间玩躲避球许吟风身上有伤,她就以为是跟人家打架的缘故。反正他在外面跟几个帮的老大有来往。

跟他接触了近半年的时间,朱樱清楚这人会伪装,心思深藏不露,从他叫来警,察将两帮喽啰一网打尽开始,朱樱知道这人就不简单。他好像不屑于做一些普通不良少年会做的事情。

朱樱感觉一阵头疼。

“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以跟我说吗?我绝对不说出去。”

许吟风还是那副好好学生的模样,笑说:“朱樱,我还想问你发生了什么呢?”

“你少来!” 朱樱猛的一拍桌子,咬牙道:“你就告诉我,林司长那件事情是不是跟你有关?你只要说是或者不是就行了!” 她心里担心的几乎发疯,眼前的人怎能继续波澜不惊。

她多么盼望许吟风说此事与他无关,同时又希望他能坦诚相告。

他突然卸下了温和的伪装,眉眼忽然变得凌厉起来,脸上露出一个轻佻又散漫的笑容,好像释然了一样。

“告诉你也没什么。我起初是通过偷听得知了Maggie和林司长的关系。我起初不信,直到我跟踪了Maggie,这女人估计是因为怀了孕,脑子不如从前精明好使。加上她又一心喜欢那个老头子,一着急就露了很多蛛丝马迹。至于拍摄视频,我确定了他们经常约会的地点之后,叫人去拍的。可是,就算不是我,他们的事情迟早也会被人撞破的。”

朱樱想不到他真如此坦诚,一时间又感动又生气:“为什么这么做?是因为讨厌林沛冲吗?”

不就是玩躲避球砸了你一下,至于如此吗?

许吟风的嘴巴张了张,垂下头去,说道:“不是。我想,想让我爸爸有点麻烦。” 说到末尾,声音弱了下来。

朱樱恍然大悟。但又对他的叛逆不解到了极点。诚然,许明轩对儿子是喜欢发号司令,有时言语粗鲁,字字戳心。据说从前还体罚关禁闭。

可从另一方面来说,许明轩满足了许吟风所有的物质需求,他名下所有的东西迟早都属于许吟风。

这次事件对根深蒂固的许氏集团没什么太大影响,前段时间股票照样上涨。但对许明轩个人的影响挺大。许明轩三个字本就意味着新闻,这次他的秘书与政府官员勾搭,媒体们开心的就差放鞭炮了。朱樱想到许叔叔这段时间心力憔悴的模样,就没办法原谅许吟风。

“为什么?” 朱樱很生气。

“我,我也不知道。见到了他我就想跑,担心他说出的每一句话,担心我这辈子始终都在他的掌控下,担心自己活得不像他设定的那样,想变坏又没有勇气,想变好心里又不甘心。有时我想,没了他我就不用受这些苦了。”

这份感情是很纠结的,他没办法将父亲爱的纯粹,又没办法将他恨的彻底,纠结在中间,拉拉扯扯,最终成了一个半死不活的状态。只能在小脑瓜里转一些荒唐的念头,给大人的世界里添堵。

许吟风垂下了头。

荒唐!朱樱气的浑身发抖。没了许叔叔,许吟风什么也不是。要他跟朱樱去过一段时间的苦日子,料想他撑不到三天就哭着喊着找爸爸了。

“那你是怎么露馅的?为什么袖扣会被他们发现呢?你是穿着校服去的?”

许吟风想了想,说:“不是。我买了一件很便宜的大衣套在外面。”

朱樱想:“他的手臂挺长的,估计衣袖还是露了一小截出来,唉,黑漆漆的晚上,本来谁也不会注意几个扣子的。”

许吟风又说:“那几个人是我在码头找的。他们来港城遇到了黑心老板,挣不到钱没法交差。他们要的也不多,我就问你借了钱。他们答应过我的,说完成任务就坐船回内地去。而且,他们也没有伤到林司长和Maggie,只是吓唬了他们一顿。再说了,林司长要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也做不成这事。”

他还有点试图狡辩的味道,朱樱气不打一处来。

许吟风接着说:“如果像你说的林太太那么有把握,那我的袖扣十有八九是在找他们的时候掉落的。啊,对了,我回来的时候撞上了一个人,那个人正满地找丢失的眼镜,估计是个大近视眼!当时天色黑了,而且我还要赶在八点回来跟你汇合,所以我也有点慌乱。”

学校的广播响了,校长要求高一年级的学生到室内篮球场上集中。朱樱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对方怎么知道一定是高一的学生?高一到高三的衣服都是一样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在这瞬间,朱樱意识到自己和许吟风都只是十六岁的孩子。他们愚蠢,自私,做事情莽撞,偏执,不顾后果。

朱樱的心跳几乎要停止:“他们只叫了高一的学生,这是为什么?该不会林太太有证人吧?!”

“林太太要当众戳穿我。” 他苦笑了一声:“这狗屎校服走的是奢侈品的营销路线,连扣子都是他妈的独一无二的。”

朱樱突然将袖扣用力扯了下来,不由分说地拉着许吟风到了另一个教室。那教室门口挂着:缝纫社团活动地点。朱樱曾想过要加入,因为与羽毛球社撞时间才放弃了。她自幼失去母亲,爸爸不会针线活,她是跟隔壁的奶奶学的。平时缝缝补补,固定扣子是会的。

“没用的!朱樱,万一林太太有什么人证怎么办?比如那个大近视眼?” 许吟风哭笑不得。

“不一定的!我以前认识一个跑步把眼镜丢失的家伙,一千多度,摘下眼镜跟瞎子差不多,男女都认不出。你当时没发出声音吧?”

许吟风摇了摇头。

“那就好!反正我没做坏事,就说自己是在别的地方蹭掉的。但是你所处的位置有点玄。哦,对了,你不是将现金给了他们吗?到时候如果查现金的编号,也能查出是我取的。”

许吟风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不害怕被开除吗?”

朱樱一怔,随即微笑:“我不害怕。我本来就不属于你们圈子,迟早是要离开的。我们走吧,我看林太太那架势可不简单。”

许吟风拉住了她的手,朱樱转过头去,目光灼热,落到了他的身上:“你以后不能再这样了,叛逆也是有个度的,许叔叔总是你爸,别害他。”

少年的眼里翻涌的情绪,朱樱已来不及去体会,心尖微微一颤,觉得自己在奔赴一场愚蠢的,毫无意义,又带点浪漫的冒险。

许吟风摇了摇头,说:“我去承认错误,然后给我爸爸打电话。他们不一定会开除我,但是可能会开除你。”

朱樱轻笑一声:“你现在知道有个好爸爸的好处了?你看我,背后就没人。”

两个懵懂的学生,像是突然来到了生离死别的关头。许吟风从前一直觉得朱樱言语无味,甚至有点面目可憎,只是出于好奇各种拿捏她,享受一点操控的快,感。可此时,他觉得自己在朱樱面前就是一个小丑。她摘掉袖扣给自己缝上,整个计策又愚蠢又不周全,但一腔勇气却是真诚的。

他面有愧色,一阵心酸。

朱樱催促他一起去篮球场,许吟风却一动也不动。

门忽然被拉开了,班主任走了进来,面无表情地说:“许吟风,朱樱,你们过来一下。”

许吟风伸出手去,将朱樱拉到身后,说道:“老师,我想跟您坦白一个事情——”

“你爸爸来了。” 班主任打断了他的话:“你们两个都到校长办公室来吧。”